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安雙目微闔,她更希望文元可以一輩子平安健康。


    次日清晨,文元醒的很早,自己在青黛的幫助下收拾洗漱,穿的整整齊齊,仰頭望著母親,眼中滿滿的都是期待:“娘。”


    許長安牽起他的手:“走,咱們吃飯。今天多吃一點,等會兒要爬山呢。”


    文元雙眼驟然一亮,唇角微微翹起。


    他就知道,昨晚的一切不是夢,娘答應了要帶他去齊雲寺。


    文元大口大口的吃飯,比平時還要香甜。


    許長安則抽空叮囑了小五等人幾句,臨出門之際,她又讓青黛取一件厚衣裳,放在馬車裏。


    “我知道,山上冷。”文元很認真地說,“要帶厚衣服。”


    許長安點頭:“對,文元真聰明。”


    被母親誇獎,文元板著臉,露出一副嚴肅的模樣,隻有微翹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好心情:“我以前跟祖父一起登高望遠。”


    他停頓了一下,歪一歪腦袋,疑惑地問:“娘,祖父什麽時候來?”


    進京之前,祖父曾說,他們母子先去,祖父隨後就到。可他們在京城,也有好幾個月了啊。


    馬車飛快地向前行駛著。


    許長安幫兒子理了理帽子:“快過年了,怕路上有雪,遠行不便。你祖父和你姑姑等開了春才會過來。”


    原本計劃的是,金藥堂在京中安定下後,湘城老家的家人也過來團聚。可後來遇見皇帝,許長安撤退都恐來不及,又怎敢把家人再接過來?


    文元點一點頭,伸手在自己頭頂上方比劃了一下:“嗯,到時候,我就這麽高了。”


    許長安輕笑,心想,哪有這麽快?難道過個年,你就能長好幾寸?


    但她還是頗為讚同地點一點頭:“那你可得好好吃飯,好好學習。”


    文元極其鄭重地點頭,開始小聲背誦母親教的藥學歌訣。


    許長安偶爾考問兒子幾句,他回答得似模似樣。這不短的路程,似乎也變得輕鬆有趣了許多。


    不知不覺,馬車到了齊雲山下。


    據說香火極其靈驗的齊雲寺就建在半山腰,一路有整齊的青石台階蜿蜒至寺廟門口。


    因此這山路也不算難走。


    母子倆下車,拾階而上。


    文元覺得新奇,腿不長,步子邁得倒快。


    許長安生怕他摔著累著,幹脆牽了他的手,一起前行,還數次出聲詢問:“用抱著你麽?”


    “不用,我不累。”文元搖搖頭,臉頰紅撲撲的,漆黑透亮的眸子裏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可是娘累了啊,我們歇一會兒好不好?”許長安柔聲問。


    文元立刻點頭:“嗯,那歇一歇。”


    許長安輕笑,這山路不崎嶇,又不算遠,她哪裏就會累了?不過是想讓文元多休息一會兒罷了。


    母子倆走走停停,歇了數次,花了半個多時辰,才到了齊雲寺。


    今日天氣晴朗,香客不少。


    許長安拉著兒子的手,去主殿祭拜。


    望著莊嚴的佛像,她異常虔誠地下跪,祈禱,希望皇帝這輩子都不要想那段往事,希望文元可以一直幸福快樂。最好她能遠離皇家,繼續自己的小日子。


    如果菩薩靈驗,她願意多捐一些香油錢。


    文元學著母親的模樣,也跟著磕頭祈願。


    走出主殿後,文元指著前方:“娘,那邊好多人。”


    許長安正要說話,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緩緩說道:“那是甘露泉,說是菩薩玉淨瓶裏的甘露所化,取一滴飲下,能福氣綿澤。”


    這聲音溫柔悅耳,讓人聞之如沐春風。


    而許長安聽後,卻是瞳孔一縮,臉色微變。


    鄭……太後?


    她沒有聽錯,說話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鄭太後。


    鄭太後披著銀狐輕裘,未穿華服,含笑站在冬日的暖陽下,身後還跟著幾個侍衛宮女。


    許長安扯了扯嘴角,下意識看向剛走出的主殿,腦海裏瞬間湧上一個念頭:誰說這齊雲寺的香火十分靈驗?


    第48章 相像   真的好像


    文元則眨了眨眼睛, 臉上露出笑容:“那我取一些,給娘喝。”


    他說著就要往甘露泉邊去,被母親伸手拉住。


    許長安壓低聲音:“娘知道你有孝心, 但是福氣不福氣的, 不在這一滴水上。”


    甘露泉邊圍了不少人,她不想讓孩子過去涉險, 也不想讓太後對他過多關注。


    鄭太後笑得溫柔和煦:“許娘子,可真是巧了, 沒想到在這齊雲寺也能遇見你。”


    齊雲寺於鄭太後而言, 是個特殊的所在, 閑時得了空就會帶上宮女內侍來走一遭。


    許長安待要行禮, 可看太後身著便裝,便隻福一福身:“見過夫人……”


    “咱們在外麵, 就不必多禮了。”鄭太後聲音輕柔,慢慢走近,閑話家常, “許娘子也來齊雲寺上香嗎?”


