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變態哦……”


    一陣竊笑聲。


    “不過也就這幾年吧,等他們上了大學,一定就會分開了。”


    “肯定的吧,我哥大學上大學時都跟他女朋友分手了,更何況他們倆那種不正常的關係。”


    怎麽不正常了。哪裏不正常了。


    再到了大學。


    “唉……”


    紀嶢趴在桌子上,一臉生無可戀。


    張鶴趴在旁邊的桌子上,同樣的生無可戀。


    “張鶴,我分手了……”


    “操,我也是。”


    “我靠,又趕到一起了。”噴笑聲。“這次又為什麽啊?”


    “還是那理由,你呢?”


    “我也一樣……還是吃你的醋唄。媽的,這些人搞什麽啊。”


    “誰曉得,別管他們。”


    “嗯。”


    從小到大,他們的關係都不被看好。


    為什麽啊?


    為什麽沒有血緣,就做不成好兄弟?


    為什麽長大了以後,就一定要漸行漸遠?


    張鶴難以忍受地又一次重複了一遍:“憑什麽?”


    “還有你,紀嶢。”


    他瞪著紀嶢,嘴唇翕動半天,像是難以啟齒,最後還是說了出來:“你這幾年是怎麽回事?我知道,我會成家立業,你也會有個穩定的男朋友,繼承幹爸的公司,我們絕對不可能像以前一樣天天在一起,可是我他媽怎麽惹著你了,要你故意疏遠我??”


    紀嶢驀地瞪大眼睛。


    張鶴像個大魔王一樣,氣場兩米八,那冷峻的眉眼可以嚇哭小孩子:“你以為我沒發覺?我隻是想著你可能有什麽事想不通,可是紀嶢,你算算,你這都想了多少年了?還沒想通?他媽的到底什麽事兒把你弄成這樣?我本來不想說的,可這次事兒以後,我覺得我還是說了吧——省的你哪天被你某個情人捅死了——喂,那什麽事兒,你究竟想清楚沒有。”


    紀嶢看著他,像是忽然發起了呆。


    張鶴煩躁地擰著眉,這臭小子到底幹嘛啊,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想要疏遠他?他難以承受地擰起眉——他承認他確實做派古板又神經大條,很多時候很嫌棄這個作風浪蕩還有點貓病的發小,可特麽,他何曾有過哪怕哪怕哪怕哪怕哪怕一天,真正地嫌棄過對方?


    他媽的他覺得他對紀嶢已經夠好了,他都怕把這人寵上天——操,他居然對一個男人用了“寵”這個字——這還不夠麽?可這家夥還這樣……就很氣。


    紀嶢輕飄恍惚的目光漸漸有了重量,他直視張鶴的雙眼,笑起來:“我想好了。”


    他早就想好了。很多年前就想好了。


    張鶴長長舒了口氣,這麽多天積壓在心口的沉鬱此時全部煙消雲散。他的字典裏是沒有“兄弟談心”這種條目的,更何況還是這麽肉麻的一番話,說完後顯然他被自己惡心到了,整個人都像完成了什麽重大使命似的鬆懈下來。


    他懶洋洋地展開修長的雙臂:“來個擁抱,發小?”


    紀嶢噗嗤一樂。這是張鶴難得的脆弱,他在很明確地向紀嶢表示,他現在很難受,他需要一個抱抱。


    於是他半跪在張鶴腿間的沙發上,俯身擁抱住他的發小。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觸感,熟悉的體溫。這是從生命伊始就和他在一起的人。


    張鶴緊緊擁著他,將下頜抵在他的肩上——這對這個剛硬的男人來講,已經是要尋求庇護的姿勢了。


    “你今天早上真是嚇死我了,”他喃喃道,語氣像是抱怨,難以想象大魔王也會這麽絮叨,“我差點以為於思遠因愛生恨,把你帶走囚禁起來了——以後你再也不準幹這種事了!!聽到沒??你再這樣作,我就先把你拿去祭天。”


    “好好好——再也不了。”紀嶢忍不住低笑,“張鶴,你老實告訴我,你他媽當年惡補同性戀的資料時,是不是還看了什麽奇怪的?還囚禁?看你濃眉大眼的,怎麽思想這麽汙穢?”


