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床薄被子和一個草芯枕頭,床單被套枕頭套什麽都沒有。


    她問林舒,道:“這床單什麽的都沒有,我看就讓你秀紅姐去家裏給你取一套去?都是家裏土布做的,你別嫌棄。”


    林舒忙擺手,道:“我怎麽會嫌棄?不過大娘不用麻煩了,這些我都帶了的。”


    她家裏所有東西她媽早就收拾了,這次給她生活必須的東西都帶了一套,其他的衣服被子用品都打包放在了宋家,等她到這邊發電報報平安之後再給她一批一批寄過來。


    她說著就利落的開了大行李袋,從裏麵抽出了素色的床單被套,還拿了塊舊毛巾抹布出來,笑道,“大娘你們坐,這你們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就鋪一下床單被子,不著急,一會兒就跟你們說話。”


    周秀紅從林舒手裏拿過了床單被套,笑道:“我給你鋪床,你就收拾一下你的東西。”


    胡大娘摸了摸被子卻是道:“舒舒啊,這被子也太薄了些,我看要不今晚你就先住我們家裏去吧,進錫那間房一直空著,多少年都沒人用了,你就住進錫那間房。”


    梁老爹以前是大隊支書,家裏又隻有兩個兒子,負擔小,後來梁進錫進部隊上軍校又都有補助,隔段時間都要寄些東西和錢回來,所以梁家的家境是村裏數一數二的好的,屋子雖然還是土坯房,卻大。


    林舒一聽卻是一個腦袋兩個大……


    自己這速度可真夠快的。


    今天剛才下鄉,然後對象就有了,接著還要住人家房間了……可她連人是扁是圓都沒見過。


    她牙疼似的齜了齜牙,道:“不,不,不了,大娘,燒了炕一床被子就夠了,沒事的,我還帶了毯子的。”


    林舒皮膚白,臉一紅遮都遮不住。


    胡大娘以為她是害羞了,就也不勉強她,隻是轉頭就跟兒媳婦周秀紅說了一聲,讓她拎了兩床被子和一些日常用品過來,這一回林舒沒再拒絕她的善意,隻默默把這些點點滴滴都記在了心裏。


    簡單收拾完胡大娘就叫了林舒去家裏吃飯。


    林舒應下了,從行李裏拿了兩袋麥乳精,兩包紅糖還有一大包奶糖去了梁家。


    梁家人口簡單,胡英枝和梁老爹就兩個兒子。


    大兒子梁進立,是梁家村生產隊的隊長,娶的兒媳婦周秀紅是隔壁石灘大隊周家村的姑娘,兩人生了兩個小子,就是前頭胡大娘說的柱子和石頭,一個十歲一個八歲。


    小兒子梁進錫,也就是林舒還沒見過的“對象”,現在在部隊。


    梁家人都是很樸實的人。


    胡大娘爽朗利落,梁老爹梁進立以前還是清河大隊大隊長,這些年才退下來,沉默板正,行事有自己的一套,而周秀紅則是敦厚賢惠的性子。


    柱子和石頭正是歡騰的時候,這一家的日子雖然跟大多數村民一樣,也窮,但真是很不錯的了。


    他們對林舒十分熱情。


    說實話梁家二老對小兒子的婚事已經操心了很久。


    梁進錫已經二十六,年紀不小了。


    鄉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這時候哪家不是孩子滿地跑了?


    可他卻一直連個對象都沒有。


    前些年他在軍校,還在讀書,他們雖然也有點心急但卻也不敢貿然給他張羅,但現在畢業都兩年了,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每次打電話問他他都是那句“你們別瞎操心,我心裏有數”,這有數都有數好幾年了媳婦卻是連個影都沒有,能讓人不操心嗎?


    所以胡大娘和梁老爹都打算這次過年他要是回來還沒個準話,那就直接給他相看,定下個媳婦了。


    誰知道這時候突然天上掉下個對象來了?!


    還不算是不知根不知底的。


    是堂姑家的孫女,小時候還抱過的,這多有緣分!


    以前胡大娘也沒少擔心兒子找個城裏姑娘,姑娘會嫌棄他們農村人,這事可沒啥稀奇的,不說遠的了,就是村裏東升在縣裏做工人,娶了個縣城的姑娘,人家都不許婆婆進門!


