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餘老爺子看著二人相處和諧的樣子。


    霎時間竟然有些恍惚。


    他仿佛看見了五十年多前的自己和老婆子,似乎也是那般的和諧美好。


    可為什麽會造成後來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麵呢?


    說來話長。


    餘卿言的奶奶餘瑾媛自幼便是餘家的千金大小姐,而且還是獨生女。


    碰巧的是,她和老爺子二人都姓餘,不巧的是,二人的家世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餘老爺子隻不過是幽穀島一戶普通人家的孩子。二人的相識相戀,都是無意之間的巧合。


    在一起的時候,兩人也和熱戀期的情侶那樣四處約會散步,談天說地,各種憧憬未來。


    當然,現實不會像想象中那麽美好。餘家的老家主自然是不同意自己捧在手心裏的唯一的女兒跟一個無名小卒在一起。


    他的安排是,餘瑾媛應該和所有千金大小姐那樣,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家族,風風光光的嫁了。


    奈何抵不過餘瑾媛喜歡。餘家主強迫他們分開過,但之後的一段時間,餘瑾媛整日以淚洗麵,甚至選擇絕食。


    無奈之下,餘家主最終還是同意了,但他的要求是餘老爺子必須入贅。


    那時候畢竟年輕氣盛。為了愛情,餘老爺子不顧家裏人的反對,毅然決然地做了餘家的上門女婿。


    但贅婿並不好當,家境清寒,能力也被限製。嶽父嶽母看不上他,無形之中給他的壓力自然很大。


    餘老爺子是有野心的人,他受不了整日被冷眼相待,當做牛馬一樣數落。


    時間一長,壓力越來越大。於是漸漸的他對餘老家主起了恨意,他利用職務之便竊取了餘家的商業機密,利用餘家的資金悄悄另起門戶,背地裏擾亂了餘家不少產業鏈。


    天下沒有不通風的牆,他做的事情早就被餘老家主發現了。餘老家主精明一世,怎麽可能不知道他的把戲。之所以一直沒有出手就是為了在萬事俱備之際再收網,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商業版圖一下子就被餘老家主舉家族之力徹底摧毀了,而後餘老爺子就對餘老家主這個嶽父起了殺心,想要伺機暗殺他。


    但他失敗了。


    他花高價雇傭的賞金獵人竟然都敵不過餘家的暗衛。


    甚至他走投無路往餘老家主的水杯裏下毒,也被發現了。


    他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極端行為,引起了幽穀島餘家的眾怒。


    以幽穀島餘家作為南部的一家族的勢力,想要讓餘老爺子在世界上消失簡直是彈指間的事情。


    心灰意冷的餘瑾媛也無法再在父親麵前挽留這段婚姻,隻能以性命要挾父親留他一條命。


    於是餘老爺子與餘瑾媛離了婚,想方設法帶走了餘荔竹和餘明雄,卷了一些錢逃到華國,一心打拚,隻為創造屬於自己的天地。


    後來,他遇到了一生的好友盧宇文,也就是盧宇哲的爺爺。


    二人齊心協力,將餘家和盧家都送上了輝煌。


    但盧家主本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盧老爺子走後,盧家在他手中很快便日益衰退,甚至麵臨破產,還是盧宇哲慢慢成長起來之後利用各種手段力挽狂瀾將盧家救了回來。


    即使這樣現在的盧家也早已不比當年,更無法和在餘卿言接手之後蒸蒸日上的華國餘家相提並論。


    餘老爺子不知為何,眼眶突然有些濕潤。


    他這一生,做過很多錯事。


    他也後悔過很多事,唯一沒有後悔過的是與餘老太婆相愛。


    盡管他恨她的父母,恨他們的刻薄冷漠。但可以說,沒有餘老太婆,就沒有他的今天。


    他心裏一直都清楚,隻不過是他一直都在裝糊塗,一直都在裝傻麻木自己。


    他裝傻,隻是不想承認自己不能沒有她罷了。


    自己帶著兩個孩子來到華國之後的仕途能夠如此順利。


    背後少不了餘老太婆的推波助瀾。


    甚至餘卿言會願意跟自己相認,跟餘氏合並,也少不了老太婆的授意。


    他知道她心裏一直有他,他何嚐不是。


    隻是,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在他得知餘老太婆病故的時候,餘卿言曾問他是否要同她一塊回去送餘老太婆一程。


    他想啊,可是他不能。


    所以他拒絕了。


    於是,餘卿言對他這個隻有血緣關係的爺爺徹底失望了,直接拋下了餘氏,再也沒有回來過華國。


    想必她這次之所以願意回來再見見自己這個爺爺,也是因為這個小夥子吧。


    難道他的心就不痛嗎?


    但,那片土地,是他的屈辱史,他直到死,都不想再回到那裏。


    他有段時間甚至連做夢都能想起那段被人看不起,被人狠狠踩在腳底下的日子。


    他有時候試著想過,若是他沒有對嶽父起恨,沒有三番兩次地試圖謀殺嶽父,會不會他和餘瑾媛會一同撫養三個孩子,一起幸福的生活到生命的最後。


    可是,再仔細想想,若是上天給他機會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那麽做,還是會想方設法去掙脫那些束縛。


    他的性格,他的夢想,他的野心不允許他為了感情卑微一輩子。


    命運弄人,他歎,可是他別無他法。


    路已走過了,就無法回頭了。


    即使他後來什麽都有了,他一手創造的餘家,終於成了華國第一家族,


    在名利場想要同他攀關係的女人數不勝數。


    可是他也什麽都沒有了。


    但他沒有再娶過。


    也算是對那段曾經美好過的感情,最好的紀念。


    餘老爺子突然釋懷了。


    他看著餘卿言和季允舟兩人默契的樣子,突然不想再提起讓她與盧宇哲聯姻的事情了。


    罷了。


    孩子們開心就好。


    他自己的感情亦是失敗的,他又談何資格管別人。


    況且,餘卿言比曾經的他優秀多了。


    餘老爺子的眼光凝聚到季允舟身上。


    其實,從他第一眼看到季允舟的那一刻起,就有一股直覺。


    這小夥子,天生就是主角,甚至,不會輸給卿言。


    不攔著了,他不攔著了。


    餘老爺子抿了口季允舟送來的茶。


    眉頭舒緩了些。


    這臭小子,選的茶葉還不錯。


    不給他飯吃就不給,他上老李家蹭飯去。


    上周跟老李那盤棋還沒分出勝負呢,今天他勢必要殺他一個片甲不留。


    餘老爺子哼著小曲,拄著拐杖背著手悠閑地朝著莊園外走去了。


    “什麽情況,爺爺瘋了?”聽著門外傳來的不成調的曲子,餘明塵詫異的張大了嘴。


    眾人搖了搖頭。


    爺爺今天,還真是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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