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外麵杏林匆匆而來,才要進屋就被守在門口的陳媽媽攔住了。


    “怎麽了?可是太太有什麽吩咐?”


    杏林忙道:“媽媽,張家姑娘的嫁妝已經進府了,太太讓我來請世子妃去前頭待客呢。”


    陳媽媽聽了向屋裏張望了一眼,想了想道:“你先去與太太回一聲,就說世子妃一會兒就去。”


    “世子妃她………”杏林還要再問,抬頭瞧見陳媽媽麵上的意味深長,不由紅了臉,忙福了福身轉身跑了。


    …………


    張家世代書香,祖上出了不少做學問的大儒和學士,清貴的很。因此張姑娘的嫁妝裏隻書本字畫就占了大半。


    三太太文氏跟在陳氏身後看嫁妝,見裏麵少見金銀玉器,箱籠裏淨是些舊書本子。若不是陪嫁的田產豐厚,隻這箱子裏的東西怕是宋家這幾個少奶奶中最寒磣了。她心裏這般想著,麵上就不由露出個嫌棄的表情。


    大太太顧氏見了,心中鄙夷不已,然後又暗暗心驚。


    三太太文氏出身商戶,不懂這些書的價值。她卻瞧得明白,這幾大箱子的書竟全是孤本。這樣的陪嫁在別家倒還罷了,但放在他們家,這些書裏的每一本都是價值連城。更別說張家一次為姑娘陪嫁了這麽幾大箱子。


    這份嫁妝,怕是隻有大奶奶柏氏能與之一比了。便是她自己出身世族顧家,當年嫁進來時她父親都沒舍得陪嫁這麽些。


    大太太看著前麵陳氏臉上的喜氣,心裏不由發酸。她這弟妹倒是有兒女的命,不說六姑娘嫁到了王府,就是這三個兒媳婦選的竟是一個比一個出眾。


    眾人看罷了嫁妝,正要轉身回去時,季縈才姍姍來遲。陳氏不由問道:“早讓丫頭去找你,怎麽才來?”


    季縈含糊道:“剛才有事耽擱了。”


    陳氏想著她方才說起過長子調任的事,隻以為齊灝是還有什麽要叮囑的,便也不再深究。隻拉著她一起去送一送張家來送嫁的親族。


    次日,是宋子服成親的日子。季縈看著一身喜服,身姿挺拔,麵容溫和的宋子服一時有些感慨。


    “連六哥都要成親了。”


    宋子服聽了這話,有些忍俊不禁:“連你這個當妹妹的都成婚了,我這個做哥哥成婚有些什麽可感歎的?”


    季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目送他去祠堂拜過宋家曆代先祖,然後去張家迎親。


    等新娘子的花轎到了宋家,舉行了拜堂儀式,一群人鬧哄哄的將一對新人送進洞房時,已是傍晚時分了。


    季縈與柳氏去了新房,在宋子服掀開蓋頭的時候見了新娘一麵。這位三嫂的容貌並不是頂漂亮的,但一身在書香中浸染過的高華氣質讓人眼前一亮。


    前院賓客雲集,後宅季縈跟在陳氏身後招待女客。一直熱鬧到半夜,一眾賓客才散去。


    次日一早,新娘子向公婆敬茶,季縈與齊灝都去了老太太的榮壽堂。


    這位三嫂,外表看著柔柔弱弱的,但內裏十分重規矩。從她給宋家三房的小輩們見麵禮一事,可見一斑。所有嫡出子嗣,男孩她都送了文房四寶,所有女孩兒是荷包繡品和珠花首飾。但無一例外的是庶出的皆比嫡出的低了一等。


    她如此行事,屋裏的男人們不會在意這樣的小事,但女人們卻對此極為滿意。畢竟能坐在這裏的可都是正室出身。


    除此之外,季縈的這位三嫂對幾個小姑子的態度也各有不同。雖麵上看著都是一樣的熱情,但同樣的話,到了季縈這裏卻明顯親近的多。


    與新婦見過麵,下午季縈與齊灝就準備回去了。


    她抱著昀哥兒來世安院與陳氏告辭,正好四姑娘也在。


    她此時正與陳氏說起要在娘家多住兩日的話,見季縈道辭,便狀似遺憾的道:“六妹妹好容易回了娘家,怎麽不多住幾日。我還想著晚上咱們姐妹抵足而眠,好生說說話呢。”


