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什麽呢?”


    燕愚這個狗,還好意思和她說話!


    要不是他胡說八道一通,這些破傳聞怎麽會被太學學子知道, 雖然隻有幾個學子聽見了, 名譽值至多掉個一兩點, 尚可挽回.......


    可誰料東宮站在窗外,看他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肯定是全聽見了。


    燕愚見卓枝不理睬他,便饒矮幾湊到窗前,探身一看, 瞬間驚住了, 他本能說:“殿下金安!”燕愚心裏也覺忐忑, 萬一東宮嗬斥他幾句, 這事再傳到王府裏......燕愚想到他爹壽安王腰間佩刀, 上一次被那把刀抽的死去活來的記憶又浮現心頭,他不禁打了個冷戰,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卓二郎, 你為什麽盯著東宮瞧?”


    卓枝本就愣神中,聽他這麽一問, 話不過腦子就說:“自然因為東宮風神俊秀......”


    話一說出口,她就知道糟糕了。不消解釋,這句話定是典型的阿諛奉承溜須拍馬, 沒跑了。她欲哭無淚,分明沒那個意思。可是方才燕愚那句“東宮金安”引來了數個學子,現在她周圍人皆用一種看馬屁精的鄙夷眼神看著她,這已經說明一切了。


    咚!


    這時鍾聲響起,上課時辰到了。


    眾學子紛紛回到座位,而卓枝也轉過身,怏怏不樂坐在席上。她一句話也不想說,靜靜等待著係統冷酷無情的通知。


    不料沒等來係統通知,卻等來了夫子。


    日後月考,她雖然鐵定通不過,但是也不能輸得太難看。眼見夫子坐在席上,她趕忙翻出書籍。不知怎麽,這次的課聽起來輕鬆多了,遙想第一日聽課時,那叫一個雲裏霧裏,基本上滿腦子都是我是誰我在那我在做什麽。


    看來這一段時間的折磨沒有白受,卓枝默默感歎。


    下課後,夫子起身欲圖飄飄然離去,卻被問問題的學子一窩蜂似的圍了起來。中午用午膳,休息一會,便是下午的騎射課,地點在太學後山。那裏樹木繁茂,又在山裏定然很是涼快。卓枝收拾好書本,起身打算去小廳尋應道奇。


    她單手撐著矮幾,一下子沒站起來,反而向後倒去。


    原來是跪坐太久腿麻了,電光石火間,她腦中唯一的念頭便是,身後矮幾好像是花梨木所製,十分堅硬......


    卓枝慌亂間兩隻手胡亂舞動,試圖尋找一個固定點,卻抓到一捧空氣。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


    忽而身子一輕,落入一個淡淡荷葉清香的懷抱裏,那人單手掐著她的腰,疑惑道:“一日不見,怎麽又輕了些?”


    ——是東宮!


    他怎麽在這裏?


    他的座位在最前方,什麽時候過來了?


    見她好似站穩了些,東宮鬆開手。方才掐著她的腰那種感覺,十分奇怪,不知怎的很不自在,他肅容正要說些什麽岔開話題。


    卻見卓枝一個不穩差點又摔在地上,他眼疾手快伸手一撈,將卓枝扣在懷中,心頭那點些微的不自在忽然煙消雲散,不過是個未長成的少年郎,腰肢纖細,不,不是,東宮將那四個字在腦中抹去,換了個穩妥的形容,身形瘦弱。


    想必是長個子的緣故,日後同他多多練習騎射功夫,很快就會變得結實健壯了。


    “殿下,嘶,鬆手。”


    卓枝被他掐的腰疼,她齜牙咧嘴的喊了疼,東宮將她放在矮幾上,坦然坐在草席上,自然比她低一頭,他卻不以為意,問道:“你同孤一起用午膳嗎?見你屋中掛長弓,可善使弓?”


    兩人離得近,卓枝甚至懷疑東宮聽得見她的呼吸聲,她一慌亂,胡亂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殿下何時過來的?”


