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枝一時間看得有些怔怔,她從前隻知道諶醫生的手很好看,沒想到他的眼睛也這麽好看。


    “青枝。”


    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嗓音柔和,帶著一股莫名的哄勸,“你叫一聲我的名字,好不好?”


    宋青枝一愣,下意識地應了聲好。


    應完之後才反應過來,“……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就是想聽,快叫,你答應了的。”他高興起來,連連催促。


    宋青枝沒辦法,隻好張開嘴,“諶、諶……嘉樹。”


    “真好聽。”他笑起來,眼裏的光芒更盛,伸手揉揉她的頭。


    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用這最動聽的聲音給我說任何我想聽的話。


    第六十章 那你覺得我今天穿得怎麽樣?……


    翌日清晨,天氣晴朗,陽光晴熱。


    諶嘉樹起得很早,難得出去晨跑,回來之後熱了一個粽子當早餐,又一邊喝咖啡一邊看了會兒最新的期刊。


    之後看時間差不多了,就給宋青枝打電話,下樓去和她匯合。


    見到她的時候,她正站在打開的車尾箱麵前數著東西,“冰糖,胡椒,花椒,八角大葉……都齊了。”


    都是些調味品和香料的名字,他湊過去問了句:“這是補貨?”


    宋青枝點點頭,伸手關了車尾箱。


    然後扭頭打量了他一下,白衣黑褲的休閑裝,運動鞋,運動手表,頭發打理得整整齊齊,看起來清爽又年輕。


    頓時就笑了,“平時少見諶醫生穿得這麽隨意。”


    都是襯衫和西褲,她想了想,好像他總是這樣穿沒錯。


    諶嘉樹聳聳肩,跟她一起坐進車裏,解釋道:“我們醫院有著裝規範的,男士必須正裝,還得打領帶。”


    隻不過領帶都會在下班之後被他扯了塞進更衣室自己的那個櫃子裏。


    宋青枝愣了愣,“……那女士呢?”


    “原則上也是正裝。”他應道,說完又皺了皺眉。


    “其實不是說必須正裝,而是……”諶嘉樹想了想,進一步解釋道,“你知道白大褂吧,這個位置以上是沒有紐扣的,空的。”


    他指了指胸前一個位置,宋青枝點點頭。


    “如果穿沒有領子甚至是比較低胸的衣服,這個位置就會空空的,院領導覺得不夠莊重,所以要求必須穿有領的衣服,相對來說,女士的選擇會多很多,我們……”


    說到這裏,他一攤手板,“除了襯衫還能怎麽樣?”


    宋青枝:“……”


    這要求也太嚴格了,她覺得有點不敢信,“你們是醫生,不應該看醫術醫德麽,這麽在乎外表做什麽?”


    “我以前也是這麽想的。”諶嘉樹聞言笑了聲。


    然後繼續道:“但是後來我改變主意了,這麽說吧,兩個醫生,一個醫生穿得像我平時那樣,襯衫西褲皮鞋打領帶,另一個醫生圓領t恤衫沙灘短褲露趾涼拖,同樣的水平情況下,你是病人,你選哪個?”


    “那當然是你啊。”宋青枝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諶嘉樹立即就笑了,“雖然我知道有感情分,但還是多謝你選擇我。”


    說著又攤攤手,“看,這就是區別,著裝整齊規範,本身就應該是專業素養的一部分。”


    不管以前是否認同,這麽多年下來,他早就習慣了。


    “換了我,我得瘋,穿什麽衣服還要被管著。”宋青枝連忙搖搖頭,表達自己的抗拒。


    諶嘉樹一樂,“其實女醫生很多也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的漂亮衣服太多了。”


    宋青枝聞言立刻歪了話題,“那你覺得我今天穿得怎麽樣?”


