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倒也沒像小朋友那樣,發生“哼我生氣了不要理你,絕交!”這種事,畢竟年齡和交情都放在那裏——張鶴仍舊跟他一起吃飯,一起上課,一起打遊戲,偶爾送他回家,然而既不再毒舌他,也不敲他竹杠了。每次紀嶢要做什麽征求發小的意見,對方都說讓自己看著辦。


    這次也是。紀嶢讓張鶴載他回住的地方,本來他都做好發小獅子大開口的準備了,沒成想張鶴聽完點點頭,爽快同意了。


    紀嶢:“……”


    張鶴肯幹白工當然好,可是,他怎麽就覺得哪裏,不太舒服呢?


    他半晌沒動,張鶴本來推著自行車往前,回頭詫異看了一眼,沒說話,表情卻是很明顯的一個意思——“你特麽在憋尿?”搞得紀嶢啞口無言,一肚子的話都被無聲懟了回去。


    一路上,紀嶢愣是沒敢伸手拽張鶴的衣服,遇到坑坑窪窪的地段,也不敢像以前一樣咆哮著讓他輕點,抱怨自己屁股都快顛散架了。和平時一路走一路吵比起來,他們兩個人今天真是安靜如雞,到頭來都愣是沒說半句話。


    紀嶢很不安,他生怕張鶴會逐步疏遠他,然後兩人從死黨變成哥們變成朋友變成同學變成……“認識的人”。


    也許大概很多年以後,他和張鶴會在路上相遇,那時候的張鶴牽了一個小女孩,而他依舊浪蕩。兩人視線相對,同時向對方客套地點了點頭,小女孩見狀,好奇地問張鶴:“爸爸,這個叔叔是誰啊?”


    張鶴溫柔地摸了摸女孩的腦袋:“隻是個認識的人罷了。”


    ——紀嶢,打住!!!


    紀嶢被忽然開的腦洞震了一下,瞬間被自己雷飛了,然而無力吐槽之餘,又有點默默的心酸。


    張鶴把人送到地方,剛準備回家,結果冷不丁忽然被紀嶢拽住了衣袖:“張鶴,你什麽意思?”


    他也算是忍無可忍破釜沉舟了。


    張鶴:“?”


    他木著臉,小幅度地歪了歪頭:“什麽什麽意思?”


    這個王八蛋——揣著明白裝糊塗!紀嶢回過味來,心態瞬間爆炸。然而他麵對張鶴慫了這麽多年,這怒火剛湧上心頭,就條件反射地又先慫了。他憋了又憋,最後隻弱弱地說:“你這太欺負人了。”


    張鶴挑眉:“我欺負誰了?你?”


    紀嶢心裏憋屈得很,然而迫於魔王淫威,默默點頭:“你這樣,我難受。”


    “喲,還委屈了?”張大魔王長腿一踩,利落地從單車上跳下來。他前前後後圍著紀嶢轉了三圈,見紀嶢是真鬱悶了,一貫平靜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個笑影來:“活該,欺負的就是你。”


    發小長年癱著臉,一笑才能看出來,他有一對兒酒窩,而且還又深又甜——小時候沒少被紀嶢笑話過。後來紀嶢私下裏一直偷偷懷疑,張鶴不愛笑,是不是被他笑多了,嫌棄這對酒窩特別不爺們。


    這次他笑得仍舊含蓄,隻是稍縱即逝,然後又變成了那張紀嶢禦用的嫌棄嘲諷臉:“——覺得難過?忍著吧。”


    他們倆一起長大,撇開紀嶢偶爾的嘴賤不提,其實兩人中,是張鶴從小就愛欺負紀嶢。這次也是,見對方又被自己噎得啞口無言,他瞬間覺得神清氣爽,吹了個口哨,蹬著自行車,悠哉悠哉地回家了。


    張鶴在心裏盤算著,一會兒路過超市的時候,買半隻雞回去做個辣子雞丁吧,加麻加辣的,再捎點鴨脖啤酒什麽的,然後炒一個花生米,完了舒舒服服打兩把遊戲。美滋滋。


    嗯,不帶紀嶢。


    紀嶢被張鶴懟愣了,反應了一下,回過神來時張鶴早已經不見人影,他跺了跺腳,隻能在原地爆炸:“操——!!”