    季縈被她的話惡心了一下,麵上卻淡定的道:“我哪裏有四姐這樣的悠閑?快過年了,王府裏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呢。”


    四姑娘聽了這話,麵上一滯,心裏有些發酸。季縈一嫁入王府就開始當家,而她至今還未摸到中饋的邊際。她的婆婆還年輕,膝下養著一對齊堯原配留下的孫子。生怕她這個後母對孩子不好,所以現在乃至往後很長一段時間,怕是都不會讓她當家。


    季縈不懂四姑娘麵上複雜的神色,隻與陳氏說最近可能沒有時間回來了。畢竟要過年嘛,每當這個時候當家主母都是最忙碌的。


    陳氏當然也懂,一路送著她出了世安院,叮囑她照看好昀哥兒。


    齊灝已經等在二門處了,陳氏見了女婿隻好停下絮叨,看著他接過了孩子又扶著季縈上了馬車。


    目送馬車遠去,陳氏先帶著吳媽媽走了,落在後麵的張氏眨了眨眼睛,感歎道:“小姑子與世子的感情真好!”


    一旁的柳氏就笑著道:“三弟妹與小叔子才是新婚,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何須羨慕旁人。”


    張氏聞言就笑了笑,麵上再未說話。隻是心裏道了一句:不一樣的。她與丈夫雖是新婚,但丈夫性子本就寡淡,情緒也頗為克製。她們兩人相處在一起,彼此總是客氣有餘,而親近不足。哪像小姑子與肅王世子這般親密無間。


    這樣的夫妻相處,是個女人見了都羨慕。不過不急,她與丈夫才相處不久,等日子長了應該也會如此吧?


    張氏心裏這樣期待著。


    馬車裏的季縈可不知別人正羨慕著自己。此時她正與抱著昀哥兒的齊灝說著年節前的打算:“………家裏主子、下人的冬衣也該開始做了,各個莊子上的管事應該差不多要來交租子了………今年的鹵鵝可得多做些,父王最愛吃個了,去年忙著照看昀哥兒都沒有做。還有今年過年昀哥兒也大了,我可得好好給他準備一件新年禮物………”


    一路聽著季縈絮絮叨叨的說著這些家常,齊灝自昨日就有些不安的心,不知不覺間就定下來了。


    第127章 和好           從娘家回去後,……


    從娘家回去後, 正如季縈所說的那樣她開始忙起來了。從今年開始她正式接手了肅王府的產業,因此比起往年她處理的事情更多,要見的人也更多了。


    忙起來的時候甚至連昀哥兒也沒辦法照顧, 她索性借著這個機會給昀哥兒斷了奶, 然後將他送到太妃的鬆鶴堂暫住。


    小孩子吃慣了母乳,斷了奶自然會哭鬧不休。


    見了小孫子哭的可憐, 太妃自然不高興了。按照她的想法,他們這樣的人家, 家裏的哥兒姐兒哪個吃母乳不是吃到六七歲去。甚至有那嬌慣的狠的, 吃到十七八也是有的。季縈這個當娘的何必對小孫子這麽嚴苛。


    好在沒了母乳, 季縈每日給昀哥兒喂的奶果多了。太妃瞧著小孫子沒有瘦, 反而胖了不少,這才不說話了。


    今年肅王府的年節熱鬧的很。雖然比起往年王府裏的人丁還是那麽幾個, 但太妃和肅王還是覺得日子紅火了不少。主要是昀哥兒大了,不光開始學著走路,一張小嘴也會叫人了。每日裏笑眯眯的叫曾祖母和祖父叫個不停, 喜得太妃和肅王對這個小孫子真真是疼到心裏去了。