    簡直是死亡提問,諶嘉樹呼吸都停了一瞬。


    他趕緊打量了一下她今天的裝扮,白色的圓領t恤衫,水洗藍色的牛仔吊帶裙,腰間束著腰帶,圈出盈盈一握的楊柳腰,編著看起來很複雜的麻花辮,發間別著一枚小巧的水鑽發卡。


    看起來青春洋溢,又很適合夏天。


    忙點點頭,應道:“好看,很合適你。”


    再多就說不出來了,這不是他的強項。


    宋青枝有點嫌棄地嘖了聲,然後問他:“你要喝酸梅湯嗎?早上剛煮的。”


    就在她手上的保溫杯裏,用冰塊冰鎮的酸梅湯。


    諶嘉樹點點頭,接了一杯,剛喝了一口,就聽她道:“喝了酸梅湯你就別說話了,反正你說的也不好聽。”


    諶嘉樹:“???”


    被嫌棄的諶醫生一路上都在默默喝酸梅湯,酸酸甜甜冰冰涼的,打發時間倒很好,時不時抿一口,等他喝完,南山村的宋家老宅也就到了。


    下車的時候,他說了句:“感覺從狀元坊過來,也不算很遠。”


    “不堵車一個多小時,是不遠,很多人平時上班通勤時間都不止這麽點。”


    宋青枝一邊跟他說話,一邊開了門鎖,讓鄧濱把東西搬進去。


    來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鏟鏟喂狗喂鴨,滿院子都是月亮的嚶嚶嚶和蹲蹲的嘎嘎嘎。


    據宋青枝的說法,月亮自從做了絕育手術之後,變得粘人很多,諶嘉樹便一直在逗它,逗了沒多久,它就跟在他後麵亦步亦趨起來。


    打掃幹淨衛生,鄧濱架起了機器,宋青枝將要用的食材從冰箱和廚房一一拿出,分門別類地放好。


    然後洗了一筐黃杏,遞給諶嘉樹,和他坐在一起吃起來。


    橙黃的杏子已經熟了,入口就是水果的清甜,諶嘉樹自己吃一口,還喂蹲蹲一口,但它不愛吃,沒一會兒就跑進院子裏玩泥沙去了。


    宋青枝吃了兩個,忽然說了句:“我覺得我該減肥了,天氣越來越熱,好怕到時候穿不進舊裙子。”


    諶嘉樹吃了一半的果子停在半空,問道:“你確定胖了嗎?”


    “早上稱的,體重輕微上浮,兩斤!”宋青枝說完,臉上表現了隱約的焦慮。


    諶嘉樹一愣,問了句:“你生理期是不是在最近幾天?如果是,那可能是月經臨近導致的水鈉儲溜,等你生理期過了體重自然就會回落,不用擔心。”


    什麽水鈉儲溜,聽起來就很專業,宋青枝不覺得他是騙自己的,但問題是……


    “我距離生理期還有半個多月。”


    那就不是諶嘉樹說的這個原因了,他想了想,表情認真地問道:“你真的想減重?”


    宋青枝白他一眼,“廢話!我要穿好看的裙子!我需要你監督我控製飲食!”


    “我可以單純地幫你這個忙。”他應道,聲音聽起來還是很認真,“但是這不代表我覺得你需要控製飲食,從專業角度來講,我覺得你現在這樣更有利於身體健康。”


    宋青枝嗯了聲,“我不需要你來評價我的決定,就單純地想讓你幫我這個忙,提醒一下我。”


    諶嘉樹點點頭,“明白了。”


    頓了頓,他又問:“那……平時你給我吃的甜品點心喝的飲料,我是不是得避開你吃啊?”


    宋青枝一哽,“……這倒也不用。”


    張瑩瑩在一旁吃杏子,不停地笑,覺得這段應該不用剪,太逗了。


    見她似乎有點沮喪,諶嘉樹想用別的事來分散她的注意力,於是問道:“青枝,你知道醫學界,特別是中醫,有一個稱呼是什麽?”