    當天晚上正好有蔣秋桐的選修,下課了以後,兩個人理所當然地一起回了蔣秋桐家。他把這事給蔣秋桐說了,蔣秋桐若有所思,問他:“你幹了什麽讓他這麽生氣?”


    不愧是社會我蔣哥,這重點抓的,服氣。


    “因為……”因為我亂搞男男關係——話當然不能這麽說,紀嶢隨口讓張鶴背了個鍋:“他是直男,我是基佬,我們倆有天然不可調合的矛盾,他一直想把我掰直。”


    “掰直?”蔣秋桐笑著撇了他一眼,“這主意挺不錯。”


    “你也想掰直我麽?”


    蔣秋桐半真半假地說:“還真有點。”


    紀嶢笑嘻嘻地跨坐在蔣秋桐的腿上,低頭想要吻對方的唇:“那蔣老師可要努力了。”


    蔣秋桐偏過頭,避開了他的唇,卻反手扣住他的腰,扣住他的頭,親了親他的額頭。


    這個控製狂——紀嶢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他算是看明白了,在他和蔣秋桐兩人的關係裏,他能做的,隻有順從,不能拒絕,更不能反抗。比如親吻這件事,紀嶢隻能選擇承受他的吻,在得到允許後,可以反吻回去,但是他主動親吻蔣秋桐?不存在的。紀嶢覺得這已經有點病了,不過蔣秋桐一個學心理學的,心裏肯定比他門清。


    紀嶢在心裏感慨了一句城會玩,扭頭問蔣秋桐:“蔣哥,你不會是個s吧?”


    蔣秋桐愣了下才明白那是什麽,他失笑,搖了搖頭:“我沒有特殊性癖。”他說著,一把將紀嶢撂到了床上,“我今天看到了一個新花樣。”


    ——這完全沒有說服力好麽!!!


    紀嶢簡直槽多無口,眼看著又要被剝幹淨,他連忙拽住蔣秋桐的手:“不是,蔣哥,你又來?”


    蔣秋桐半跪在他麵前,修長手指撫過一顆顆扣子,正慢條斯理地給他解襯衫。他笑眯眯地問:“你不是挺爽的麽?”


    紀嶢簡直後悔死,當初蔣秋桐意味不明地問他是不是用手指就滿足了,他為什麽說是?兩個人在一起也有一段時間了,紀嶢就沒見過蔣秋桐脫褲子,他次次都被蔣秋桐的手指玩到射,簡直毫無尊嚴。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數多了……他想被真槍實彈地操一頓好麽!


    蔣秋桐假裝沒看見紀嶢怨念中帶著欲求不滿的眼神,他按住紀嶢,鎮壓了對方的所有反抗,又一次用手把紀嶢操出精。


    紀嶢被強迫攀上高潮時,兩條腿不由絞得死緊,卻又被蔣秋桐拽開到最大,他嗚咽著,淚水積蓄在眼眶中欲掉不掉。


    他哭著罵道:“你這變態,你是不是不舉啊!”


    蔣秋桐意味不明地瞟了他一眼,拽過紀嶢的手,放在自己的襠部,讓他感受了一下——真的就隻是一下,紀嶢才估摸出大小和硬度,手就被強行挪開了。


    ——本錢不小。


    “你硬了!”他不可置信,心裏更癢了,隨即又抓狂道,“——你是故意吊著我的!”


    蔣秋桐托著腮幫子看他,笑眯眯點頭:“對啊,我就是故意吊著你的。”


    紀嶢更慪了,欲求不滿的滋味誰試誰懂:“你不怕我爬牆?”


    對方蕩漾著愉悅笑意的雙眸瞬間冷了下去:“你想爬牆?”


