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玩笑,遺言我都想好了,就四個字,”唐亦扶著小菩薩的後腰,不讓她退,而他俯身到她耳旁,“……死得其所。”


    “?”


    林青鴉不及反應,就見近在咫尺的那雙黑眸裏情緒洶湧掀覆,而她被一個再壓不住凶狠的吻淹沒。


    林青鴉空手回到團裏,第一件事就是去團長辦公室找向華頌主動認錯。細節避過,但主要成因上她沒做隱瞞,坦誠說明了來龍去脈。


    結尾她攏回自身:“讓唐亦卷進團裏事情是我的過錯,這件事我一個人承擔。”


    “哎,青鴉,你這樣說就太見外了,”向華頌鬆開聽時皺起的眉,“不說唐總的注資給咱們團解決了多少燃眉之急,就算隻提古書這件事,人家老先生也是看在你和你母親的麵子上才答應出借的。”


    林青鴉沒有推諉:“出借失敗由我而起是事實,《九宮大成譜》的事情,我想請假回我外公家一趟,看他那邊還有沒有別的渠道。”


    “沒問題。能有再好不過,但就算沒有,我們也不是離了它就沒法編新戲,你別為難。”


    “我明白,謝謝向叔。”


    “不過唐總怎麽會和那位老先生結怨?元老先生是位老票友,我認識他好些年了,他很少和外人來往,要不然我也不能不知道這卷《九宮大成譜》就落在他手裏。”


    林青鴉也意外:“所以他和唐亦應該沒有交集?”


    “是不該有,這老先生早年從商,但退休十年不止了,家裏資產早就分給他的兒子們……壞了!我知道怎麽回事了!”


    林青鴉還怔著,就見向華頌急急忙忙從辦公桌後起身,快步繞到她麵前:“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他小兒子就是最早讚助咱們團的那家公司的老板,被成湯集團給並購了的那個!”


    林青鴉怔住。


    已經有點模糊了的記憶在向華頌的提醒下,浮現在她腦海裏。


    【……原本芳景昆劇團背後的那家公司,截止日期當天晚上差最後一筆銀行放貸就能還清欠債、免於並購――可是隔了個周末,人家銀行不上班。為能那寬限兩天時間,老板帶著一家老小,都去公司給那個唐亦跪下了!】


    【那瘋子眼都沒眨一下,該開會開會,該辦公辦公,愣是放那一家老小跪了半個鍾頭、自己走的……】


    林青鴉恍回神,心情複雜又無奈。


    向華頌尷尬地搓手:“這件事還傳挺開的,元老先生明麵上早不管兒子們的事情了,但心裏肯定過不去,也難怪會為難你們。”


    林青鴉輕歎:“老先生的小兒子現況如何了?”


    向華頌說:“他的幾個哥哥接濟他們一家,聽說已經轉行做別的去了。除了名譽折損,倒沒出什麽大事。”


    林青鴉稍稍放心。


    向華頌思來想去,最後搖著頭歎:“成湯這位太子爺的脾氣,北城圈裏沒幾個不知道的。他自己有能力有資本,又有唐家這龐然大物罩著,這輩子估計沒什麽他能碰的壁――養出這個脾性,也難免啊。”


    “……”


    林青鴉想替唐亦解釋,但又無從說起,隻好放棄。


    不過這欲言又止被向華頌看到,又誤解成另一番意思:“青鴉,你別多想啊,我可沒挑撥你們的意思。唐總隻要是真心追你,在你麵前會收斂些的,你別太擔心。”


    林青鴉聽得更欲言又止了。


    但她到底不是會把相處私事說給外人聽的脾性,所以最後隻搖了搖頭:“嗯,我不擔心。”


    向華頌更尷尬地轉移話題:“那個,唐總是不是送你一起過來了,在劇團外麵等嗎?”


    林青鴉:“沒有,他說有事,先回公司了。”


    向華頌一愣,隨即玩笑:“那還真難得。”


    “嗯?”


    “哈哈,團裏幾個年輕人不都玩笑說嗎,唐總追你追得跟黏上了吸鐵石似的,隻要有時間,到哪都一定要跟著。”


    “……”


    說者無意。


    林青鴉卻聽得一怔。


    到此時她才回想起,唐亦知道那卷古書重要性,也看得出元老先生是因為他的緣故才拒絕出借,可打從離開元家前算起,他一個字都沒提過那本古書的事情。


    那絕不是他的脾性。


    林青鴉表情微微慌了,她拎起包從沙發前起身:“向叔,我要回去一趟。”


    “啊?回哪兒去?”


    “元老先生家裏。”


    “你想去找老先生說情啊?我勸你別去了,那老爺子固執著呢,恐怕不好說話的。”


    “不是,”林青鴉不安得攥緊了指尖,“我擔心唐亦回去找他了。”


    “唐總?他回去幹什――”向華頌話沒說完,臉色也變了,“真是相處多了,我怎麽也把唐總那暴脾氣給忘了?那老爺子一把年紀,可經不起他推拎一下!快快,我開車,咱一塊過去!”


