說完,不等許長安有所反應,承誌就轉身匆匆離去。


    他走得很快,似乎生怕她追上來一般。


    走出後院許久之後,承誌才猛然反應過來。他走得急,香囊、藥典,都忘了還她。但若要折返回去,他又猶豫了。


    他說了這麽重的話,她會不會哭啊?


    狠一狠心,承誌決定先將此事暫時放下,改天另行尋個名目讓人給她。短時間內,最好不要見她,免得再度被她亂了心神,也好讓她徹底絕了心思。


    望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許長安勾唇,無聲地笑了。


    對於他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信。如果真的毫無情意,那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坦然自若,而不是連看她一眼都不敢。


    隻不過要達成她的目的,好像還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那就多嚐試幾種方法?


    是夜,承誌在書房翻閱藥典。


    他記憶力雖好,但腦海裏的東西著實有限。除了白天在金藥堂跟著打雜學習,晚間也研究醫經藥典。


    突然,一陣“篤篤篤”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承誌微訝,腦海裏瞬間湧上一個念頭:是不是她來了?


    他心跳一陣加速,拿書的手也不自覺攥緊了一些。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他努力不讓自己的視線離開手上的書。


    外麵安靜片刻後,敲門聲再度響起。


    這一次,要急切得多。


    承誌穩了穩心神,幾步走至門邊,一把打開了門。


    待看清門外之人後,他臉上浮現出驚訝的表情:“怎麽是你?你有什麽事嗎?”


    外麵的人並不是許長安,而是小五。


    小五嘿嘿一笑,舉起手裏拎著的食盒:“對啊,就是我,是我們少爺讓我送來的。說是承誌少爺晚上看書辛苦,特意讓人送夜宵過來。”


    承誌下意識拒絕:“謝你們家小姐好意,不過這夜宵我就不需要了。”


    他知道,小五口中的“少爺”就是許長安。


    聽他拒絕,小五收斂了笑意。他仍舉著食盒,不緊不慢道:“我們家少爺說了,這夜宵裏沒放毒,沒下藥,有的隻是她對你的一片關心,你大可以放心地吃。”


    承誌雙眉緊鎖,心緒複雜:“我不是疑心她下毒,我隻是……”


    他隻是覺得,兩人該保持距離。


    既然沒有可能,就不宜走太近。她是還沒有死心吧?


    小五記得少爺的吩咐,也不跟承誌過多糾纏,直接將身一矮,從縫隙裏鑽進書房,把食盒往桌上一放,拱一拱手,拔腿就跑。


    臨走前還不忘扔下一句:“我們少爺說,你要是不吃,那就倒了吧。就當她的一片辛苦白費了。”


    承誌心念微動,辛苦白費?難道說這夜宵竟是她親手做的嗎?


    他這一遲疑間,早就沒了小五的身影。


    燭光搖曳,黑色的食盒在桌子上格外顯眼。


    承誌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是上前將食盒打開。


    有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這是一碗酸筍湯。


    雙目微闔,眼前似乎能看到她在後廚忙碌的樣子。聽說她以前連廚房都不曾進過呢。


    承誌沒有喝這碗湯,但是他一顆心卻像是被酸筍湯浸泡過一樣,又酸又暖。


    良久,一聲歎息。


    這個夜裏,承誌再度徹夜難眠。


    接下來的日子裏,他早出晚歸,試圖不與許長安見麵。然而連續數晚,他隻要在書房看書,都會收到她讓小五送來的宵夜。


    這無疑是在告訴他,她並沒有放棄。


    承誌坐不住了。


    他覺得,他有必要再做些什麽了。


    於是,這天傍晚,承誌不再躲她,早早回來,徑直去了青鬆園。


    還未進去,就聽到院子裏有女子的聲音:“表哥——”


    承誌微微一愣,聽出不是許長安的聲音,好像是府上那位姓陳的表小姐。


    有外人在,他就不大方便進去了。


    承誌隻得先停下腳步,他正欲轉身離去,下一瞬,卻聽到陳小姐震驚的聲音:“你,你真的看上他啦?”


    這句話讓承誌心神大震,瞳孔倏然收緊。


    如果沒有猜錯,這個“他”應該指的是自己。


    這件事,居然連這個表姑娘都知道了嗎?


    許長安輕笑一聲:“怎麽會啊?不過是不想讓他入嗣許家罷了……”


    後麵再說什麽,承誌聽不到了,隻覺得腦袋裏翁的一聲,渾身氣血上湧。


    等他回過神時,他人已經大步走進了青鬆園。


    許長安在跟表妹說些體己話,哪裏會想到此刻本該在金藥堂的人會突然出現?


    一晃神的功夫,他就到了跟前。


    隻見他緊抿著唇,眼神晦澀,許長安忽的心中慌亂,暗道糟糕。不過念頭一轉,她又覺得,能有這樣的反應,或許也不是壞事。


    陳茵茵見狀,心下懊惱:“表,表……”


    許長安輕輕拍一拍她的手背:“茵茵,你先回去,這兒交給我就行。”


    “表哥?”


