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荷這話是說到田秋紅心裏去了,她也是這麽想的。


    可就是這口氣吃不下。


    這裏問不出別的來,梁冬荷又是個滴水不漏的,田秋紅懶得再留下,沒再說什麽就走了。


    等田秋紅離開,梁二嬸就撇了撇嘴。


    她還有滿腹的話想說呢。


    她道:“你這孩子就忒實誠,這有啥不能說的?你不說些話把田秋紅的心火給滅一滅,她遷怒到你身上,你這日子可不是要更難過?”


    梁二嬸說到這裏心裏又難受又不高興起來,道,“而且我剛剛說的也是心裏話,這娶個知青有啥好?就一張臉好看,那小腰細得走路都擔心會不會折了,說是城裏來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能幹農活,可都下鄉了,不幹農活吃風啊?哪有高曉蓮好,公社老師,一個月幾十塊錢的工資,又穩定又體麵……”


    “媽!”


    梁冬荷簡直頭痛。


    她道,“媽,這話你可千萬別說了,那是進錫的媳婦,大伯娘都喜歡得很,你說這種話做什麽,不是惹事嗎?而且進錫一向是有主意又厲害的,既然是他自己處的對象,肯定有他的道理……”


    “他有什麽道理?”


    梁二嬸“嘖”了一聲,道,“不就是看那林知青好看唄?那是真的,長得就跟雪山上的雪狐精似的,那眼睛,看誰誰不酥啊……”


    梁冬荷:“……媽!”


    她簡直是有些氣結了,這些話要是外人說聽到都要反駁的,自己家人,怎麽能先說起來呢?


    “行了,”


    梁二嬸哼了聲,道,“我知道,你想說啥我都知道,我這是為了誰啊?媽不是想著,要是進錫跟高曉蓮成了,你的日子也能好過些嗎?這天殺的高家人,媽隻是心疼你!”


    梁冬荷眼圈發紅,又是氣又是難受。


    她咬了咬唇,道:“媽,我的日子是我的日子,從小到大大伯大伯娘都待我跟親生女兒似的,有進立和進錫的,就不會少了我一份。我不能因為我過得不好,就算計進錫的婚事,那我還是人嗎?媽,你也別那麽做!”


    她當初願意幫忙說合是真覺得高曉蓮不錯,又知道大伯娘著急進錫的婚事,這才提了提,反正相看而已,進錫那麽大主意的,不喜歡也成不了,可為了自己去攪和堂弟的婚事,那是絕不可能的。


    *****


    且說田秋紅。


    田秋紅從梁冬荷家出來,本來還覺得沒問著什麽不怎麽順心,可回到家裏咂摸著劉貴妹的那幾句話竟然咂摸出點什麽來。


    知根知底,知根知底……那林知青可不就是沒人知道她的底嗎?


    她到底不甘心,索性又去了石灘大隊一趟,跟周大榮的婆娘聊了聊,還真給她聊出了個驚天八卦來!


    什麽梁進錫的對象!


    原來那丫頭年紀小,手段卻不小,原來在城裏早已經勾搭上了周大榮那個西州城的遠房侄子!


    不過不知道咋回事又鬧翻了,跑到了這裏卻又說跟梁進錫是對象!


    難不成這丫頭亂搞男女關係,還一腳踏兩條船?


    田秋紅得了這消息就把這事跟梁冬荷說了。


    梁冬荷先是大驚,但她並不是個沒主意,別人說啥就是啥的。


    她想到自家堂弟從小就意誌堅定,從來隻有他坑別人,絕不會有人騙到他坑到他的,這心裏就稍微定了定,道:“嬸子,西州城那麽遠,到底是咋樣咱們也不清楚,可不能聽別人亂說就給林知青潑髒水,反正我堂弟他過年就要回來了,這事等他回來就清楚了。”


    說著也有些不高興,這田秋紅咋能因為高曉蓮和自己堂弟的親事不成,就好像盼著她堂弟不得好似的。


    梁冬荷打發了田秋紅離開。


    可田秋紅好不容易打聽到這事,怎麽可能就這麽算了?


    沒兩天有關林舒亂搞男女關係,在西州城還有個對象的事就在村裏傳開了。


    大冬天的,農活輕鬆,大家紮堆幹活的,最適合說些閑話八卦了。


    田秋紅知道的信息本來就不全,大家說著也會往自己容易理解的方向去解讀,所以最後傳到胡大娘耳中的信息是這樣的,“嫂子,你們家進錫啥時候回來啊?我看他跟林知青的事,你等他回來可得好好問問他啊。”


    說話的是一位姓周的大嫂子,也沒避什麽嫌,就是在大家一切切冬蘿卜做醃蘿卜時說的。


    胡大娘覺得她語氣怪怪的,一挑眉,道:“咋的了?”


