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肩胛骨寬闊,腰窄瘦而有力,手腕上戴著白色的護腕。


    虞晚耳邊回響起幾分鍾前,他低沉篤定的嗓音。


    “穿不穿紅色都沒有關係,因為隻要你在,不管在哪兒,不管周圍有多少人,我都能一眼看見你。”


    她才發現,這句話,對她來說好像同樣奏效。


    因為人群之中,最耀眼的就是他了。


    陸識身邊站著個同樣顏色球衣的男生,是班上的體委,正和他說著等會兒的戰略安排。


    他聽著,眼尾懶洋洋地垂下,很是漫不經心的表情。


    突然,似有什麽預感,他下巴抬了抬,往觀眾席那兒看去一眼。


    兩人的視線就這麽在空中對上。


    陸識看見小姑娘先是一愣,杏眼隨即一彎,露出暖融融的明媚笑意。


    似想起什麽,馬上放下手裏的薯片袋子,兩隻小手作成喇叭狀放在嘴巴前,菱唇動了幾下。


    陸識讀懂了她的唇形,她說的是:加油呀。


    他忍不住彎起唇,黑漆漆的狹長眼眸裏也浸出深深笑意。


    和剛才的一臉冷漠疏離截然不同。


    一直在旁邊嗶嗶嗶的體委:?!!


    合著我剛才是說了個寂寞??


    大佬您這是擱這兒打球呢還是虐狗呢!!!


    *


    十分鍾的準備熱身時間結束,隨著裁判的一聲口哨,籃球賽正式開始。


    虞晚把沒吃完的薯片收進書包,濕紙巾擦了擦手,認真地看起比賽。


    她第一次看見陸識打籃球,才發現原來他這麽厲害的。


    籃球傳到了他的手裏,另一隊的男生馬上跑去堵他。


    前後夾擊中,陸識和籃筐隔著七八米的距離,進不去,退不得,時間一秒秒過去,籃球再不離手,就要算違規了。


    隻見他手臂高高抬起,猛地一個起跳,球從他的手中拋出去,在空中劃出一條拋物線。


    三秒鍾後,哐的一聲從球筐落下,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絲毫不拖泥帶水。


    全場歡呼,負責計分的男生在他們這邊翻了一個數字三。


    文科這邊的男生整體水平要比理科那邊的差一些,但他實力強,中途搶了幾次球,把分拉回不少。


    第一場比賽四十五分鍾結束,文科班和理科班比分是23:23,兩方打了一個平局。


    每場中間有十五分鍾休息。


    虞晚拎著自己的卡通熊保溫水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佳霓,我過去給陸識送水呀。”


    童佳霓想說什麽,但看著她亮晶晶的眼,最後還是選擇閉嘴了。


    哎,算啦算啦,她們家晚晚開心就好。


    一場球打下來,非常耗費體力,陸識身上穿的球服早就濕透了,黑發也被汗水打濕,搭在鋒利的眉骨之上。


    卻一點也不狼狽,反而有種張揚的不羈。


    虞晚走過去時,他正在活動手腕。


    離得近了,她隱隱還能看見他汗濕球服下結實緊繃的肌肉,彰顯出勁爆的荷爾蒙。


    他身上的氣息熱烘烘的,混著汗味,虞晚不覺得難聞,臉卻莫名變得有些熱。


    她擰開保溫杯的蓋子,倒了一杯給他遞過去,嗓音清甜:“我早上給你衝了淡鹽水。”


    周圍別的隊員都仰著脖子,大口地灌冰礦泉水或者冰飲料。


    她怕他不喜歡自己準備的淡鹽水,解釋道:“你才劇烈運動過,最好不要喝太冰的,對心髒和身體其他器官都不好。”


    “我之前有在雜誌上看到過,運動完,鹽水比甜的糖水能更快的補充體能。”


    陸識怎麽可能不喜歡。


    那一回他看見她給江澈送水,心裏的嫉妒似野草,發了瘋地長。


    他從她手裏接過保溫杯的蓋子,一飲而盡,唇邊露出笑意:“謝謝。”


    溫熱的水順著喉嚨流下去,熨燙著五髒六腑,很快緩解了體內的燥熱。


    小姑娘眨了眨眼:“你還要喝嗎?”


