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晉始終閉著眼沒睜開,若不是她闔緊的睫毛微顫, 差點叫人以為她睡著了。


    “額娘、額娘......”


    外間傳來說話的聲音,一個不及桌子高的小姑娘, 手裏拉著一個更小的, 跌跌撞撞往裏闖。


    她穿著鵝黃色的旗裝,像隻乳燕, 一頭紮進大福晉懷中。


    “怎的了?”大福晉睜開眼,一下坐起身, 將兩個孩子抱住, 眉心微蹙。


    “妹妹醒了, 哭著鬧著要找您呢!”


    小姑娘把手裏牽著的這個往前拉一拉,露出一張哭花了的小臉來。


    二女兒還不滿兩歲,走路都跌跌撞撞的, 話也說不利索,見了大福晉,哭得更厲害了。


    瑩白的小臉兒哭得通紅,一雙漂亮的眼睛,腫的核桃珠子似的。


    “娘......娘......”


    她還不會喊額娘,每次以“娘”稱呼大福晉。


    “可是夢魘了?別哭別哭,額娘在呢!”


    大福晉心一下子揪起來,把二格格抱在懷中,細心地拿絲帕給她擦臉,單手輕拍著她的後背。


    又問大女兒。“可把你們小妹妹吵醒了?”


    “不曾呢,她睡得像隻小豬,打雷也不醒。”


    大格格鼓鼓嘴,說妹妹的壞話,頭上戴的珠花一晃一晃。


    她也坐在塌上,但矮塌對她來說還是高,兩隻小腳止不住的晃蕩。


    許是母親在身邊,二格格哭聲漸歇,卻也抽抽搭搭地,拽著大福晉的衣裳不撒手。


    大格格見了,有些吃醋般擠到另一邊去,也跟著依偎在母親身旁。


    先前說話的嬤嬤還沒走,躬身在一邊候著,心裏著急,卻也怕嚇著了格格們。


    後宅陰司,福晉從來不許漏給格格們知曉。


    大福晉眼神在女兒們臉上打量一圈,見兩個小的沒甚大事,心弦微鬆。


    “福晉......”嬤嬤又開口提醒。


    大福晉輕拍女兒的動作不停,一邊坐著一個,肚子裏還揣著一個,就連隔壁的暖閣裏,還有一個小的......


    上次醉酒,哭過一遭。


    大福晉如今也曉得,自己從來無礙,皇家從來沒出過和離、休棄的兒媳婦,大阿哥也丟不起這個臉。


    隻要她端得住,就憑她為胤褆生了這麽些個孩子,靜宜手段在厲害,都越不過她去。


    可她偏咽不下這口氣。


    憑什麽她辛苦為他生兒育女,那人卻賴在女人的溫柔鄉裏?


    太子妃上次的話點醒了她,天下便沒有這樣的道理。


    她垂下眼,喊了嬤嬤過來附耳幾句。


    嬤嬤連連點頭,領命而去。


    *


    靜宜的目的從來都不在胤褆。


    這個男人,還不足以入她的眼。


    可惜她一步妥協,便步步妥協。


    見胤褆出了書房,她心緒稍緩,微微笑起來,卻不敢靠近,怕挨得近了,臉上的傷痕露出端倪。


    “爺,可是妾身擾了您?也是妾身過於放心不下......”


    眼神落在書房門口,小廝提著的食盒上,不曾多說,但滿院子的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放心不下胤褆,所以忍不住各種找借口過來看他。


    胤褆神情稍緩,眉目溫和起來,“你的心意爺心領了,有福晉在,無礙的。”


    他沒什麽別的意思,就是覺得已經有人率先管著他的飲食起居,衣食住行了,順道告訴靜宜一聲。


    免得這個滿心滿眼隻有他的妾室擔心。


    可在靜宜聽來,胤褆就差沒指著她的鼻子問。


    她一個側室,好端端的操什麽正室的心?


    她心頭一梗,麵色微僵,忍著脾氣,“福晉是福晉,我是我。”


    見他眉頭微蹙,很快換了措辭,語氣稍緩,“總歸要親眼看見爺,妾身才能放心。”


    盈盈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胤褆身上,一副愛慘了他,不管發生什麽,都願意在後院裏靜靜等著他的模樣。


    胤褆心有觸動,黑色的官靴往靜宜的方向邁了一步。


    靜宜低頭,餘光瞥見人影晃動,嘴角微勾。


    “石氏......”


