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貨員說了個數,價格竟然比平常的平紋布還要高兩倍。


    怪不得其他櫃台都有人,就這兒沒人,路過的頂多看兩眼。


    李鳳華想了想還是打算咬牙買了,八床被子挖空她多少年積攢的布票,這時候要有不用票就能買的衣服,就算貴點也值得。


    何況她這算投資呢,到時候從趙菀香身上賺回來不就行了?


    她從兜裏掏出包著錢的手絹道,“拿一件給我包好。”


    趙玉蘭、趙梅梅和趙德娣都震驚了,趙德娣緊跟著淚水漫上眼眶,喉嚨裏已經有了哭腔。


    李鳳華狠狠剮她一眼,“再哭以後就別跟我出門。”


    趙德娣逼回眼淚,因為氣不過,胸脯起伏著,還在哽咽。


    商店轉了一圈,李鳳華給趙菀香買齊剩下的衣服和褲子,就打算打道回府了,快出門的時候見兩個親閨女眼巴巴看著,還是出於心軟給她們每人買了條紗巾材質的綢子頭繩。


    趙梅梅倒是很高興。


    趙德娣根本就看不上這點東西,還是沒個好臉色。


    李鳳華真要被她氣死,剛想罵幾句,就聽趙玉蘭指著牆上掛著的女式背心,冷不丁道,“我們菀香這麽大姑娘,眼看要嫁人了,你光給買外麵穿的,就不知道給她買件背心?”


    李鳳華心裏真是慪死了,就因為她給兩個親閨女買了根頭繩,這趙玉蘭就眼紅沒給她親侄女買,專門變著法子惡心她!


    她有心跟她吵一架,再一想反正該買的都買了,也不差一件背心,早晚從趙菀香身上加倍地賺回來。


    一行人中午才出了百貨商場,走在回家路上。


    下午的時候蔣向嶸那邊來人了,一接到趙菀香答應嫁給他的消息,就迫不及待送來了“三轉一響”,要盡快定下親事。


    滬市牌手表,鳳凰牌自行車,半導體收音機和熊貓牌縫紉機,全部係著大紅綢子布紮的大紅花,放在水泥地中央,看著就相當闊氣。


    李鳳華和趙玉蘭眼睛都直了。


    趙梅梅也受了不小衝擊。


    趙德娣從商場回來就沒高興過,此時再次受到打擊,又一次哇地哭著跑開了。


    ###


    半夜兩點。


    外麵悄無聲息,安靜的針落可聞。


    趙菀香算好在蔣向嶸送來彩禮下了定金,婚事板上釘釘的時候,扔下這個爛攤子給李鳳華收拾。


    決定今天就動身走。


    她從床上爬起來穿衣服,留了一張跟家裏斷絕關係的紙條,然後把李鳳華和趙玉蘭給她的所有嫁妝,一件不落地放進自己的隨身空間裏。


    隨身空間是她在快穿世界中獲得的金手指,裏麵儲存了各種各樣的東西——或許因為她出身在物資匱乏的年代,儲存最多的還是食物。


    有整袋整袋雪白的白麵大米,成箱成捆的方便麵火腿腸幹果糖,零食罐頭飲料掛麵奶粉,後來知道放裏麵的東西壞不了,她一度放了大量新鮮蔬菜水果肉海鮮,包子餃子餛飩現麵條。


    總之儲存量和一個大型超市有一拚。


    她趙菀香這輩子不愁吃喝。


    所以壓根看不上這點嫁妝,隻不過拿走這點她看不上的東西能叫李鳳華和趙玉蘭不痛快,那為什麽不拿?


    她不僅拿走嫁妝,還在出門的時候順手收了老八仙桌,三門大櫥,五鬥櫃——這些東西都是她親媽當初在的時候置辦的,別的不說,就那組鑲了鏡子的三門大櫥,她小時候聽她親媽自豪地說過,當初足足花了87塊錢,那還不是有錢就能買的,要憑票購買,有了錢有了票,還要三更半夜排隊去買。


    她親媽又掏錢又攢票辛辛苦苦排隊買來的東西,給李鳳華白白用了十來年,憑什麽還要再給她們留著?