    可胡大娘跟林舒接觸了一下午一晚上,已經對她喜歡得不得了!


    家裏條件好,長得好,卻沒一點城裏姑娘的嬌氣,來了鄉下,看到那知青宿舍條件那麽差,眉頭都沒皺一下,打掃屋子時看出來不怎麽熟練,但卻一直認認真真,對待他們也是一點沒有嫌棄和傲慢,親近又實誠。


    而且她眼神安靜鎮定,這表現並不是裝出來的。


    這點胡大娘還是看得出來的。


    這孩子家裏是教得真好。


    噯,當然好了,她又不是沒見過這孩子的爺奶和爸媽,那哪一個不是熱誠又真摯的人呢?


    胡大娘真是很高興。


    但胡大娘很高興,林舒卻是十分的愁。


    這家人真是好人,對她這麽個拉了那麽遠的遠親還這麽好,可她卻逼不得已拿他們的兒子撒了這麽個大謊。


    所以吃完晚飯她特意跟著胡大娘去了廚房要幫她洗碗,胡大娘不用,讓她歇著,林舒就拿了塊幹淨抹布擦碗,胡大娘洗一個,她擦一個,一邊擦著一邊聊天。


    就在林舒忐忑著要怎麽開口解釋時,胡大娘先問了。


    她道:“舒舒啊,我記得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西州城嗎?咋跟進錫處上對象了啊?”


    林舒呼吸都滯了滯,雖然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解釋道:“大娘,那個,我跟……梁大哥,其實隻是,隻是因為我不想去那個石灘大隊,很想到清河大隊來,一著急才說梁大哥是我對象的……”


    看到胡大娘一愣,一著急脫口就道,“其實,其實隻是我喜歡梁大哥,以前我跟爸爸在部隊時就見過梁大哥,那時候就喜歡上了梁大哥,所以我才一心想要來清河大隊,不過大娘,這事梁大哥並不知道,他並不喜歡我的,所以大娘,如果梁大哥他已經有了對象,我給你們道歉,千萬別讓他們生出什麽誤會……”


    說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忙吸了口氣,憋住了。


    “對不起大娘。”


    林舒看到胡大娘一臉驚怔的表情,心裏真是愧疚至極。


    她為了自己,自私的利用和欺騙了這麽善良真誠的一家人。


    她道,“對不起大娘,不過這都是我自己的私心,梁大哥並不知道,我隻是想來清河大隊,但等梁大哥回來,我會跟他解釋的,也絕對不會妨礙他說親事……”


    胡大娘:……


    胡大娘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她就是再能想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啊。


    這丫頭,這丫頭都是說的什麽話哦!


    不過她看著林舒一臉窘迫愧疚,那都快哭出來的模樣,驚愕就慢慢轉變成心疼和感動了,心道,哎喲,多好的孩子啊!


    人家石灘大隊可是直接請她去做老師,她都拒絕了,就為了他們家進錫一門心思隻想來他們清河大隊。


    這得是多喜歡他們家進錫啊?!


    就她兒子那德性……哎喲,雖然她知道她兒子其實十分的好,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脾氣壞啊!


    一般人受不了他!


    這麽好的姑娘這麽喜歡他!


    胡大娘簡直是感動不已。


    她握住了林舒的手,道:“沒事沒事,好孩子,進錫他哪有什麽對象?上次打電話問他他還說沒有!你放心,以後你就是進錫的對象,上次他還說了,今年過年應該能回來,到時候就把你們的事情給定下來!你就安心的在這裏過日子就行了!”


    被握著手,感覺到胡大娘十分熱情和慈愛的林舒:……#$%&


    第7章


    “不不不,大娘,”


    林舒忙急道,“那怎麽能成?我怎麽能做這樣的事?我隻是敬慕梁大哥,怎麽能這樣逼迫他,或許,或許梁大哥他在部隊那邊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那我成啥人了?”


    胡大娘笑了,擺了擺手,道,“好孩子,你放心,不能有,上次我在公社借了電話打給他,他還說沒有呢!”