    肅王今年宴客,酒桌上擺的是兒媳婦的拿手好菜, 懷裏抱得是最得他意的小孫子。


    老友們雖對他炫耀的心思嗤之以鼻, 但瞧見乖巧的坐在祖父膝頭上的小胖娃娃, 心裏還是止不住的喜愛。最後到底是隨了肅王的心思, 紛紛誇讚了小世孫一番。


    喜得肅王臉上笑開了花, 破例讓齊忠搬了兩壇子百生釀來。


    席上的老友們, 少數在他這裏嚐過一嘴, 知道這酒的好處。剩餘大多數人隻聽聞過肅王府上有種養生的仙釀,能夠延年益壽。連宮裏的聖上都稀罕。但肅王向來小氣的很,輕易不會拿出來招待人。


    好容易能喝到這傳說中的仙釀, 眾人隻覺果然名不虛傳,自然要一次喝個夠。吆喝著讓齊忠再去搬兩壇來。心疼的肅王差點破口大罵。


    宴飲過後,被祖父送回來的昀哥兒口齒不清的表達著祖父心好疼的話,季縈不明所以。齊灝便將這事當笑話似的講給她聽。她當時聽著笑了,過後就讓人又搬了幾壇子百生釀給肅王送去。


    過年歡樂多。但生活中除了樂事,自然還有讓人心塞的事。


    今年過年肅王妃蘇氏被放出來了。本來按著太妃的意思這樣的攪家精就不該被放出來。但無奈外麵有禦史給聖上上折子,彈劾肅王世子夫婦不敬繼母,說的有理有據的。


    這可真是打老鼠碰碎玉瓶,實在劃不著。


    再有齊宵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就在明年的二月份,娶的是平山候家的嫡次女。蘇氏作為生母,兒子的婚禮她必定是要在場的。


    索性太妃就讓蘇氏提早出來了。在警告過她不許再在府裏攪風攪雨,然後才大發慈悲的道:“既然你已經病愈了,霄哥兒的親事就你來操辦吧。”


    蘇氏雖心裏恨著太妃,但這件事她還是痛快的答應了。齊宵是她的親兒子,她怕季縈因著與自己的私怨克扣了兒子的聘禮。


    因著她的小人之心,正好成全了季縈偷懶的心思。


    最近季縈正在備孕,她想與齊灝再要一個孩子。自從知道係統集滿能量自成一個小世界後就不能再待在這個小位麵了,她遲早要離開這個世界的,她就有種迫切的想要再生一個孩子給昀哥兒做伴的心情。


    許是察覺到了什麽,齊灝對季縈想再生一個孩子的想法並不熱衷。但因著這是季縈想做的,他便一如既往的配合。


    雖然兩人之間的相處一如既往,但出於女人的敏感心理,季縈還是覺得自從宋家那一次她與齊灝之間好像有了隔閡。


    倒不是說齊灝對她不好了,反而齊灝現在對她的感情人人都能看的出來。是她自己,每次對著齊灝那種呼之欲出的愛意時,她就有一種想要逃避不敢麵對的心虛感。


    她能隱隱的感覺到齊灝對她的異樣是有些察覺的,但齊灝卻一次也沒有問過她。


    兩人之間的別扭氣氛,也許別人沒有發現,但太妃人老成精還是察覺到了。私下將齊灝叫去詢問:“你與世子妃到底是怎麽回事?”


    齊灝沉默著沒有回答,反而問起太妃:“這幾日祖母身子不適,可是世子妃親自做了魚羹給您?”


    太妃就一臉欣慰的道:“可不是,世子妃孝順。知道我愛吃那個,這些日子幾乎是天天做了送來。”說完,又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兩個有什麽事,不過你可不能欺負了縈丫頭,她這個世子妃已經當得夠好了。”


    齊灝聽著,麵上點點頭,心裏卻不由下沉。太妃後麵說了什麽他也沒有注意到。


    清園的書房外麵,馮安麵色凝重的守在門口。力求世子爺有事吩咐時,他能第一時間聽到。隻是隨著時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書房裏麵依然一絲動靜也沒有。