    她收藏起來當懷念親媽的念想不好嗎?


    她最終獨獨留下“三轉一響”才離開家門,走在淩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帶著想辦法弄來的介紹信和車票,拎著一個事先存放在空間裏,塞得滿滿當當的老帆布手提包,直奔火車站。


    經過郵局漆成綠色,一米多高的郵筒時,順手扔進去一封檢舉信。


    第3章 火車開往西南邊陲


    蒸汽火車在汽笛長鳴聲中,哐當哐當地行駛在鐵軌上。


    這趟列車直達西南邊陲某省。


    趙菀香為了防止被人追蹤到出走路線,先從她所在的市到了本省會城市,然後再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搭上去往某個縣城的拉煤車,最後在縣城一個破舊的小車站上了這列火車。


    這時天已經大亮。


    她從老帆布手提包裏摸出幾隻撕了包裝的點心填飽肚子,就在搖晃擁擠的車廂和吵雜人聲中,合上眼睛補覺。


    ###


    家裏,往日最懶的趙德娣起了個大早。


    她一晚上隻要閉眼就能看見趙菀香嫁給麵粉廠廠長,頓頓吃白麵大肉,反觀自己卻扛著鋤頭下地,在烈日下餓著肚子,哭都沒地方哭的場景,在睡夢中氣得又哭又嚎,直到淩晨才將將睡著。


    結果天剛蒙蒙亮,她又夢到趙菀香把一塊燒得滋滋冒油,紅亮誘人的紅燒肉扔給狗也不給她吃,又被氣醒了。


    她不睡了。


    再睡下去絕對會氣死。


    她頂著一雙紅通通腫成核桃的眼睛,穿上衣裳出了房門,想再看看蔣向嶸送過來的彩禮,結果就見外麵水泥地中央除了那些物什,家裏其他東西都不翼而飛了。


    她頓時傻眼了,扯著嗓子喊道,“媽,家裏遭賊了!”


    沒一會兒,李鳳華看著四壁徒牆和趙菀香空蕩蕩的房間,一口氣沒喘上來,人差點過去。


    趙德娣和趙梅梅慌忙扶住她,就聽她哆嗦著說,“嫁妝,快找嫁妝,我的八床被子——”


    趙德娣一時嘴快,接話道,“人家連鍋碗瓢盆都沒放過,嫁妝那麽新嶄嶄的東西還能給你留下?!”


    李鳳華承受不住這個打擊,眼皮一翻暈過去了,等悠悠轉醒後涕泗流漣又哭又罵。


    家裏被搬空的那些家具雖然是她進門之前就有的,可不管再做一套還是買,不僅要花大價錢,還得費很大功夫。


    更別說她攢了快十年的八床被子,她都沒舍得穿過的“的確良”襯衣……


    這趙菀香太可恨了,做的事樁樁件件都在要她的命!


    趙玉蘭晚上回自己家,早上拎了一網兜親家送過來的新鮮果子又到了趙家,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麵亂成了一鍋粥。


    這怎麽了?


    趙德娣幸災樂禍地告訴她,“趙菀香把咱們都騙了,她根本沒想嫁給蔣廠長。這不,她留下話說要跟老趙家斷絕關係,昨晚上趁我們睡著,不僅把我們家連鍋帶碗都給搬空了,還帶著全部嫁妝跑了!”


    趙德娣自從趙菀香跑了,不管家裏怎麽愁雲慘淡,她反而一改天天拉著的臭臉,喜笑顏開揚眉吐氣,就好像趙菀香不嫁,嫁給蔣向嶸的機會就落在了她頭上一樣。


    她說完還喜滋滋地晃了晃趙菀香留下的離家紙條。


    這對她來說喜大樂奔,對趙玉蘭來說不亞於晴天雷劈。


    趙玉蘭整個人都麻了,提著網兜的手指一鬆,裏麵裝的水果紛紛掉在地上,滾得到處都是。


    她在混混沌沌中胡亂想著,她為了將來沾親侄女的光,跟全家好說歹說出去借錢又借票,送過來那些床罩桌布,搪瓷盆子,毛巾胰子可咋辦?