    張鶴一臉麻木:“對——而且當時我還當真了,心想你們基佬的世界這麽精彩的麽。”


    那時候正是紀嶢出國,他去收拾爛攤子然後兩人大吵一架以後。他沒告訴紀嶢,那段時間他連睡覺都睡不安穩,生怕紀嶢一不小心就作死被囚禁強j分屍了,偷偷去看了對方好幾次。


    紀嶢熟悉他就像他熟悉紀嶢似得,他每次都小心翼翼,帶著口罩帽子,做賊似得尾隨紀嶢,還被人當做變態警告過。


    有次他不小心差點露出馬腳,趕緊躲到樹幹後麵,就見紀嶢摟著個棕色頭發的男孩兒,兩人大概是gay蜜,正肆無忌憚地用英語聊著天。


    那男孩說:“yao,我聽說最近有人跟蹤你,你要小心點。”


    張鶴隔著老遠都能聞到紀嶢那身上的人渣味兒,隻聽他浪蕩地說:“沒關係,不過是我的又一個仰慕者罷了。”


    仰慕你大爺!


    直到這一刻,張鶴終於確定紀嶢他老人家就算沒有他,依舊活得好好在美帝作妖,這才放下心來回了國。


    紀嶢不知道這些往事,他噴笑,放開了發小。


    “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兄弟。”他鄭重地說。


    “不,不對。”張鶴皺眉打斷了他,“不隻是兄弟,而是更——更——操,太肉麻了,我說不出口。”


    不僅僅是兄弟那麽……那麽平庸,而是更深刻、更厚重的關係。


    是如果要剝離,就必須要剖開他的身體、帶走他的血骨的關係。


    他們是一體的,是分享彼此的遊戲、零食、床鋪和人生的關係。


    紀嶢嗤笑著點頭:“我懂我懂,你別暴躁。好多好多年沒見你這麽軟和的樣子了,你讓我多享受會兒。”


    “紀嶢你是不是想死——”


    “哈哈哈哈哈你他媽別是害羞了吧!”


    他懂的。


    他們是無法分割的半身嘛。


    第118章 chap.36


    就這樣,蔣秋桐住進了紀嶢的家。


    ——本來紀嶢是打算讓蔣秋桐住病房的,然而男人卻說:“你把我從h市弄回來,還說了一大堆甜言蜜語,然後就打算把我扔到醫院?”紀嶢完全招架不住他這種帶有示弱意味的質問,恭恭敬敬地把他帶回來自己的房子。


    蔣秋桐跟巡邏領土似得把紀嶢家來來回回掃視了一遍,然後滿意地點點頭。天知道,這個屋子他從和紀嶢重逢起就想進來,現在終於得償所願——還是以半個主人的身份。別說這房子各方麵都挺不錯,它就算是個窯洞,蔣秋桐都覺得好。


    說不定在他老人家心裏,巴不得紀嶢的住處越小越好——如果小的隻剩下間臥室,隻能擺一張床,那就更好了。


    紀嶢的房子是當時圖上班方便,在附近買的二手房,隻有九十多平米,兩室一廳,一間主臥,另一間被他改成了書房加遊戲室。以前跟溫霖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他去溫霖的小樓居多,哪怕溫霖過來也隻是過夜,因此,現在有個很嚴肅的問題擺在他們麵前。


    蔣秋桐住哪。


    雖然當時在h市說了那麽一番話,還把人帶回了家,說他隻是凜然正氣地想補償好像也太假了(雖然當時紀嶢確確實實沒想那麽多)——但是補償還有肉償的呢,如果一來就讓老蔣住進他房間那也太……


    蔣秋桐指著唯一一間臥室對紀嶢宣布說:“我要住這裏。”


    紀嶢當時猶豫了一下,心想反正他這短時間都要住院,等他出院,蔣秋桐應該也差不多可以離開了。他抱著這樣天真的念頭,點頭道:“那行。”


    於是現在就尷尬了……


    紀嶢出了院,和蔣秋桐麵麵相覷。片刻後他聳肩:“那我去睡沙發。”


    “我不。”蔣秋桐斬釘截鐵道,“你跟我一起睡。”


    紀嶢瞪大眼睛。


    天地良心,雖然紀嶢花了那麽些年,可正兒八經的跟人同居,他可一次都沒過。蔣秋桐一上來就要徹底霸占他的生活空間,這麽刺激的麽。他倒也不是很反感,但是蔣秋桐住他的屋子,穿他的衣服,靠著他養,他還沒個交待,這不就跟無名無分睡了人家大姑娘一樣麽。雖然這個大姑娘,咳,他已經無名無分地睡過了。