    宋青枝扭頭看過去,有點好奇地眨眨眼睛。


    “叫杏林,我們學校的校歌裏,就有一句,杏林毓秀,朝夕競風流。”他後麵輕輕地唱起來,男中音清朗悅耳,聲率悠揚。


    “據說這個說法起源於三國時期的名醫董奉,他每次給病人看病都不收診金,隻收杏樹苗,重病的五棵,輕症的一棵,幾年之後,就種了漫山遍野的杏樹,從那以後,醫學界也被成為杏林。”


    原來還有這樣的典故,宋青枝往常隻知道這個詞,卻不清楚來曆故事,聽完之後先是哇了聲,然後又想起來:“好像《山家清供》裏有提到這個。”


    “杏子煮爛去核,候粥熟同煮,可謂真君粥。向遊廬山,聞董真君未仙時多種杏,歲稔則以杏易穀,歲歉則以穀賤糶,時得活者甚眾,後白日升仙。”


    她的聲音才是真正的清悅泠然,入耳如樂聲,尤其是背書時,諶嘉樹聽得已經入神。


    等回過神來,她已經去了廚房。


    米淘幹淨後放進鍋裏煮到開花,黃杏入鍋煮開之後撈起放涼,去掉果核備用,粥煮好以後放冰糖化開,再放入杏肉,略煮一兩分鍾即可。


    看她往粥裏放了冰糖,諶嘉樹忍不住聳肩,就這還想減重?要不咱還是算了吧,別吃這個苦了。


    但是冰糖不放又不行,生鮮的杏子本來就酸酸甜甜的,加熱之後酸味更加突出,不加冰糖調和,牙齒答應胃也不答應啊。


    至於另一道雪霞羹,其實就是豆腐羹。


    將荷花的花瓣剝出來,焯水之後墊在盤裏,然後將豆腐切塊,過水煮開去掉豆腥味,然後煮成豆腐羹,倒進荷花盤裏,美名其曰雪霞羹。


    別看好像挺簡單,其實也有講究,比如荷花最好選用顏色深的品種,否則焯水之後顏色變淡到近乎於無,也就談不上什麽霞了。


    “喏,雪是豆腐,霞是荷花,雪霞羹。”宋青枝介紹道。


    誰看了不說這群文人牛批,一碗豆腐羹都能吃出花來。


    等攝影機關了,宋青枝問諶嘉樹:“覺得味道怎麽樣?跟你想象中的一樣嗎?”


    諶嘉樹吃著碗裏的杏粥,想了想,應道:“一般,不是不好吃,是覺得……怎麽講,趣味大於味道。”


    宋青枝聽了直笑,“這也是文人菜的特點之一,充滿了意趣,吃個境界。”


    中午總不能隻能這一點東西,說笑幾句之後,宋青枝問大家要不要吃粉,說屋裏還有之前買的幾包螺螄粉沒吃完。


    諶嘉樹剛吃了酸酸甜甜的粥,聽到螺螄粉這種又鹹又辣的東西,忍不住眼睛一亮。


    宋青枝看向他的時候,隻覺得這人兩隻眼睛,一邊寫著“想”,一邊寫著“吃”。


    那就煮吧,四個人,煮三包也夠了,再看看冰箱裏有什麽食材能放進去的,蔬菜、牛肉丸、午餐肉,哦,還可以來一個荷包蛋。


    沒多久螺螄粉裏酸筍獨有的那種酸臭味就隨著熱氣湧出了廚房,本來在張望的月亮轉身一溜煙就跑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臭的。


    但是嗦粉的人會很快樂,窸窸窣窣的嗦粉聲此起彼伏,沾滿紅油的湯汁吸入口中,不小心的話還會被嗆一下,甚至辣得喉嚨有點痛,但是又舍不得放下。


    隻能趕緊吸一口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豆奶,淡淡的甜味和冰涼的溫度會瞬間將人解救出來,然後再繼續感受那份辣,樂此不疲。


    一直到吃完了,捧著豆奶吸溜的時候,諶嘉樹才回過神來,對宋青枝說了句:“這麽刺激的食物對胃不好,我給忘了,咱們以後少吃,一個星期吃一次就夠了,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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