    “……”


    事態緊張,林青鴉沒時間推辭了,和向華頌快步出門。


    元家別墅。


    院門口好一陣鬧騰,元老先生身後跟著牽狗的安保人員出來時,唐亦已經和元家的兩個安保對峙許久了。


    “唐總好大的威風啊,”老爺子見著唐亦就氣不打一處來,冷鼻子冷眼地譏諷,“怎麽著,現在這塊別墅也是你們成湯的地盤,所以你唐總耍威風都要耍到我家裏來了?”


    唐亦終於等到正主。


    他輕一卸力,就把被他製衡住的兩名安保的手臂鬆開。壓了壓眉眼間戾意,唐亦抬眸望過去。


    “元鴻博是你兒子?”


    “……”


    老爺子登時被這仿佛不會說人話的小輩氣得不輕。


    他緩了兩口氣,也不打算作答,隻冷颼颼地看唐亦。旁邊的狗倒是很通主人心思,也或許本能覺著麵前這個人類不是善茬,就在保鏢手裏牽著的繩的束縛下,呲牙咧嘴地朝唐亦叫喚。


    唐亦視若無睹,得了默認他就懶耷下眼去:“你手裏那卷書我想要,你開個價吧。”


    老爺子終於被氣笑了,差點讓人鬆繩放狗:“都說成湯唐總了不得,年紀輕輕就心狠手辣,上位沒幾年收拾得半個成湯妥妥帖帖,我還以為多大能耐,原來是見麵不如聞名啊?”


    當著幾個安保人員的麵,唐亦被嘲諷也沒什麽情緒,語氣幾乎稱得上是平靜、認真的:“什麽價都能談。”


    “是我給你臉了還是你聽不懂人話?”老爺子冷怒了神情,“或者你成湯副總就真狂妄到、以為這天底下所有東西都是能拿錢買的?!”


    “錢當然不能。但你誤會了。”唐亦終於抬回眼。


    “我誤會什麽!”


    “我說的出價不是說錢,是說任何事。”唐亦始終聲音平靜,他穿過那兩個安保中間,停到那隻朝他狂吠的狼狗前麵。


    “汪汪!!”


    繩子被繃得緊顫,牽狗的安保皺著眉看唐亦。


    唐亦卻蹲下去,隔著一米,他和那隻像要撲上來撕了他的狗對視,然後他抬眼,眸子黢黑又平靜地看著老人。


    “元鴻博去成湯那天帶了他一家四口,在辦公室外麵跪了半小時――這些是公司裏的人說的,我沒注意,有錯誤你可以糾正我。”


    老爺子氣得臉色難看,字字從牙縫往外擠:“你想說什麽。”


    “四個人加起來,就是跪了兩個小時,想翻幾倍,你可以提,我跪還給你。”


    元老先生登時噎在那兒。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位堂堂成湯太子爺,北城圈裏出了名狂妄的瘋子,出口竟然是這麽一句。


    唐亦沒等到回答,微皺眉,又指了指麵前那還在狂吠的狗:“你要是覺得不夠,讓它咬我,或者讓他們打我一頓也行,我不會還手。”


    他想了想,補充,“輕重沒關係,但不能傷到衣服遮不住的地方。”


    “……”


    近窒息的沉默後,老爺子終於回神,臉色鐵青:“你這是在威脅我還是恐嚇我?”


    唐亦安靜起身:“我隻是在跟你談那卷書的價格。”


    老爺子一窒:“你說的出價就是……”


    和唐亦對視幾秒,元老先生終於確定了:這瘋子不是在開玩笑或者恐嚇威脅,他就是認真的。


    瘋也是認真的。


    老爺子感覺完全沒消氣,更氣了,但比更氣還氣的是,他這麽一大把年紀了竟然還要和這麽一個完全不正常的瘋子計較。


    他總不能真讓他跪到元家門口!


    老先生氣不消,也不想見這瘋子,扭頭就想往回走。


    “我讓你開價。”


    冷冰冰的聲音從身後追來。


    老爺子沒打算理會。


    “你子女很多,把柄和弱點更多,我不想威脅你。”


    “――!”


    老爺子身影驟停,氣得嘴唇都差點哆嗦。


    他扭回去怒瞪站在那兒的青年。


    青年依舊平靜,淩厲而近漂亮的麵孔上懶淡得毫無情緒:“我說了我不想威脅你,所以讓你開價。”


    “你還不如直接威脅我!”


    “不行。”那人終於有點表情了,他皺起眉,似乎為難,“她知道了肯定要生氣。”


    “……”


    老先生半晌才平複呼吸,但火氣顯然沒消幹淨,嘲罵道:“我還真以為唐家繼承人是個什麽硬氣貨色,原來隻是個為了女人就能軟了膝蓋的軟骨頭!”


    唐亦不為所動,眼神都沒帶起一下波瀾的:“你是要選跪麽?”


    老爺子冷冷看著他,許久才突然說:“你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是吧?”


    唐亦一頓。


    須臾後,他輕撩起眼,薄唇一勾,竟笑了,“對,我沒覺得自己做錯什麽。商場如戰場,願賭服輸,他自己犯的錯,我為什麽要容忍、再給他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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