    “孤,”東宮不自在偏了偏頭,他自上課起便一直坐在這裏,下課了便可與花卿一同用午膳。他心性坦蕩,自認為平生所為,事無不可對人言。此時,卻不知為何扭扭捏捏說不出口。


    ——“殿下金安,殿下自上課起便坐在那了。”


    應道奇施施然走過來,舉止從容施以一禮,抬手握住卓枝的小臂,撐著她站起來,一道行禮。十分自然地說:“殿下告罪,我等瑣事在身,先行告退。”


    也許是心頭那抹不自在,他並未氣惱,隻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應道奇,淡淡稱可。


    卓枝糊裏糊塗隨著應道奇來到太學東湖,這裏有一片房舍,應該是夫子居所。


    “應魁首,來這裏做什麽?”


    應道奇引著她沿著小路穿行,聞言歎了口氣,說:“二郎,我是元慶九年生人,大你兩歲。癡長兩年......”


    “應魁首,有話直說就對了,別客氣。”


    應道奇停下步子,他身後是一間小小屋舍,灰瓦木屋,收拾得很是幹淨。


    “二郎,不可行僭越之事,太學人多眼雜,此行不妥。”


    僭越之事?


    難道說她腿麻了不小心摔倒東宮懷裏的事,大家都瞧見了?


    這也太尷尬了,幸好是太學學子瞧見了,若換做上京市民瞧見了,那就不知道要傳出什麽詭異的八卦了。


    這應該算是僭越之事吧,就算不僭越,此事也萬萬不可,的確需要萬分重視。


    卓枝表情嚴肅點了點頭,連連稱日後定然注意,絕不再犯。


    應道奇鬆了口氣,見他明白不可高座於東宮之上,心裏滿意。又想卓二郎的確是個好性子,聽得了建議,又心性大度,果然不可妄聽市井謠傳,心中對這個新朋友更加親近幾分。


    應道奇上前幾步,打開屋舍大門,說:“我家離得遠,承蒙夫子照顧,平日就住在這裏。”卓枝點點頭,他補充說道:“詩集也放在這裏。”


    卓枝雀躍。


    ※


    太學,後山。


    教授騎射的夫子是由京中十二衛中調來的精兵良將,他們身著兵甲,手握弓弩,背後背著箭筒。卓枝略略一打量,心想這和軍訓沒差了,隻是不知道要不要跑圈站軍姿。她搭手一望,見到樹下有些學子文弱至極,瞧著握弓手法生疏極了。


    太好了,她可以混在他們中間,渾水摸魚。


    她騎馬功夫不消多說,自然是一頂一的。可是說起射箭,那就不行了。阿娘隻要她學會玩樂,從不像尋常家長那樣苦苦勸學......她也不是小孩,心裏明白,似她這般女扮男裝的的假郎君,耽於玩樂正是為了不暴露,若是哪項優異被舉薦入朝入軍,那後果難以想象。


    若不是綁定了這個係統,她怎麽會這般倒黴非要太學讀書。


    不過到了大比之時,她各科都一般般,因評比失敗退出太學即可,對她這等紈絝子弟來講,也不算丟人。


    ——“卓二郎,今天你是我的兵!”


    此時卓枝已成功混進文弱學子隊,心中非常滿意,卻遠遠聽到有人叫她,聲音耳熟,她扭身望去,隻見身著緋袍銀甲的黃維德騎在馬上,手握長弓來回揮舞。


    不是吧。


    他不是太學學子嗎?憑什麽可以教學生啊!


    思慮間,黃維德騎著馬已至眼前,他朗聲大笑,說:“快快跟上!”


    很無語但也沒辦法,卓枝依依惜別了才相識不久的文弱學子隊眾隊友,踏上了不歸路。


    黃維德帶的學子還不少,她踮腳一看,約莫十幾個。


    眼瞧著黃維德忙的熱火朝天,她鬆了口氣,拿起長弓,裝模作樣的張弓拉弦,隨便朝著靶子射箭,一組十根箭,很快就剩下一根箭了。


    她熟練地將箭搭在弓上,抬手,瞄準——


    預想之中“嗖”的一聲,並未出現。


    握箭的手被人牢牢握住,一陣淡淡的荷葉清香再度包圍了她。


    卓枝有些愣神,照著東宮教授的那樣愣愣照做。


    東宮好似沒察覺,口中認真講著射箭要義,自她身後,一手張弓,一手握箭,自她耳畔輕聲說:“放!”


