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 先時小林說這孫愛英得了消息第一時間肯定來找自己的時候她還不信, 果然還是讀書了的小姑娘機靈。


    她道:“李連長家的大寶磕傷了,你關心人你不去李家,你來找我幹什麽?”


    孫愛英:……


    以前這個於冬梅就是一個一根筋的村婦,可不是這樣!


    她憋了憋氣, 道:“是我聽秀玲說出事之後李連長他愛人就過來你這邊了,我想著這事鬧得這麽大, 那我們就得趕緊處理,免得傳出去對我們家屬院名聲有礙,抹黑了我們基地團的名聲,所以這才過來找你的。”


    “哦,那孫主任的意思是要怎麽趕緊處理?”


    “偏聽則暗,兼聽則明, 這事我們肯定得趕緊先去托兒所,把事情經過查清楚。”


    孫愛英正色道,“我聽秀玲的意思是她管教李二妞的時候,李大寶突然發了瘋一樣的衝進來,對她又撞又咬,她嚇了一跳,阻攔他的時候失手推了李大寶一把,李大寶衝得比較猛,就磕到了桌角,秀玲找人幫他處理傷口的時候,他又衝出去找了他媽,然後李連長他愛人就又扯又打把秀玲拖了出去。”


    “這事我真是聽得心驚肉跳,如果每個家長都這樣,那我們這個托兒所還要怎麽做下去?可畢竟李大寶受了傷,李連長他愛人緊張生氣失了控也是情有可原,所以這事我覺得還是我們好好調查一下,搞清楚再商量怎麽處理比較好,如果是孫秀玲的管教失當,我們定要對她批評教育,讓她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對於李連長他愛人,我們也要好好安撫……”


    “成了,”


    於冬梅真是懶得聽她那一套一套的廢話,道,“事情就明擺著在那裏,十幾二十雙眼睛看著呢。大寶頭上縫了六針,流了不知道多少血,二妞身上也都是青紫,還受了不少驚嚇,總得讓他們歇一會兒,緩一會兒,就是托兒所那邊,這會兒也是吃飯的時候,其他的孩子早上也受了驚嚇,還是讓他們好生吃頓飯,等下午的時候咱們再商量吧。”


    “這種事情怎麽能拖?”


    孫愛英板著臉道,“那我們暫時讓李連長她愛人休息,我們倆去……”


    “你才是婦女主任,”


    於冬梅再次打斷她,道,“以前這種事不都是你一個人做主張的?這事你都有主意了,那你就先去調查清楚,回頭下午等大家都回來了,咱們就開個家屬大會,該批評的,該教育的,就下午批評教育就是了,我們都聽著。”


    部隊戰士下操晚飯時間是六點四十五分到七點半。


    農場和後勤那邊為照顧家屬讓家屬晚上有時間做飯或者去食堂打飯,還有去托兒所接孩子,都是在她們丈夫下操前一個小時,也就是五點四十五分就給她們下班的。


    六點鍾開個家屬大會,時間綽綽有餘。


    以前也都是這麽開的。


    反正孫愛英怎麽說於冬梅就是不肯出去。


    王團長還黑著臉站在那兒呢。


    孫愛英也不能把於冬梅拖走,也不敢太拿大道理壓她逼她一起去,最後隻能堵了一肚子的氣走了。


    等她一走,於冬梅就“呸”了一聲,道:“這人可還真是不咋滴!以前看她在家屬院搞這個搞那個,還當真以為她多積極多麽一心為大家呢!”


    孫愛英走了,王團長的臉也沒那麽垮了。


    聽了自己愛人這話,倒是有些稀奇的看她,道:“喲,不得了啊,你還有心眼子了。說說看,你咋不跟著她去‘趕緊處理’啊?”


    於冬梅瞪了一眼自己的黑炭老農團長,沒好氣道:“聽聽她說的那話,不就是把所有的錯都推到大寶和李連長他媳婦身上了嗎?一個野蠻沒家教,一個潑婦村婦不講理。處理,她能咋處理?還不是拉著我一起去證明事情就是她剛剛說的那個經過,到時候怎麽處理她說了算,卻說是跟我一起了解後處理的,她也一點不用擔非議!呸。”


    王團長越發驚奇的看她,道:“還真是長心眼子了,看來那個小林不簡單啊,就這麽接觸幾下,榆木疙瘩都能開竅。不過啊,”


    他又笑道,“看來你們是要做大事啊,不過你就不怕人家把你當槍使?”


