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雲芝覺得沒法說話的愛人鄭旅長第二天打聽了一下,第三天求見了軍區副司令韓副司令。


    為什麽是韓副司令,因為林舒的父親林肇同是跟著韓副司令出生入死,一起走長征,一起經曆抗戰,經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戰役的老戰友,老部下。


    鄭旅長跟韓副司令並不熟,所以也有些緊張。


    他把結婚申請遞了上去,迎著韓副司令一臉的詫異,道:“是屬下一個部下的結婚申請,他六三年底入伍,在廣州軍區越廣邊境部隊立了數次功勳,六六年推薦入讀人民解放軍陸軍學院,七零年到去年年底一直在越廣邊境部隊,去年年底執行任務受重傷,組織上將他抽調到了我們新成立的野戰軍團負責高科技偵察訓練。”


    “昨天他歸隊報到,就遞給了屬下這份結婚申請,因為情況特殊,屬下也拿不定主意批還是不批,所以特地過來向首長請示。”


    韓副司令是真不知道一個下屬軍官的結婚申請為什麽要請示他。


    還跟他說了這麽一長串的履曆。


    不過既然特地過來了,總是有原因的。


    他伸手打開那份申請,然後麵色很快就變了。


    他看了一眼鄭旅長,再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申請,這才抬頭道:“這個年輕人,有照片嗎?”


    鄭旅長一愕。


    照,照片?


    “沒,沒有。屬下明天,不,一會兒就回去取一張過來給首長過目。”


    “不用了,”


    韓副司令擺手,道,“你跟我仔細說說這個人,性格,參加的戰役,表現,都說說,還有他這婚事又是怎麽回事,也仔細說說。”


    前麵鄭旅長熟,來之前也仔細組織過,後麵就隻有梁進錫自己給的那幾句話了。


    所以鄭旅長認真稟報了前麵的部分,後麵把梁進錫的原話搬給了韓副司令。


    “哦,”


    韓副司令聽很長一段時間,麵上完全看不出是什麽態度,等鄭旅長都說完了,他才“哦”了聲,道,“那你就告訴這個年輕人,要是他不介意一輩子就呆在老山區野戰軍團訓練新兵,那這結婚申請就批了。”


    “記得跟他原話說,要是他有一些猶豫,那這婚事就算了。”


    說完又道,“還有,婚禮就別大辦了,不差讓外人知道他娶了個犯了路線錯誤的同誌的女兒,就帶著小同誌呆在山區兵團,好好奉獻吧。”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鄭旅長聽得一愣一愣的。


    也不是完全沒聽懂,後麵的指示很清晰,這婚他不怕影響前途一定要結,那就結,不過就安生呆在山區兵團帶兵日日操練吧。


    鄭旅長心事重重的出了門。


    韓副司令在辦公室坐了坐,轉頭卻是起身拿了書架上的一個相框,裏麵四個穿了老軍裝的年輕人,一張很多年前的黑白合照了。


    然後他又想起了那小姑娘。


    應該才是四五歲的光景。


    他那傻兒子整天追著人家小姑娘跑,他愛人就跟肇同他愛人說,“看他們這好的,不如就給他們把親事定下來吧”。


    肇同他愛人倒沒說什麽,小姑娘先大聲嚷,“不要,我喜歡好看的,好看的,平晅哥哥不好看!”


    他那傻兒子,為了這句話,現在把自己弄得讓韓副司令簡直沒眼看!


    一個男人整天在意自己的外表,是個男人嗎?!


    第53章


    鄭旅長請示完韓副司令, 把兩人的見麵從頭到尾都捋了一遍,說的話也琢磨了幾遍,就回兵團了, 又跟梁進錫談了一次。


    他把韓副司令說過的, 讓他有心理準備, 可能要一直呆在山區兵團訓練新兵, 一直到轉業年齡的事說了。


    他道:“政治路線問題是很嚴重的問題,你跟她結婚,就是檔案上沒法抹去的一筆, 那以後不管是什麽機會, 隻要有人拿這件事說事,那你就可能失去資格。你有拚勁,有能力,有意誌,可就因為這件事,你可能止步於此。進錫, 你真的做好這個心理準備了嗎?”


    梁進錫靜默了一會兒。


    他不是在猶豫, 他的神色再平靜不過。


    然後他道:“旅長,這幾年我本來就打算紮根兵團。再之後的事情, ”


    “再之後的事情,誰又能斷定?”


    “這是嚴肅的事情,你不要心存僥幸。”


    “我從不會心存僥幸, ”


    梁進錫道,“隻是旅長, 隻因為未來不確定的困阻,就放棄自己的媳婦,這是人做的事嗎?”


    鄭旅長:……她這不還不是你媳婦嗎?你這詭辯的本事倒是見長!