    趙菀香把嫁妝都卷走了,她拿出來的東西都打水漂了,回頭拿什麽跟全家人交代?怎麽還欠下的一屁股債?


    她後悔的捶胸頓足,然後把這筆賬全部算在了李鳳華頭上。


    她咬牙切齒地罵道,“後媽就沒一個好東西,但凡你平時對她好點,她能在這當口一點不顧念你的好跑這麽幹脆?你們家的破事我是再也不參合了,你趕緊還我那些東西,還不了東西就趕緊還錢!”


    “還個屁!”


    李鳳華哭天喊地中罵道,“你才不是好東西,你全家都不是好東西!我就說你怎麽那麽積極幫她跟我要八床被子,原來你們姑侄早就謀算好了要合夥起來坑我!要不然就憑趙菀香一個人,大半夜怎麽可能沒有一點聲響把家裏東西都搬走,肯定有你這個當姑姑的裏應外合!”


    兩個人罵著罵著動了手,像仇人相見一樣紅著眼睛揪住對方頭發往死裏撕扯起來。


    趙梅梅急道,“媽,姑,現在不是打架較勁的時候,咱們還是趕緊去報警吧,把菀香姐找回來才是正經事!”


    李鳳華和趙玉蘭都肉疼自己的損失,聞言這才停手。


    一行人急匆匆地趕往派出所。


    在所裏,李鳳華趙玉蘭你一句我一句爭先恐後地控訴趙菀香罪行,開始還說她逃婚,後麵又說她騙嫁妝盜竊財物。


    公安聽著頭大,指著一旁沒怎麽說話的趙梅梅讓她講。


    趙梅梅在一家人的注視下,還是不偏不倚地講了全部事實,又把趙菀香留下的紙條拿了出來。


    公安看過之後立馬皺眉,嚴厲道,“現在都新社會了,你們家還興包辦婚姻?!”


    公安初步把事情定性為趙菀香跟家裏慪氣離家出走,這張紙條就是證據,可要證明這到底是不是趙菀香親筆所寫,還要拿她以前的字跡做對比。


    所裏馬上派出兩名公安跟趙家人上門找趙菀香字跡。


    李鳳華除了自己和兩個親閨女的屋子,家裏都搬空了,上哪兒找趙菀香字跡。


    趙梅梅怯怯地說,“家裏白牆上有以前胡寫亂畫的……”


    李鳳華就搞不明白親生的閨女為什麽關鍵時候胳膊肘往外拐,她狠狠剮了趙梅梅一眼,灰頭土臉地帶公安回家。


    剛進門,蔣向嶸湊巧來了。


    他一來認個門,二來想接趙家人到國營飯店吃飯,再商量下結婚具體事宜。


    結果被公安當場扣下,查問他有沒有利用職務之便強迫趙家把趙菀香嫁給他。


    蔣向嶸雖然貴為一廠之長,風裏雨裏什麽場麵沒見過,可架不住門外左鄰右舍擠破腦袋往裏麵鑽,對著他指指點點。


    他裏子麵子都丟光了,再三保證自己絕對沒有逼迫趙家,還被迫跟著回到所裏寫了一份筆錄,才黑著臉趕緊離開了。


    李鳳華這邊,蔣向嶸和公安剛走,她單位那邊就來了人,拿著一封檢舉信說,“李鳳華,趙建業跟他前妻的女兒是叫趙菀香吧,趙菀香實名檢舉你不顧她意願‘包辦婚姻’,不管是不是惡意造謠,你現在都得配合我們調查……”


    李鳳華這一天接二連三受到幾乎一輩子所有的驚嚇,終於精神崩潰力不能支。


    她眼前一黑,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


    趙菀香上火車之前一晚上沒怎麽睡,又早起趕了好幾個小時的路,本該是累的,卻因為心裏充滿即將見到沈奉的緊張和期待,沒有一點困意,身心都很煎熬。


    她抱著行李合上眼,強迫自己慢慢地睡。


    後來漸漸睡著了,但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小孩子的哭鬧和婦女的吼叫聲。


    她迷迷糊糊醒了,隨後感覺胸口有隻手在碰觸。


    她猛地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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