    於冬梅一毛巾打他身上,罵道:“吃你的大餅吧,我是榆木疙瘩,你是個啥?”


    “什麽當槍使,也就是你們渾身都是心眼子,人家剛來的小媳婦,這事本來跟她有啥關係?還不都是為了大寶和那些孩子,她之前就得罪過孫愛英了,這回一出頭,不管有沒有我站前麵,最遭人恨的還不都是她?說起來我還真不如她,”


    她歎了口氣,道,“以前也不是沒人找我哭訴過,是我沒重視,沒能幫她們出頭,要不然大寶也不會受傷,其他的孩子也不會受那些罪,你是不知道,二妞身上的那些傷哦,看著是真讓人心疼。”


    “我是你愛人,別人都是受李政委管的,我都不出這個頭,讓別人有什麽指望呢?小林她男人隻是個營長,還是新來的,為了孩子們都跟孫愛英杠上了,我要再在後麵當那縮頭的,我可真沒臉在這家屬院呆了!”


    王團長沉默了下去,歎了口氣,道:“那就擔起這個責任!”


    另一邊孫愛英出了於冬梅家則是滿心的鬱氣。


    在林舒來這家屬院之前,她還從沒吃過這樣的癟!


    這於冬梅,她都是一唬一個準的!


    出了門長出了口氣,鬱氣散了些去,腦子裏卻突然蹦出了先前於冬梅的一句話,“回頭下午等大家都回來了,咱們就開個家屬大會”,她什麽時候說過要開個家屬大會了?


    她是打算把事情“調查”清楚,然後把孫秀玲和阮桂芳都教育批評一番,各打五十大板,孫秀玲再給阮桂芳道個歉,送些東西安撫一番,這件事情也就按下去了!


    為什麽要開家屬大會?!


    孫愛英心裏又一片小火燒了起來。


    她咬了咬牙,想了想這事的重點還是在於阮桂芳,轉頭還是去了托兒所一趟,找了劉嬸子,在場的稍微大一些的孩子,還有後來幫忙帶孩子的幾個家長都“仔細”問了問,基本統一了說辭,這才回家提了一些營養品去了阮桂芳家。


    她對阮桂芳先是一番好生的慰問,表示家屬院辦公室以後一定會嚴厲監督孫秀玲的工作,回頭等今天下班就讓孫秀玲過來給她道歉等等一係列安撫的話。


    當然也表示了,不管是她,還是孫秀玲,他們的男人都是優秀的軍人,都在日以繼日的訓練著,準備著隨時上戰場拋頭顱,灑熱血報效祖國,她們這些家屬也應該團結一心,給他們一個安穩的後方,支持他們,不要給他們拖後腿。


    說到最後阮桂芳“嗚嗚”哭起來,孫愛英拍了拍她,讓她好生休息這才回去了。


    她這叫一個累啊。


    忙了一個中午一個下午,連口飯都沒吃,她這個侄女也真是不省心,回頭的確是該好好訓訓她,不好好幹的話就去農場洗洗雞舍豬圈醒醒腦子!


    孫愛英自認為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回家也歇了口氣,吃了點東西,打算晚上就叫了侄女再去一趟阮桂芳家也就睡下了。


    她是被一陣“小姑小姑”的叫聲給吵醒的。


    她從床上蹦起來,皺了皺眉,看著闖到她房間裏,一臉慌亂的侄女,訓斥她道:“冒冒失失的,你這是幹啥?你家著火了嗎?”


    “小姑!”


    孫秀玲都快哭出來了,她跑到孫愛英床邊,抓著孫愛英的被子就道,“小姑,你快去看看,那阮桂芳,於冬梅還有林狐狸精在托兒所放學的時候攔了所有家長,現在敲鑼打鼓的要在院子裏開家屬大會呢!”


    孫愛英聽得“霍”得一下站起來,沉著臉道:“家屬大會?誰主持家屬大會?”


    她才是家屬院辦公室主任!


    孫秀玲白著臉道:“於冬梅,是王團長的愛人於冬梅吆喝的,阮桂芳林狐狸精就站在她旁邊,還有頭上綁著繃帶的李大寶,氣勢洶洶的站在那裏,那於冬梅在家屬院人緣好,她一吆喝,那些孩子的家長都聽她的,都留下了,就在托兒所院子裏開!”