    如果是紀嶢本人的話,以他識時務的性格,肯定毫不猶豫地說不敢,然而麵對蔣秋桐的紀嶢不一樣——這個紀嶢更作、更大膽、更潑辣,所以他很不怕死地正麵肛了:“你都不操我,當然要爬了。”


    “……”


    紀嶢無視了蔣秋桐瞬間冷冽的目光,悍不畏死,又得意洋洋地衝對方挑了挑眉,把作死兩個字簡直發揮到了極致——紀嶢保持著可勁作的人設,心裏卻狂哭。


    蔣秋桐這表情,別是要把他給宰了吧!!


    果不其然,蔣秋桐一把攥緊了紀嶢的手腕,聲線壓得極低,堪稱可怕:“我知道你不是個什麽乖巧純潔的小可愛,以前你幹過什麽我也不過問,不過既然招惹了我,就給我收了心!如果你敢偷吃——”


    蔣秋桐微笑地看著他,聲音溫柔如水:“……就打斷你的狗腿。”


    紀嶢:“……”臥槽真假!?


    講真,紀嶢有點怵蔣秋桐,除了張鶴以外,估計紀嶢最怕的就是他了。其實他現在已經有點後悔勾搭蔣秋桐,這人不但難纏,還很聰明。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不知道為什麽,紀嶢覺得,如果真的不小心事發,蔣秋桐說的,好像並不是沒可能。


    然而這種懸崖上走鋼絲的刺激感,卻偏偏讓紀嶢更加欲罷不能,他知道自己在玩火,他應該及時抽身;他知道蔣秋桐就是在吊著他,但他也在吊著蔣秋桐,兩個人你退我進,這種前所未有的緊張,讓他在懊惱自己腦子被門夾了——為什麽要招惹這麽一個人——之餘,也愈發著迷。


    不過始終這麽繃著,也確實有點累。正好元旦放假,加上課表排課,紀嶢能玩五天,他立馬收拾行李,去h市翻正宮娘娘的牌了。


    他現在嚴重欲求不滿,隻有於思遠才能拯救他。


    至於打斷他的腿……?


    沒事,反正他有兩條,不怕。


    ——————————


    一個腦洞。


    於思遠是正宮娘娘,美貌聰慧,端莊大氣,就是醋勁重,皇上睡了別的妃嬪一晚,那麽緊接著,必須要在皇後那留宿兩晚,然後被榨得幹幹淨淨。蓋著被子純睡覺?沒可能的。


    蔣淑妃和皇後是表兄弟、姐妹花,不過蔣淑妃進宮前定過婚,隻能曲居妃位。前朝的官方說法是蔣淑妃才華橫溢,性情淡薄,然而在後宮傳聞裏,他卻是一個響當當的白蓮心機婊。


    至於溫霖溫侍讀,他曾經是皇上的同窗,與皇上識於微末,現在是美姿容的探花郎,被封為翰林院侍讀。癡戀皇上,明明有錦繡仕途可走,卻不顧他人恥笑,挖空心思想要入宮伺候皇上,被皇後和淑妃視為眼中釘。


    張鶴是國公爺,皇上的青梅竹馬、總角之交,手握兵權,滿朝文武都提心吊膽怕他反,尤其是在皇上被他懟得跟個孫子時。然而事實是,每次國公爺被皇上惹毛,送點吃的,這事就過了,還會幫皇上收拾爛攤子,任勞任怨,十分好哄——當然,罷工的時候也很多,脾氣上來了直接擼起袖子,把皇上打一頓的時候也不是沒有。


    第16章 chap.18


    於思遠和蔣秋桐雖然是關係親近的表兄弟,兩人一起長大,然而性格卻天差地別。


    蔣秋桐平靜內斂,什麽都是淡淡的,喜歡是淡淡的,討厭也是淡淡的,就像一潭深而靜的秋水,讓人無從猜測深淺;於思遠卻恰巧相反,他直白而熱烈,如同一團金色的火焰,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要麽被溫暖,要麽被燃燒。


    這次聽說紀嶢要來找他,於思遠高興壞了,整個人都明媚了八度,他忙不迭把自己的狗窩打掃得幹幹淨淨,然後屁顛屁顛地接紀嶢去了。


    他們從機場出來時,經過一個衛生間。於思遠衝紀嶢擠眉弄眼,笑得意味深長,紀嶢秒懂,往於思遠腦袋上彈了個鋼崩兒。他本來想故作正經地罵於思遠一句汙,然而自己沒繃住,也吃吃笑了起來。