    林舒再機靈,這會兒也有點懵圈。


    她一個勁的說“不成不成”,胡大娘愈發的感動,一個勁的隻讓她“放心”。


    林舒那可真是欲哭無淚。


    晚上她躺在床上發愁,因為這麽一件事,連離家突然到這麽個陌生山村的傷心情緒都衝淡了許多。


    當然對宿舍艱苦的條件,燒得熱燥的炕,還有硌人的稻草床褥也都忘了在意了。


    “舒舒,我問過我堂姐了,胡大娘一家都是挺好的人,”


    徐娟在對麵炕上也睡不著,她有點亢奮,還有些八卦,顯然有跟林舒徹夜長談的打算,道,“我堂姐說了,我們大隊有三個生產隊,知青的任務就歸梁副營長的大哥梁隊長管。其實一開始不是隻歸梁隊長這邊管的,是分到了三個生產隊一邊幾個,但另外兩個生產隊嫌棄我們知青幹活不行,卻事還多,還一樣的要分糧食,就說分到一個隊好管理,就都給梁隊長那邊了。”


    “梁隊長人好,也不嫌棄知青,雖然也嚴格,但會給大家夥分適合大家的工作,也沒有因為我們是知青就故意把髒活累活分給我們,我們大隊更沒有別的大隊那些齷蹉事,你不知道別的大隊和公社的知青都不知怎麽羨慕我們呢。”


    “還有啊,你沒去石灘大隊就對了,我姐說,跟她一起來的她一個同學,今年初被逼著嫁給石灘大隊那個大隊支書的大兒子了,還說是衝著大隊支書在西州城有關係,能把她弄回城,說不定還能給她推薦上大學,我姐說讓我別信這種渾話,結婚了,肯定更不會讓人走了……哼,那個周支書,突然就叫你去他們大隊,誰知道是存的什麽心思呢!”


    林舒原本還有些心不在焉,這會兒卻是聽得心頭一凜。


    本來她就覺得那周大榮不惜用民辦教師的名額誘惑自己,想把自己弄到石灘大隊就很奇怪,然後是自己疑心,才會覺得那周大榮跟周大金像,現在聽了徐娟的話,原先的五分懷疑卻是變成九分了。


    這也太巧了些。


    “舒舒,那這事你打算怎麽辦啊?”


    林舒正在想事情中,就聽到徐娟又道,“現在你在這裏,可梁副營長卻在部隊裏,我聽說梁副營長兩年都沒回來過一次,這萬一要是梁副營長在部隊裏談了個對象怎麽辦?”


    要是他真談了個對象就好了。


    她就灰溜溜的賠禮道歉就行了……林舒拽了拽被子,道:“順其自然吧。唉,天氣好冷,也不知道明天要幹些啥活,你姐說過沒?”


    她這是想要岔開話題。


    聽林舒說到這個,徐娟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過去,“嗯”了一聲,道,“打聽過了,我們來的時間好,雖然冷點,但卻過來一年最忙的秋收的時候,你不知道,這裏是山地,主要是種棉花,每年十月裏都是最忙的時候,我姐說每天天沒亮就要去地裏摘棉花,一忙忙到晚上十一二點,就是戴著手套,手都摘腫了。”


    “我們要是前兩個月過來就慘了,好在現在都過了,我姐說現在輕鬆多了,女知青主要就是幫忙去田地裏伺候伺候冬菜,還有做醃菜幹菜,每天摘了菜放外麵曬上幾天,然後再用壇子醃,說起來簡單,做起來也很辛苦。對了,你帶了手套沒?我來之前,我姐特意讓我帶了好幾副手套過來,你要沒有的話,我拿給你一副,這大冬天的,別說醃菜了,做什麽沒有手套都不行的。”


    林舒心頭微暖。


    她柔聲道:“帶了的,到鄉下來,肯定是會做足準備的。”


    第二天她們果然被安排了做醃菜,醃雪裏紅。


    雪裏紅前兩天已經曬好了。


    這一天的工作就是洗菜,然後把菜放到大澡盆裏,撒上粗鹽,用手摁揉,揉到脫了水,再一層一層加上鹽放到大瓦缸裏。


    這樣的工作相比田地裏的工作算是輕省了,但對剛剛下鄉,很少長時間幹家務活的女知青來說卻也並不容易。


    尤其是大冬天撒鹽揉醃菜,更不容易。


    ……好在林舒和徐娟都帶了手套。


    村裏八卦傳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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