    他剛想再說什麽, 那邊梁進錫總算是說了點正常的人話。


    他道:“旅長,我知道旅長的意思。但我認定她,也不完全是衝動。她就算是她爸被打成路線錯誤,家人一個一個天南海北,她也沒有把愁苦放在臉上,每天想的都是怎麽過好日子,眼睛裏我每次看到的都是笑容和希望。我沒有覺得娶她可能麵對的困阻是自己為她放棄了什麽,隻要她不嫌棄我不能給她過好日子就成,但她就是有那本事,我覺得哪怕條件再艱苦,她自己也能過上好日子。”


    這還嘚瑟上了?


    鄭旅長真有點牙疼。


    這事沒什麽可說的了。


    他轉而問他:“那那個什麽柳慧是怎麽回事?”


    “什麽柳慧?”


    “邊區醫院那個照顧你一個多月的護士,說是跟你朝夕相處了一個多月,就因為你家裏突然給你定了個婚事才分開的。”


    梁進錫:……


    “旅長,這是人話嗎?我受重傷進醫院,每天出出入入的醫生護士好幾個,說話除了跟醫生護士該說的,絕沒有多說一句的,我連他們姓什麽都不知道。這是哪個腦子不正常的說的鬼話?”


    說完他咬了咬牙,罵了一句,道,“這是個神經病吧?!”


    這事在軍中不是沒發生過。


    女的硬說你跟她好上過。


    找你上級領導反應,要是有什麽有嘴說不清的事,那你就得打落牙齒和血吞,娶了她。


    不過梁進錫還真沒想到有一天這事竟然撞到了他身上。


    畢竟往常他是不會跟任何哪個女人有什麽多餘的接觸的。


    但這受重傷住院,能由得他嗎?


    他簡直是氣笑了。


    他道:“旅長,這事要查的話,我願意配合各種審問手段。但這樣的護士,如果不清除,以後還有哪個戰士敢受傷,恐怕情願是命都不要也不肯去醫院了。”


    鄭旅長本來也無語得很,不過聽到後麵那句也聽樂了。


    他擺手:“成了,沒那麽嚴重,過兩星期申請批下來,你就回家一趟把親事辦了,把媳婦帶過來就成了。”


    下午鄭旅長就把他的結婚申請交給了團政委,交代了一聲,說申請是韓副司令那邊過了的,這事也就剩下了一個流程。


    晚上回去又特地交代了自己愛人一聲,道:“進錫結婚申請批下來了,他說醫院醫生護士那麽多,他根本就不認識柳慧是誰。”


    鄺雲芝:……


    至於林舒,鄭旅長沒多說,隻跟鄺雲芝說,讓她別瞎猜,說那姑娘是個下鄉的知青,跟進錫家是遠親,打小就是認識的,進錫上心的很,別瞎猜些有的沒的,不過別人來問,也別多說什麽,就說是梁營長家裏給定的親事,啥也別透露。


    神神秘秘的。


    鄺雲芝覺得她丈夫態度古古怪怪的。


    不過她一向尊重丈夫,求同存異,更習慣了軍中的事不多問,所以也不追根究底。


    反正遲點結了婚那姑娘過來也能見著。


    好巧鄺雲芝得了她丈夫的話,第二天曹副主任就上了門。


    曹副主任這邊其實急得很。


    雖然軍區別的不多,軍官卻不少。


    隻是年紀輕輕,二十幾歲就是正營級別,正宗軍校畢業,立的功都是實打實在邊境出任務用命換來的,還相貌出色並且沒結婚沒對象的,那絕對是屈指可數。


    就算有,早就被別人定下了,也輪不到她女兒。


    所以這麽好的機會,還難得有在醫院實打實照顧一個多月的淵源,別說是柳慧,就是曹副主任,也絕不願意錯過。


    她覺著,這位梁營長,各方麵條件就好,就是背景差點。


    加上自家的背景,那簡直是完美的接回,絕對前程大好。


    所以她急著定下這件事。


    不過再心急,她是女方,也要拿點喬。


    所以前一天跟鄭旅長的愛人鄺雲芝透漏了意思之後,就等著鄺雲芝來找她。


    可她等了兩天,鄺雲芝也沒來找她。


    她再按捺不下了。


    第四天這才又來了鄭家一趟。


    “鄺老師,梁營長那邊是個什麽說法?”


    曹副主任還有些不高興。


    鄺雲芝才得了丈夫的話,再聽到曹副主任竟然是這麽一副上門質問的口吻,也有點不高興了。


    你們家這還訛上了不成?


    鄺雲芝也是一年多前才跟著丈夫調到成西軍區。


    跟家屬院大部分家屬處得都還不錯。


    但也有一部分,自恃身份,有點排斥外來的,大概還有些不太看得上鄺雲芝她丈夫是土根出身。


    這曹副主任就是其中一個。


    所以別說她一向都是緊跟丈夫的立場,就是不考慮立場,她也看不上曹副主任她這想要賴上別人強嫁女兒的架勢!


    不過她到底是語文老師,場麵上一套一套的話她還是會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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