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紅魚這次來,就是來劇透的。她讓楊鴿查查蘭月娥,看看安雪采這個外宅是否能查出什麽端倪來。


    畢竟原著隻是多年後一提,蘭月娥究竟是怎麽運營的,越紅魚也不得而知。


    更何況這件事情越紅魚也隻是從蕭玉錦的故事線解鎖一些劇情,並未窺到全貌。


    不過楊鴿卻微微一怔,旋即思維打開了新世界大門。


    她忽而發現,自己居然沒往安雪采身上查。


    蘭月娥的身份,楊鴿這兩日是聽了一些從河州傳來消息。不過蘭月娥拋卻榮華,一副為了安雪采洗手做羹湯的樣子,搞得楊鴿以為蘭月娥一心向著安雪采,至少不會做坑安雪采的事。


    那楊鴿一時也沒想到這裏去。


    此刻被越紅魚這麽一提醒,楊鴿頓時打了個激靈。


    從前楊鴿是真沒懷疑到安雪采的身上。


    安公子有意養望,顯然有心經營名聲,自然不會把區區蠅頭小利看在眼裏。這位安公子又會造香皂,又會製玻璃,當真善於經營,也不是個缺錢的主。從前在楊鴿看來,安雪采哪兒看得上販賣人口那點兒散碎銀子。


    再者這位安公子皮囊俊美,女人緣一向不錯,就算好色,也不至於搜羅一些姿色尋常的貧家女兒。


    世間諸事,無非為一個利字。


    楊鴿自然覺得,安雪采在這樁事情上無利可可圖。


    可現在楊鴿腦中靈光一閃,似抓住了什麽。


    如果安雪采看不慣念善會,想找個由頭打壓津州的念善會呢?


    最好法子就是打壓念善會名聲,將一盆盆的汙水潑在念善會身上,壞了念善會的名聲。


    越紅魚不提,楊鴿不會這麽想。可是現在越紅魚一提,楊鴿頓時和蘭月娥心意相通了。


    楊鴿反應和之前河州俞清源一樣,也立馬渾身僵硬,入墜冰窖,冷汗津津。


    師侄們都是善於腦補的,楊鴿也是一樣。


    她立刻聯想到平素越師叔超然物外,不理世事,這一次卻沾染紅塵。


    楊鴿大聲:“師叔一片苦心,我心中明白,是我思緒不周,竟未想到此處。此事涉及念善會生死存亡,也讓師叔沾染紅塵,是我等行事疏忽。”


    越紅魚:啊這——


    越劍仙當然覺得自己是個挺不錯的人,不過師侄們總在自己不錯的基礎上,腦補了太多別的。


    至於越紅魚從哪裏知曉這些的,楊鴿並沒有問,因為誰也不會置疑越紅魚。


    越紅魚一言一行,在念善會有無上權威。


    渣係統內心小攤手:這大概就是請越紅魚當宿主的最大優勢吧。


    旁人得了劇透,用處大約也有限。不過越紅魚就不同了,她有很多能幹的師侄,因為她一句話,把原著劇透線索挖了個底朝天。


    師侄們問都不會多問一句,就擼起袖子幹起來。


    有了新的偵擦方向,楊鴿眼裏也流淌一抹怒火,感覺又添了幾分幹勁兒。


    她心裏是信了,對越紅魚沒有絲毫置疑,


    本來岌岌可危好感度頓時飛快往下掉,叮咚一下,楊鴿對安雪采的好感度由紅轉藍。


    之前越紅魚用血點兌換了安雪采的作弊證據,想想自己拿了也沒什麽用,便準備拿給楊鴿。


    念善會正在和安雪采掐,越紅魚也給己方添把柴火。


    這種係統打賞的道具,拿在現實世界是有些尷尬,包括越紅魚從渣係統那裏拿到的劇透。


    可這些放在越紅魚身上完全不是問題。


    她不必以托夢之說解釋,甚至不必解釋來龍去脈。


    越紅魚一向也是有話直說:“安雪采以才華出眾聞名於世,不過他的詩情才氣,並不是真的。他寫的那些詩,並非自己手筆。這本書冊,有安雪采寫過的詩詞,也有他剽竊別人的未發表作品。”


    越紅魚把書冊拿出來,具體怎麽搞,就靠楊鴿自己運營。


    楊鴿也聽說過安雪采的才名,這讓安雪采在文士圈頗有名聲。楊鴿雖厭他風流,卻不得不承認安雪采才華橫溢。如今師叔竟說他那才氣居然是剽竊的?