    許長安點一點頭,笑得微微有些僵硬:“是啊, 聽說這裏香火靈驗。”


    “嗯, 是挺靈驗。”鄭太後視線掠過許長安, 落在其身後的小孩子身上, 好奇地問, “咦, 這便是令郎嗎?”


    見太後已經注意到了, 許長安無法,隻得輕聲道:“文元,來給夫人請安。”


    母親跟人敘話期間, 文元一直乖乖的,這會兒上前一步,認真行了一禮:“夫人安好。”


    他年歲不大,生的白白嫩嫩,一臉稚氣,說話也帶著濃濃的奶腔,偏偏行禮之際認真嚴肅,讓人挑不出一丁點差錯。


    鄭太後看他這般模樣,唇角不自覺漾起笑意。她彎下腰:“真乖,叫什麽名字啊?”


    “我叫文元,許文元。”文元大大方方回答。吐字清晰,毫無懼意。


    “多大了啊?”鄭太後轉向許娘子。


    許文元卻伸出四個指頭,比劃著:“四歲了,明年四月就四歲了。”


    他喜歡把自己的年歲說大一些,自己一本正經,把鄭太後逗得眉眼彎彎。


    “哎呦呦,那就是還不到四歲了。”鄭太後說著扭頭詢問一身便裝的福壽,“福壽,你有沒有覺得這孩子瞧著有點眼熟啊?”


    不經意的一句話,許長安聽後,心裏卻是一咯噔。覺得眼熟是因為他長得像你兒子,也有幾分像你啊。


    不過她深吸一口氣,很快調整了情緒。


    還能怎麽樣呢?她也不能現下拉起文元就走。


    許長安笑了笑,尋了一個很大眾的理由:“可能小孩子都長得很像吧?”


    鄭太後輕輕搖一搖頭,細細打量著文元,又仍含笑問福壽:“是不是……很像翊兒小時候啊?”


    有福忖度著回答:“三公子龍章鳳姿,氣度高華,還是不大一樣的。”


    鄭太後斜了他一眼,知道有福不敢拿一個尋常人家的孩童跟皇帝相比,也不以為意,隻繼續說道:“我說的是相貌。我覺得挺像,尤其是這眉毛、眼睛,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好看,將來翊兒的孩子也這麽好看就好了。”


    她說著歎一口氣:“還不知道翊兒什麽時候有孩子呢。”


    這都登基大半年了,後宮還空著呢。看人家許娘子,孩子都這麽大了。


    文元聽出誇自己,雖仍板著臉,唇角卻忍不住微微翹起,有些害羞的樣子。他禮尚往來:“謝謝,漂亮姨姨也好看。”


    他又回頭衝母親笑笑,心想,娘最好看。


    鄭太後微覺驚訝,繼而忍俊不禁:“哎呦,漂亮姨姨是說我嗎?”


    “嗯。”文元點一點頭,往母親身上靠,臉頰微微泛紅。


    許長安擔心這話冒犯貴人,連忙軟語解釋:“夫人,孩子還小,不太懂事,說話也沒個分寸。”


    她隨即又低頭教導兒子:“要叫夫人,不能隨意亂叫。”


    鄭太後卻不以為怪:“還是第一回 聽人這麽叫我。”她話鋒一轉,看向文元:“不過,文元是吧?你可不能叫我姨姨。”


    她年歲不大,且生的美貌,又保養得宜,看起來不過二三十歲。


    文元不曾接觸過貴人。在他看來,這個年紀,又是母親的朋友,還給他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就該叫姨姨。他有些疑惑,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不解地看著太後。


    鄭太後輕輕一笑,抬手輕撫文元的腦袋,幫他把帽子戴正:“要真按輩分,你該叫我奶奶才是……”


    “奶奶”這兩個字一出來,許長安麵色一白,心跳也不自覺快了一些,牽著文元的手也不自覺攥緊。


    卻聽鄭太後溫溫柔柔又續道:“我家翊兒跟你母親年紀相仿,他若早成親幾年,隻怕孩子也有你這麽大了。你要叫我姨姨,豈不是跟翊兒平輩了?”


    許長安一怔,提著的心驟然放下,也不能告訴太後,這就是你翊兒的兒子。


    文元想了想,從善如流,點一點頭:“那好吧。”


    很鄭重,也隱隱帶一些無奈。


    他這小大人的模樣,再次逗笑了鄭太後:“不是我說,還真像翊兒。翊兒小時候也是,跟個小大人似的。”


    鄭太後越看越歡喜,她這般身份,初次見到看重的晚輩,習慣性賞些物件兒,當下就取下腕上的珠串兒,要往文元手裏塞。


    許長安連忙阻止:“夫人,這不合適……”


    “有什麽不合適的?我瞧著他跟我投緣,送個見麵禮怎麽了?”鄭太後不顧許娘子的阻攔,態度強硬,又故意板起臉,“怎麽?我的話都不聽了?”


    許長安無法,隻得不再堅持,點頭示意兒子收下。


    果然皇家的人,不管平時多溫柔隨和,想要做一件事時,還是不容反對的。


    文元收下珠串兒,道了謝,低頭褪下另一隻手腕上的銀鐲子。


    ——本來是一對兒,昨晚送出去一個,今天又要送出去一個了。


    他仰著頭,舉起銀鐲子遞給鄭太後:“我的,給你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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