    陸識笑:“要。”


    他將蓋子伸過去。


    虞晚便又走過去兩步,低下頭,手裏拿著卡通熊的保溫壺,認真地又倒了滿滿一杯。


    不遠處,江澈和理科班的籃球隊員站一起,他手上拿著林知寒送來的冰礦泉水。


    冰涼的溫度滲進汗濕的掌心,他想念的,卻是曾經無數次握在手中,小小的,暖暖的那個保溫杯。


    林知寒也還站在這兒沒走。


    幾個隊員看看林知寒,又往虞晚那兒瞄瞄。


    論壇hot貼的兩個女主角難得同框出現,他們更忍不住要比較一番。


    林知寒長得很清秀,而虞晚卻是真的美,顧盼生姿,見一眼就難忘。


    兩人笑起來的給人的感覺也很不一樣。


    林知寒笑的時候表情是收斂著的,有種拘謹感。


    但虞晚不同,一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帶著點兒嬰兒肥的柔軟臉頰露出可愛的梨渦。


    漂亮又讓人很有親近感。


    林知寒心性敏感,自然很快就察覺得到別人打量的目光,她心裏不舒服,背脊卻挺得更直。


    她知道自己長得不如虞晚,可那有什麽關係,現在和江澈在一起的,讓學校裏很多女生羨慕的人是她。


    而虞晚現在隻能和陸家那個沒什麽名分的私生子攪合在一起,那個少年耳朵還有問題,算是半個殘疾。


    虞晚完全沒留意到周圍人暗暗投過來的打量目光,她小臉仰著,隻看著陸識。


    “你下一場要不要休息呀?”她有點擔心,又怕傷害到他的自尊心,小心翼翼道:“就是,我聽說戴著助聽器,長時間的劇烈運動會對耳朵不好。”


    別的人提到他的耳朵,要麽露出同情,要麽是嘲笑,可小姑娘的眸光很軟,純淨又溫柔。


    不是介意他殘疾的耳朵,隻是擔心會不會對他的耳朵不好。


    陸識心髒似要被她柔軟的目光融化,軟的一塌糊塗。


    “偶爾一次,沒關係。”他勾了勾唇,手抬起,想摸一下她的頭發,可是這裏同學太多了,他不想給她惹來閑話。


    抬起的手又垂下。


    他眼裏漾著溫柔又寵的笑意,聲音壓得低,隻有虞晚能聽見。


    她聽見他說:“答應了要拿獎牌送給你的,不能食言啊。”


    *


    十點鍾,第二場比賽開始,觀眾席上所有人都發現,江澈好像是在針對陸識。


    江澈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搞的,打了十幾年籃球,他從來都是最遵守比賽規則。


    可隻要一想到剛才,少女笑著朝陸識遞過去的保溫水杯,心裏就有團火在燒。


    他的攻擊性太明顯,幾次胳膊肘撞到陸識,被裁判吹口哨喊了停,他被罰下場。


    中斷的比賽又繼續。


    江澈坐到替補席上,手指攥緊成拳,往觀眾那兒看,虞晚就坐在第二排,穿著紅色的卡通t恤,好看又顯眼。


    可她一眼也沒往他這兒看。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籃球場上,另一個人身上。那人進了球,她眼睛立刻彎起,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狀。


    臉上露出的笑容比外麵的春光還要明媚動人。


    那樣的笑容,從前隻屬於他一個人的。


    江澈仰頭,將手裏還剩著大半的礦泉水一飲而盡,可心裏的火焰還在灼燒。


    空了的礦泉水瓶被捏得完全變了形狀。


    沒了江澈這個主力,第二場比賽理科班這邊氣勢明顯弱了半截,最後是文科班贏了。


    接著是第三場,江澈重新上場,但陸識打得更加拚,這四十五分鍾像是不知道累似的,一個接一個的搶球,進球。


    兩分,三分,分數統計牌上的數字一次次因為他增加。


    全場的歡呼聲越來越大。


    虞晚原本是規規矩矩,好好坐著的,但前後左右的女生都激動地站了起來,就有點擋住她的視線。


    她沒辦法,隻能也跟著站起來。


    乖乖聽話的學生當久了,虞晚一開始站著不太習慣,感覺有點別扭,但漸漸也被熱烈的氣氛帶動。


    她和其他女生一樣,小手使勁地揮,大聲喊著他的名字,喊著加油。


    陸識又投進一個球,隊員開心地擊掌,他頭一偏,望向觀眾席。


    虞晚身邊的女生興奮地抓著同伴的手嚷嚷:“啊啊啊我才發現陸識長得也好帥,完全不輸給校草江澈!”


    “可他平時好凶的,沒想到笑起來這麽帥,想當場寫八百字情書給他表白了怎麽辦?”


    “誒,你們發現沒啊,陸識經常看向我們這邊呢!”


    “是哦,每次進球了,他都要往往我們這邊看一眼,還笑得特別撩人。”


    才不是呢!虞晚在心底悄悄反駁她們。


    他看的才不是這邊,他明明是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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