    他猶豫道:“老蔣,這不好吧。”


    蔣秋桐鏗鏘地說:“沒什麽不好的。”末了大概發覺自己語氣太強硬,又補了一句,“你不是說要我想什麽都告訴你麽?那我現在就告訴你,你都說了我是你的人,我就要睡進你的房間裏——紀嶢,我想睡進去,跟你一起。”最後一句,他把聲音放低了,以至於聽起來與其說是命令,更像是懇求。


    紀嶢真的拿這樣的蔣秋桐,他把有些發熱的臉埋進手掌中,搓了兩把後認命道:“行行行,依你依你都依你。唉,我真是……”敗給你了……


    話沒說完,就被一個吻堵了回去。這是一個很純情的親親,隻是四片唇瓣輕輕貼在了一起。


    他們倆誰有沒有閉眼,像是較勁似得,兩雙眼睛互相對視著,直到紀嶢眼底染上羞惱,躲閃了一下,笑意才驀然盈滿蔣秋桐的眼睛,後退一步,和他分開。


    紀嶢憤憤道:“你剛才那是什麽眼神!”要不是蔣秋桐一直用那種眼神盯著他,他怎麽會先移開目光,又怎麽會輸!


    蔣秋桐好整以暇:“哦?什麽眼神,我怎麽不知道。”


    紀嶢別開眼,不說話了。


    就是那種……仿佛在看著什麽大寶貝,眼波一層層蕩開笑意,仿佛映著小星星,簡直下一刻就要幸福到開出花花來……那種眼神。


    晚上到就寢時間時,紀嶢眼看著拖不下去了,終於從隔壁書房慢騰騰挪到了臥室。他盼望著蔣秋桐已經睡了,然而並沒有,男人側躺在床上,正以手支頤,翻著閑書。見到他進來,淡淡道:“杵在門口幹嘛,我又不會把你吃了。”


    紀嶢一想也是,朝蔣秋桐走過去:“讓我看看你的背。”


    這段時間,不禁紀嶢的傷口在恢複,蔣秋桐也是。之前坐著站著都費力、隻有趴著好受些的傷勢,現在也好的七七八八了,他脫去上衣,背對著紀嶢趴在床上。這種姿勢別人做起來就隻是普普通通的姿勢而已,然而由蔣秋桐做出來,就莫名帶著種“我好信任你,把後背展露給你”的感覺,甚至讓紀嶢情不自禁生出了點莫名的驕傲來。


    他坐在床沿,就著台燈細細端詳男人的背。“快好了。”他說,然後喃喃自語:“還好我回來得早。”


    “?”蔣秋桐還沒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就感覺他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背脊。蔣秋桐瞬間繃緊了肌肉,可那被碰觸的一點還是像被搔到了似得,又麻又癢,並有向全身擴散的架勢。


    他蹙起眉頭,反手握住紀嶢的手腕:“別碰。”


    紀嶢以為他把人給弄疼了,略帶討好地搖了搖男人的手指:“那我再輕一點。”說著,拿出藥膏,一邊嘀咕著“我住院的時候就惦記著你的傷”“也不知道護士弄得怎麽樣”“幸好我好的快,還能幫你上幾次藥”,一邊輕手輕腳地用指尖沾了點藥膏,輕輕抹在蔣秋桐的背上。


    新生的嬌嫩皮膚非常敏感,蔣秋桐幾乎瞬間彈起,接著把紀嶢壓在了身下。他難以置信道:“你剛才嘮嘮叨叨地,就是想幫我上藥?”


    紀嶢怕手上的藥膏沾到床單上,可腕子又被按著,隻能別扭的擺出五指朝天的姿勢:“對啊。”


    蔣秋桐被那雙手晃得心煩,壓住他手腕的手直接壓上去,五根手指頭插進他的指縫,十指相扣、按得牢牢的,他這才滿意。


    紀嶢沒有反抗,縱容地由著他。


    蔣秋桐簡直有點不知所措了,他不知道紀嶢今天是怎麽了,竟然這樣順從又體貼,被他壓在身下也不反抗,還要幫他上藥?那不是護士的工作麽?


    他便問出了口。


    那曉得紀嶢比他更迷茫:“因為我想啊——這些傷是為我而受的,難道我不該記住它們麽?”


    蔣秋桐的心猛地顫動了一下。


    以前於思遠曾對他說,紀嶢是個一旦被他納入自己人的地盤,就會對你很好很好,好到沒有底線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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