    越說她的臉也越白。


    還沒下課,那於冬梅就帶著人堵在了外麵跟那些等著接孩子們的家長說話。


    她看到她們在外麵說話,心裏怕她們亂說,敗壞她的名聲,就提前放了學出去看,還擠了笑臉好聲好氣的問候了一下李大寶的傷勢,可於冬梅隻是冷冷橫了她一眼,道:“孫老師,我們打算今天放學之後找家屬院所有家屬們一起開個家屬大會,葉老師那邊已經答應了,你要不要一起參加?”


    “不,孫老師你是一定要參加的,因為這次我們開家屬大會,主要就是跟家屬院的家屬們一起討論討論托兒所教學管理的問題,還有托兒所老師的表現問題,孫老師是托兒所的老師,當然應該在場的!”


    孫秀玲一聽就覺得不大好了。


    她道:“嬸子,這事,我沒提前聽說啊。那我小姑,孫主任呢?她是家屬院辦公室主任,開家屬大會,怎麽不見她?”


    “這個事情還是她中午去我們家院子一起說的,”


    於冬梅譏諷地看她一眼,道,“怎麽這會兒還不見她?那孫老師就麻煩你去叫一叫她吧。”


    孫秀玲更覺不好,這才火燒屁股似的跑到了孫愛英的院子裏。


    她帶著哭音道:“小姑,這事你可一定要給我做主啊,要是我被她們扣上了什麽帽子,那我可就完了。”


    她是不稀罕那什麽破老師,可要是這樣被人趕下來,甚至扣上什麽帽子,她還要怎麽在這個大院裏待下去?


    還有她男人,她知道他本來就對這樁婚事有些不情願,要再發生這事……還不知道他會怎麽對她!


    正說著話,外麵院子裏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鑼聲,“咚咚”的,像是能把人的心給震出來。


    “小姑,你可得救救我啊!”


    孫秀玲被敲得抖了抖,一句話鼻涕眼淚都出來了。


    孫愛英也被外麵的敲鑼聲給震了震,心跳亂了亂,一把推開她,罵道:“你看看你這是什麽樣子!哪裏還有一點斯文體麵?!給我趕緊收拾收拾!做錯的,你就認,擺上十二分的誠懇態度給大家鞠躬道歉,不是你錯的,那麽多雙眼睛看著,也不能賴到你身上,瞧你這副慫樣,沒錯也都是你的錯了!”


    “小姑?”


    “把臉擦一擦,走!”


    第69章


    那一陣鑼聲是召喚家屬院其他家屬的。


    這回開家屬大會討論孫秀玲的事, 於冬梅不僅打算叫上托兒所所有孩子的家長,同時也叫上其他沒孩子在托兒所的家屬。


    托兒所是幾年前大家一起商量著辦的,除了沒孩子的新媳婦, 家家都有孩子上過,現在沒孩子的新媳婦很快也會有孩子,所以這事是大家的事, 不應該將她們排除開。


    鑼聲還是很管用的。


    敲上一陣, 家屬們都出來了,孫愛英孫秀玲也出來了。


    走到托兒所大院,看著院子裏滿滿當當的人,孫愛英的心裏是又氣又糟糕。


    很顯然, 這個於冬梅怕是要反了。


    她要跟自己鬧了。


    要是她一個人, 那不足為懼。


    但她身邊有那個林舒,這小丫頭, 剛來就讓她狠狠吃了個大虧,她是絕不敢小看她的。


    還有阮桂芳和這院子裏其他的家屬。


    孫愛英知道, 論威信, 自己在家屬院的威信更高。


    家屬們都怕她。


    但要是論人緣,那絕對是於冬梅更好。


    沒辦法, 大部分家屬都是鄉下來的,她們有共同話題。


    現在人都已經叫了出來, 她也不可能把人都趕回去。


    而有林舒在, 嘴皮子大道理上自己怕是已經打發不了她,真杠上,別人也多半不會支持自己。


    那最後丟臉狼狽的隻可能是自己。


    孫愛英心裏一番思索,慢慢定了下來,走到於冬梅麵前時已經是一副沉著在胸沉穩沉痛的老幹部模樣。


    她道:“嫂子, 你把人都叫出來了?正好之前的事情我也都查清楚了,那咱就在大會上解決吧。”


    於冬梅很煩她。


    可人家現在還是家屬院辦公室主任。


    人家的丈夫是團政委,她丈夫還得聽她丈夫念叨,所以她也不能蠻來。


    所以不能落了人口舌,說她不聽黨的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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