    兩個大男人站在人來人往的衛生間門口傻笑了半天,於思遠笑夠了,走上去握住了紀嶢的手,大大方方地牽著人走了。


    “……”


    紀嶢心裏一動,扭頭看於思遠。他們倆身高相仿,他轉頭,正好能看到對方刀削般英俊的側臉。他下意識想要抽出手,更卻被於思遠更緊地握住了。


    於思遠感受到了紀嶢的視線,卻沒有回看他,視線仍舊看向前方,手卻捏了捏他的掌心,神色坦蕩:“發什麽呆,回家了。”


    “……”


    紀嶢垂下眼眸,遮擋了不小心透出來的情緒,然後抿了抿唇,最後卻是一笑。他沒有管路過行人或善意或惡意,或驚奇或平靜的目光,反手與於思遠十指交握:“好。”


    不是每個人,都勇於站出來,與整個社會的主流價值觀所對抗的。紀嶢雖然私底下敢勾引自己結過婚的任課老師,敢和高中時代的好友在籃球場滾在一起,敢在發小麵前放肆腐爛,可他在明麵上,卻仍舊是一個符合一切主流價值觀的好兒子,好學生。


    他沒有從櫃子裏走出來的勇氣,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自己與他人不同的性向。他們的大多數都像是背光的影子,在陽光無法抵達的黑暗處狂歡。


    然而大概哪怕再謹小慎微的人,在某一刻,都會忽然想要不管不顧地做些什麽。紀嶢與於思遠十指相扣,先隻是平靜地走著,然後步伐越來越快,他們手牽著手,在人來人往的機場中狂奔,冬日的陽光透過整麵整麵的玻璃灑下來,落在他們身上,兩個人在奔跑中對望一眼,然後放聲大笑,心中充滿難言的豪氣。


    機場很大,這段路很長,陽光很好。他們跑得很開心、很快活。最後,他們在機場大門處停了下來,兩人笑著彼此凝望,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紀嶢的連帽衫帽子歪了,於思遠的大衣皺了。


    於思遠幫紀嶢理了理衣襟,又將圍巾和大衣脫掉掛在臂彎上,然後不怎麽誠心地抱怨:“上次這麽跑,還是被我表哥拿教鞭追著鍛煉身體時,這也太狼狽了。”


    紀嶢平複了自己的喘息,笑眯眯地湊過去,親了下於思遠的臉:“乖。”


    於思遠勾起唇角,摸了摸自己被親的半邊側臉,然後斜了一眼紀嶢,又指了指另外半邊:“哄人都不知道怎麽哄,嘖嘖,太不上道了。”


    紀嶢失笑,又湊上去吻他另外半邊。


    有個路過的男人看到了,故意發出一聲很大的幹嘔聲,罵了一句:“他媽的死基佬,好歹是公共場合,惡不惡心!?”


    紀嶢皺眉,剛想過去,就被於思遠拉住了。於思遠淡淡地說:“一百年前,中國第一批女學生走在街上時,也是這麽被人吐口水過來的。”


    他拉著紀嶢的手,往停車場的方玉走去:“現在每個人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從前無數人用巨大代價所換取的,你和我被唾棄,然而誰知道,這是不是為以後能走在陽光下所付出的代價呢?”


    “隻要我們知道自己沒有錯,那就夠了。”


    紀嶢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走在陽光下,聽起來真美好。


    坐進車裏,於思遠側身過來,給他係安全帶,紀嶢挑眉:“這些我可以自己幹的。”他不愛別人把他當個妹子哄,就算他是下頭的,但是他有手有腳,這些活,他喜歡自己來。


    於思遠失笑,他伸手揉了揉紀嶢的頭發,然後傾身,冷不丁給了對方一個綿長的深吻。


    一吻終了,紀嶢用拇指拭去唇邊津液,有點氣息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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