    周大嫂子就道:“這兩天我可聽說那林知青在城裏原來是有個對象的,她下鄉跟你們家進錫好可能是有目的的,要不就是她下鄉被城裏的對象給甩了,要不就是下鄉了自己心裏害怕,想在這邊找個靠山,就把原來對象給甩了,找了你們家進錫。你說在我們這鄉下,誰條件還能好過進錫哦?”


    “哎,我可聽說石灘大隊大隊支書家那個知青媳婦,那邊已經定下了,說要把他們大隊小學的老師位置給她呢,這些個女知青,一個個眼睛長在頭頂上,哪裏看得上我們鄉下人,要是嫁的話,哪個不是衝著什麽去的,大嫂子,你可別被林知青給蒙騙了,要我說這找媳婦,還是找個我們本地的,知根知底的好!”


    “啪”得一聲,胡大娘手上的蘿卜砸到了周大嫂子麵前的盆裏,盆裏的粗鹽和鹹水飛起,濺了周大嫂子一身一臉。


    周大嫂子“啊”一聲尖叫,茫然的看向胡大娘,然後就生氣道:“胡英枝,你這是做什麽?”


    第9章


    “做什麽?”


    胡大娘站起了身,“你說做什麽?”


    胡大娘可不是那種別人挑撥上幾句,腦子都不過,先懷疑上自家人的性子。


    活了一大把年紀,見過的背後嚼舌根挑是非的人和事見得多了。


    她能把幾個孩子都能教好,把家理得清清楚楚的,就不是不辨是非的人。


    什麽舒舒在城裏有對象,下鄉跟他們家進錫好是有目的?


    舒舒下鄉才幾天,她在城裏有沒有對象這些人怎麽知道,還傳得滿村都是,傳到她麵前來?


    這明顯是有人不懷好意故意散播的!


    她冷冷地看著周大嫂子,道,“你給我家兒媳婦潑髒水都潑到我臉上了,還問我做什麽?我倒是不知道,是誰指使你說這些話想要給我家兒媳婦潑髒水的,又有什麽居心?”


    周大嫂子完全沒想到胡大娘會是這麽個反應,原本被嚇了一跳,濺了一身還怒氣衝衝,聽完胡大娘這話,再看胡大娘臉色,那怒氣就“撲”一聲,癟了,麵上也訕訕起來,道:“大嫂子,你這是什麽話?俗話說,無風不起浪,好端端的,人還能編出來啊?”


    “你是聽誰說的?”


    這時從門口的方向傳來一個聲音。


    正是剛剛從外麵進來的林舒和徐娟。


    林舒板著臉,麵上一絲笑容也沒有。


    她長相嬌美,平時眉目寧靜,又常帶了淺笑,幹活從不偷奸耍懶,給人的印象便一直是乖順好說話的。


    可這會兒冷著臉,微仰了下巴,竟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見了鬼了,周大嫂子心裏打鼓,麵上更是訕訕。


    不過被個外來的小姑娘當麵質問,臉上也有點下不來,沒好氣道:“聽誰說的?我回周家村聽我娘家人說的唄,要不然石灘大隊大隊長放著自家的親兒子不安排,還能安排你去石灘大隊做老師?還不是你那個對象安排的?”


    林舒聽了周大嫂子這話嗤笑了一聲。


    她淡道:“剛剛周大嬸還說我下鄉跟梁大哥好是目的不純,要不就是被城裏對象給甩了,要不就是下鄉了心裏害怕,就把原來對象給甩了,想在這邊找個靠山。”


    “那我想請問一下周大嬸,如果我隻是為了找個靠山,為了讓日子好過點,那去石灘大隊做老師不是更舒服嗎?有那樣的對象,等做了兩年老師讓他給我弄個回城的名額不是更好嗎?我為什麽要來清河大隊?”


    眾人:……對哦!


    旁邊一位大娘就對周大嫂子道:“就是,人家好端端的好日子不過就特地來我們大隊,你怎麽還能昧著良心造這種謠呢?嗐,你剛剛還說那石灘大隊大隊支書給自己大兒子娶了個隊裏的知青,還給人家大隊小學教師的職位,這樣的人,請林知青去做老師,能按什麽好心啊?原來是有人在背後搗鬼,誰知道打的是什麽齷蹉主意!”


    “對哦,聽說那大隊支書他小兒子也要高中畢業了,不會是又打林知青的主意吧?呸,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他們家那小兒子,哪裏比得上進錫,怕不還不夠進錫一拳頭打的……”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的周大嫂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好一會兒才喃喃道,“我也沒說啥壞話,我就是隨口跟胡嫂子說說,給她提個醒這不知根底的,讓她多個心眼,這城裏人,誰知道……”


    “你這還不算壞話嗎?”