    胤褆正要說話,月亮門外,急匆匆跑來一個太監,把他嚇得一下子卡了殼。


    他麵露不悅,跨步過去,目如銅鈴瞪視道,“你是哪個院子裏的,還懂不懂規矩?”


    “爺、爺,福晉......福晉今早起身不小心摔了一下......”


    小太監趴在地上,頭幾乎要貼著地麵,喘著氣兒把話說完。


    胤褆一聽,驚得魂飛魄散,第一個想法便是他好不容易快要降生的兒子,不知摔沒了沒有。


    疾步如飛地往正院去,哪兒還顧得上靜宜。


    靜宜站在原地,便覺一陣急風刮過,再抬頭,已經看不見胤褆的影子了。


    笑顏如花的臉,一點點變得僵硬。


    *


    毓慶宮,正殿。


    打從發現了胤礽的小秘密,寧容便經常變著法子寵夫,殿內經常準備胤礽喜歡甜點。


    差點讓櫻桃誤以為,她又換了口味。


    每每到了兩人用餐時,寧容也不要人伺候了,隻小夫妻二人相對而坐。


    棄了大圓桌不用,反倒單獨支一張金絲楠木的小圓桌。


    桌上的吃食不過五六樣,一一端來,便把小圓桌擠滿,餘下的地方,將將能放下兩幅碗筷。


    胤礽頭一回見,便笑她,“越活越回去了,反倒玩起了小兒女的遊戲。”


    小桌、小椅,兩人一伸手,一側頭便能挨到一處,說不出的親密無間。


    可不正像小姑娘們小時玩的遊戲。


    初時胤礽還不覺得,待坐下,他長腿曲起來,稍一動,便碰到寧容的。


    挨挨蹭蹭間,能聞見彼此熟悉的味道,讓人渾身一鬆。


    伸手碰到寧容,把她攬入懷中,笑道。


    “如此倒好,可惜以後咱們孩子降世,恐怕這桌子便嫌小了。”


    寧容盯著他眼尾的痣,也笑,“咱們孩兒才一丁點大,就算降生了也是奶娃娃,這張桌子至少能坐下三四個人,怎麽會連個小孩兒都放不下。”


    胤礽笑起來,眉眼清澈,眼尾的痣微微上移,瞧著愈發騷氣。


    他在寧容耳邊耳語一番,氣得寧容直捶他。


    “殿下再鬧,我便不理你了。你嚐嚐這個......”


    寧容略微睜開,伸筷子去夾運司糕,半道上正碰上胤礽的筷子,筷子對筷子,正夾著同一塊糕,一齊放到胤礽碗裏。


    小夫妻倆,相視一笑。


    胤礽斂了容色,起筷,放入口中,略一挑眉。


    “是不是很好吃?櫻桃說這道點心源自揚州運司,便起名叫運司糕了。”


    小孩巴掌大的糕點,細白如雪,頂上一抹紅,豔如桃花,放入口中原以為口感會很濃烈,卻意外的清淡。


    咬開一個小口,往裏掃去,原是微糖做餡,清甜怡人。


    “唔,尚可。”


    胤礽不緊不慢地放入口中,淡聲評價。


    看他再出筷子的動作,卻比先前稍快了幾分。


    頭一次覺得夫君很悶騷。


    喜歡便喜歡,好吃便是好吃,嘴上不鹹不淡,動作不緊不慢。


    最後還回來的,僅餘一個空盤。


    寧容暗暗翻了個白眼,麵上隻乖巧地笑著。


    片刻後,一碟子糕點,全被他一個人包圓了,饒是她也忍不住感歎,“殿下,您大概是妾身見過的,最喜甜食的男子。”


    胤礽仍舊“唔”一聲,不動聲色地嚐一口湯,耳朵尖卻悄悄紅起來。


    見小女人捂著嘴笑他,便佯怒,狠狠瞪過去。


    寧容可不怕他,笑意不改。


    他起初還能繃著臉,到後麵,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開。


    胤礽並不是一開始便愛吃甜食的,他喜好和皇阿瑪差不多,對什麽都沒特別的偏愛。


    皇阿瑪總說,身為太子,要端正自持,要恪守本分,不能有所好......


    他總是聽話又克製的,這種生活,日複一日,枯燥乏味。


    直到有一次,負責伺候他的太監,拎錯了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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