    唉!世子爺最近是怎麽了?隻要不在世子妃跟前,就沉著一張臉,再不見一絲笑模樣。


    世子爺不高興,馮安心想著要不要去找世子妃來勸一勸。


    正當他心思有些搖擺不定的時候,遠遠的就瞧見世子妃的身影過來了。


    這下終於不用他自作主張了。他頓時心裏一輕,忙小跑過去給世子妃請安。


    “世子在書房多久了?”季縈皺眉問道。才剛午飯時,齊灝派人來說他還有公務要忙,就不來陪她用飯了。這會子已經申時了,看樣子齊灝還是沒出來用飯。


    馮安聞言頓時猶如找到了主心骨,苦著臉道:“世子妃,世子爺一個人在書房已經兩三個時辰了。好似不大高興的樣子。”


    他說完,見世子妃臉上露出擔心的神色,便試探著道:“世子妃,要不您進去勸一勸吧?”


    季縈聽著馮安的話,心裏不由有些猶豫。齊灝心情不好,原因她是知道的。隻是她就算此時進去,又能說些什麽呢?


    想了想,還是算了。讓身後的杏林將手裏的食盒遞給馮安,叮囑道:“我就不進去了,這些飯食你帶給世子吧!就說是我親手做的,裏麵有他喜歡吃的烤鹿肉。”


    “是。”馮安心裏有些失望。目送季縈走遠了,才轉身進了書房。


    “世子爺,世子妃親自給您送了飯食來。”馮安說著將食盒放在桌上給齊灝看。


    “人呢?”齊灝的眼神忍不住望向門口。


    馮安聞言不由心裏發苦,腆著笑臉道:“世子妃說世子爺您公務繁忙,她就不打擾了。所以讓奴才將食盒給您提進來。”


    他一口氣說完,就小心的噓著世子爺的麵色。果然世子爺一下子就沉了臉,表情越發冷酷,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子快要凍死人的冷氣。


    馮安有些膽戰心驚的低下了頭,心裏暗暗叫苦。世子爺這氣勢太嚇人了。


    唉!別看世子爺現在每天對著世子妃笑眯眯的,但私下裏的性子依然是那麽不苟言笑。


    平日還罷了,一旦世子妃惹得世子爺不高興了,世子爺不舍得當麵責怪世子妃,但他們這些伺候的人可就遭殃了。便是世子爺從不隨意責罰人,但日日麵對這種冷冽的氣勢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折磨呀。


    不說馮安心裏如何祈禱世子妃趕快與世子爺和好。季縈給齊灝送了飯,回去時昀哥兒已經被肅王抱去前院了,她一個人待在屋裏一時有些無所事事。往日絡繹不絕來找她回事的管事媽媽,這兩日也很少來,好似一下她們就比以前能幹了。


    還有一直跟在她身邊的香榧,前幾日已經定了婚期,出府備嫁去了。而杏林、杏黃幾個雖然能幹,但並不貼心。


    不知怎的她就感覺有些孤獨,連一直熱衷的係統空間這會子也沒有心情進去了。


    長舒一口,心情沒有變好,反而更鬱悶了。轉身側躺在榻上,隨手拿起一本子書,隨手翻了幾頁,心煩意亂的也沒有看進去多少。翻著翻著她就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季縈就朦朧的感覺到有人從自己身後抱住了自己。瞬間包裹在她身周的雪鬆氣息,讓她的低沉的心瞬間輕鬆起來,然後就徹底睡踏實了。


    這一覺是她這些日子以來睡眠質量最好的一覺,等醒來時已經申時三刻了。屋子裏的光線有些昏暗,季縈睜了眼半晌才適應了屋裏的光線。看著四周,她此時正躺在床上,身後被齊灝鬆鬆的攬著,她正躺在他的胳膊上。


    已經這麽晚了,也不知昀哥兒找她了沒有。


    想到這裏,季縈就掙紮著起身,不想起到半中間就被身後的人重新拉回去了。好像怕她走了,齊灝緊緊抱著她,兩人之間不留一絲空隙。


    季縈輕拍了拍齊灝的手臂,正要說話。就聽他低低的在她耳邊呢喃了一句:你從來都不主動找我。聲音裏有些淡淡的委屈,還有無可奈何的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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