    林舒打斷她,道,“要不是胡大娘相信我,信任我,被你潑了這樣的髒水,我是不是要去跳河自證清白了?對你來說,在背後給一個姑娘潑髒水,逼她去死就隻是隨口說說的事嗎?”


    “那我現在我告訴你,我在城裏沒有對象。我不知道石灘大隊那邊是怎麽回事,謠言又是怎麽傳出來的,但石灘大隊的邀請我已經拒絕了,那邊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位大嬸,麻煩你以後背後給人扣罪名的時候帶點證據,你都不認識我,憑什麽隨口就說我城裏有對象,亂搞男女關係,跟梁大哥也是目的不純,你這不是隨口說說,是惡意誹謗和汙蔑!我能不認識你,就跟外麵人說你在外麵亂搞男女關係,幹活偷懶,偷奸耍滑嗎?”


    林舒平日裏都是溫和帶著笑容,看著軟軟弱弱的,誰看過她這麽厲色過?


    周大嫂子麵色一下子漲得通紅,聽到後麵那一串罪名更是差點跳起來。


    可看著林舒那凜然的樣子,她竟莫名有些發怵,但仍頂著道:“你這丫頭,你這丫頭這是怎麽說話的呢?!你誰啊,竟敢跑到我們梁家村這麽橫!”


    “說了她是我兒媳婦!”


    胡大娘拉了林舒,衝著周大嫂子劈頭蓋臉就道,“她橫?你背後亂嚼人舌根被人罵了還敢罵人橫?她是怎麽說話的?不是應該問你是怎麽說話的嗎?你背後胡咧咧說些該斷舌頭的話,還怕別人說你?你這是欺負誰呢!”


    周大嫂子麵上漲得通紅,她前麵本來就已經色厲內荏,胡大娘這麽一碼,她更是萎了,嘟囔道:“這又不是我說的,我這也都是聽來的,人不都在說。”


    “可我隻聽到你跟我說了!”


    胡大娘哼了一聲,怒聲道,“這次是第一次,就算了,但今兒個我話就撂在這裏,以後再有人敢在背後說我們家林舒的壞話,咱就直接去大隊和公社裏說,這種亂造謠和潑髒水,不開批判大會我都不依,怎麽,這是欺負我們家進錫在部隊裏,不在家嗎?!”


    周大嫂子簡直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黴。


    老臉都給丟光了。


    哎喲,不就是隨口說說嘛,至於嗎?


    而一旁的林舒本來還有些生氣,這會兒聽了胡大娘的話卻是又感動又愧疚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等胡大娘撂下的這些話傳到田秋紅那裏,田秋紅又是氣了個倒仰。


    田秋紅在家罵道:“真是屎糊了心,這副樣子就跟她兒子找不到媳婦似的,一個風一吹就倒的竹竿子也當成了寶,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要是沒點事,人家上趕著把好處送給她?瞧那屁股沒幾兩肉的,一看就不好生養,可別娶回來讓他兒子綠了頭頂還絕了後……”


    “媽!”


    高曉蓮這些天本就難受至極,聽到她媽說得越來越不像話終於忍不住,紅著眼道,“媽你這都是說的啥話,這要是被胡嬸子聽到我還做不做人了?”


    說著就忍不住眼淚奪框而出,捂了臉轉身就回了房。


    田秋紅最疼女兒,見女兒這樣忙就跟著就追到了女兒房間,看高曉蓮躺在床上麵朝裏蒙了被子無聲的躺眼淚,心就跟刀剿一樣,坐到了床上勸她,道:“好了,媽不說,曉蓮啊,那梁家不知好歹,咱就算了哈?你也別難過,其實這事媽一開始就不看好,那梁進錫有啥好啊?從小就是個莽子,這當兵也就是看著好,但你想啊,這真要嫁了他,幾年都不能回來一趟的,你在家不就跟守活寡一樣?咱不如就找個在公社或者縣裏吃公家糧的,日子多安穩風光?”


    高曉蓮悲從心來,媽,公社或者縣裏相看的那幾個,你從哪裏看到嫁給他們會有多風光的?也就是村裏人會覺得風光了。


    他們那長相那樣子有半點比得上梁二哥嗎?


    而且梁二哥在部隊裏現在就已經是副營長,又是軍校畢業,將來肯定會大有前途的,哪裏是一個供銷社賣東西的或者貨車司機能比得上的?


    可是這話她也知道跟她媽說不通。


    而且說了也沒用了,因為人家已經有了對象,她再沒有機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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