    卓枝手一鬆,那羽箭便如飛擲的流星一般飛了出去,“咚”的一聲,箭牢牢地釘在了靶子正中間,羽箭尾仍然顫顫。


    可見那射箭的力道有多大。


    這下輪到卓枝不自在了,她感到耳朵似火燒一般,卻不知她的臉也全然紅了,似是喝醉了酒,頰上染著酡紅,她掙脫開東宮的手,心髒砰砰的跳。


    “聽聞你投壺極佳,怎麽會射箭不準呢?孤教你......”東宮不覺什麽,反而正說著射箭要義,正要再引著花卿再試一次時,卻被她推開。


    怎麽了?


    東宮見她滿麵酡紅,就連耳朵染上了燙色,抬眼一望日頭正炙,一時又是好笑又是氣:“躲什麽,這麽點日頭你便中暑了!”


    “快要散學了,孤向夫子請假送你回府。”


    第27章 一心戀慕蘇轉轉


    “不敢勞煩殿下......”話沒說完, 卓枝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她死死壓抑著不適,還要再說什麽時, 忽的身子一輕,她被東宮揪住後領,向後一甩,背在背後。


    他腳步輕快,與尋常無異, 看得出背個人這點重量根本算不得什麽。


    卓枝暈暈乎乎想到幸好昨日沒取下纏胸布帶, 不然東宮背她這事, 根本難以預料,若要他發現端倪, 縱使偽裝術會幹擾他的判斷,但心裏難免會生出疑竇。一旦埋下懷疑的種子,真相大白也就不遠了。


    說來也巧, 太學長居的醫官今日請假。


    原本想好拒絕診脈的由頭也用不著了, 卓枝鬆了口氣, 便提出自行回府。


    遭拒, 東宮派人回靜寧侯府傳信。


    乘著馬車, 不多時便回到了建寧侯府。


    消息早先與卓枝送到府中,建寧侯夫婦外出仍未歸,隻有卓泉攜管家侍女停在影壁前等待他們。


    東宮騎馬在先, 他率先下馬,示意卓泉無須多禮, 抬眼就見車簾一掀,卓枝扶著車廂,便要跳下來, 她說:“阿兄,我先回清和堂,勞阿兄陪同殿下。”


    她慢慢說著,腳一落地,便由蔓芸扶住了。


    今日這病的奇怪,不過是曬了一陣,便覺頭暈目眩,胃酸不適,這會更是感到骨頭有些發疼了。


    ※


    清和堂


    屏風後,卓枝躺在床上,身邊坐著醫官,身旁陪著侍女。


    屏風外,東宮一個人坐在羅漢榻上。


    到了府中,卓枝先送到清和堂問診。東宮正要跟上,卻被卓泉纏著行禮問候,好不容易擺脫了囉嗦。東宮來到清和堂前,又恰巧遇上清和堂前眾侍女仆婦一窩蜂堵在門口,又要一一行禮。


    花卿病的蹊蹺,他本就心煩,現在還要這一幫人攔住,忍不住斥責:“退下!”


    卓泉緩緩而來,命仆從退下,有些慌張:“二郎有疾纏身,為免衝撞,殿下不妨等在綠野堂。”


    東宮冷眼瞧他,哼了一聲,轉身三兩步來到堂前,一掀開簾子進去了。卓泉焦慮的跺了跺腳,趕忙跟上去,見到蔓芸陪在卓枝左右,心下稍鬆。又見東宮人在屏風後......請東宮離開定是不成了,他一個男子也不好待在女兒家的閨閣內室,索性退出去了。


    醫官診治過了,收拾好藥箱,來到屏風後,躬身行禮便要退下。


    “他如何,可是中暑了?”


    東宮凝眉問,抬手抽出方子,略一打量,盡是些清熱疏氣的藥材。


    醫官有問必答,神態恭謹,且又是從前宮中侍奉過太後的,醫術自然極為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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