    “沒事的。”許長安給了她一個安撫性的眼神。


    陳茵茵從小信任表哥,當下也沒有絲毫懷疑,胡亂點一點頭,就先離去。


    走進來之後,承誌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了。他本來就是勸她放棄的,她沒有看上他,不是正合他心意嗎?他應該放心才對,這般生氣不平做什麽?


    第20章 強吻   她怎麽能這麽做


    承誌知道,他應該掉頭就走,可腳下像是生了根一樣。他眼睛眨也不眨,緊緊盯著她,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些端倪。


    然而他失望了。


    許長安毫無慌亂之色,她異常鎮定:“你剛才都聽到啦?這件事呢,其實我是可以解釋的。”


    見承誌隻定定地看著自己,一言不發,許長安略一思忖,口中已有了應對之詞。她不慌不忙:“我畢竟是個姑娘家嘛,也要麵子的啊,總不能跟表妹承認說我是真的看上你了吧?多不好意思啊。再說了,你大概也不想聽見我這麽說。”


    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眸中蘊著清淺的笑意,繼而又低下頭去,儼然是個在心上人麵前羞赧的小姑娘。


    這個理由聽起來合乎情理,也說得過去,可承誌卻隱約覺得眼前這一切突然變得不可捉摸。他眼神略動了一動,聲音很輕:“所以說,你是真的很喜歡我?”


    “這還用說?當然是真的啊。”許長安心念微轉,放軟了語調,眉梢輕挑,幾許驕矜,幾許自得,“你對這個問題這麽上心,是不是說明你對我也……”


    若在平時,聽見她這般話語,承誌定會尷尬無措、心跳加速,不知該如何應對。而此刻他腦海裏浮現出的卻是她初見時的冰冷、在金藥堂時的厭惡。


    先前他曾經疑惑,一個人的情感態度真的可以轉變得這麽快嗎?


    現在想來,如果她對陳小姐那句話不是撒謊,那麽所有種種,好像都能說得通了。


    心頭湧上一些雜亂的思緒,承誌倏地低下頭,向她湊了過去。


    眼看著他的麵孔越來越近,竟像是要親吻自己一般。許長安心裏一驚,不由地慌了幾分。她待要向後退去,卻發覺身後是石桌,竟是退無可退。她來不及細想,直接抬手,推向他的臉頰。


    “啪!”


    許長安的手自他的麵頰上飛速離開,手指微微有些發燙。


    空氣似乎變得凝固。


    周遭安靜的可怕,隻有不遠處樹上的蟬一聲一聲地叫著。


    承誌的臉不受控製地偏向右邊,白皙的麵頰上登時浮現出清晰的紅色指印。


    許長安心頭一跳,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將手縮到了身後。她心思轉得極快:“我……你……你突然靠近想幹什麽啊?”


    說這話時,她聲調不高,帶著些故作凶巴巴的嬌態。


    承誌眼神閃爍了一下,他用手輕揩唇角,低低地笑了:“果然不喜歡。如果真喜歡,應該不會是這個反應。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委屈自己?”


    ——他方才並不是要冒犯她,而是電光石火之間,腦海裏突然湧現出這麽一個念頭,想試一下她內心深處是否抗拒他的接近。


    語言可以造假,但身體的反應大約騙不了人。她應該挺討厭他,否則不會在自己離她尚有一段距離時,就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近些日子,他內心一直處於掙紮之中。不能回應她的情誼,也不能辜負義父的期待。此時有了這個結論,他本該鬆一口氣放下心來的,可又覺得心沉甸甸的,像是壓著千斤巨石一樣,胸中也滿是酸澀。


    原來都是……假的麽?


    “抱歉,是我失禮了。”承誌笑了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輕鬆自在,但話裏的澀然卻遮掩不住。


    他轉過身,大步往外走。


    被他一語說中心事,許長安麵色一白,羞惱而又心虛。她是不喜歡,怎麽了?若有別的法子,她又何至於這麽委屈自己?


    但見他離開,她心裏頓時生出絲絲慌張。如果讓他就這樣走了,豈不是坐實了他的猜測?那她之前的努力豈不都白費了?若再補救,可就難了。


    許長安火氣蹭的上來,直接上前,快步攔在他身前。她一把扯住他的衣領,用盡全身力氣向下一拽,迫使他低下頭來。


    迎著他驚訝的神情,許長安踮起腳尖,幹脆利落,重重吻上了他的唇。


    承誌瞪大了眼睛,萬萬沒想到她會這麽做,一時竟忘了反應。


    待他回過神時,嘴唇上溫熱柔軟的觸感早已無法忽略。


    他心髒怦怦直跳,幾乎要從胸腔裏蹦跳出來,身體一陣酥麻,幾乎毫無力氣。他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她怎麽能……


    若要推開她,他也不是做不到。可不知為什麽,他竟像是被人施法定住了一般,半分動彈不得。


    這是許長安生平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她用上了十成的力氣,完全不知章法,隻會努力地去壓、碾,甚至是咬,像是個凶狠的小獸。直到口中嚐到血腥氣息,她才氣喘籲籲結束這個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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