    師叔說的,自然不會有假。


    楊鴿心中巨震,恭恭敬敬將這份書冊接過。


    她略翻了翻,翻到那些安雪采還未發表部分,內心翻騰了驚濤駭浪。


    楊鴿最後一縷疑慮也消失無蹤。


    如此才氣,不可能有人為了陷害安雪采而杜撰。


    可是,可是如此文豪,為何竟默默無名,從未聽聞?


    楊鴿對安雪采的好感度已經轉藍向負了,可還是沒能遏製下掉之勢,還在繼續掉。


    她忍不住咬牙:“安雪采當真是欺世盜名之徒,敢問師叔,不知他剽竊是哪一位大家之作?”


    一想到原本該屬於原作者的榮耀都被安雪采占盡,楊鴿都禁不住升起了義憤之心。


    渣係統知道越紅魚情商不行,楊鴿這麽多問一句,係統也操心想著為越紅魚想解釋。


    可越紅魚就直說了:“應該有許多位,隻是他們都不在我們這個世界上。”


    楊鴿怒道:“安賊怎敢!竟竊人作品,又殺人滅口!此等畜生,就是千刀萬剮,也是不夠!”


    渣係統:這特麽神解釋!


    楊鴿不但神解釋,腦內還把邏輯給圓了。


    安雪采為博世俗虛名,故而擄劫囚禁多位有才學的才子,奪走作品之後,再殺人滅口。如此狠辣小人,難怪竟和拐孩子的女賊混跡一處,當真汙穢不堪。


    越紅魚想到係統最近分配的任務,想起就做一做:“聽聞安陽王府的明玉公主十分仰慕安雪采的才氣,可這份才氣並不是真的。”


    楊鴿一臉憤憤不平,眼珠子卻是亮起來。


    安陽王蕭玉手握重兵,從前奉朝廷之命,南征北戰,攢了許多軍功。不過這些年來,蕭玉卻是安頓下來,再難有征令從京中傳來。


    別人都說,是因為蕭玉聲望日隆,這個賜姓的王爺惹來宮中之人忌憚了。


    這些年時局不穩,倒是安陽王蕭玉穩如泰山,鎮壓一方,誰也不敢得罪。


    安雪采也有意與之交好,與明玉公主蕭玉錦有些私交。


    楊鴿與蕭玉錦同樣有些私交,覺得不能讓蕭玉錦為之受欺。再者安雪采欺世盜名之事,總是要被揭發出來,才能還世間一個公道。不過如今,念善會正在和安雪采掐,那再搞這件事情就顯得有立場。那麽撕起來時候,別人都會拿念善會的立場說事,把事情重點給混淆了。


    蕭玉錦為人正直,嫉惡如仇,是個高貴清白的人。因她美貌聰慧,世間傾慕這位明玉公主的人也是極多。


    比來比去,再沒有比蕭玉錦更適合揭發安雪采了。


    一旦心裏想通透,楊鴿也沒猶豫,頓時幹活兒起來了。


    到了津州的蕭玉錦歇息一晚,次日便去探望慕從雲。慕從雲話仍不多,隻是看蕭玉錦的眼神有些奇怪。


    之前慕從雲沒有細想,可仔細想來,蕭玉錦確實太過於關心安雪采了。


    從前他那麽疏忽,是因為實在沒將安雪采放在心上。安雪采如今雖有些基業,可也不是什麽豪門大族,底蘊不深,不夠靠一些取巧之道發家,從前更不過是個贅婿。這種泥巴一樣的人物,小公主怎麽瞧得上他?


    故而在這之前,慕從雲也沒有深思。


    可現在仔細想想,若公主當真待安雪采尋常,也不會使自己去護住安雪采。就算蕭玉錦擔心,派個尋常高手就可以了,何必出動自己這位當世武尊?


    這麽鄭重其事,隻能說明安雪采乃是蕭玉錦放在心尖尖兒上的那個人。


    這麽一想,慕從雲內心頓時升起了強烈的嫉意,本來蒼白臉頰也是泛起一抹紅潮,卻也是一閃即沒。


    他身份尊貴超然,是當世武道宗師,傲比王侯。而且慕從雲也是極講究的人,衣衫打扮皆是一絲不苟,發結高冠,寬袖流雲。簡而言之,慕從雲是個個人包袱極重的人。相比較而言,同為武尊的越紅魚就隨便許多,總是一身簡潔粗衣,斜別青劍。


    就像現在,慕從雲被越紅魚打得內傷嚴重,穿戴仍如平時般一絲不苟,連頭發絲都梳理得整整齊齊。


    像慕從雲這樣子的人,就算心有醋意,也不會將話兒給說出來。


    麵對蕭玉錦鮮花般的容顏,慕從雲更沒辦法言語。


    當然比之平時,慕從雲麵色也添了幾分古怪。


    蕭玉錦本是個玲瓏心肝的人,若放在往常,她必定能察覺到慕從雲的古怪。不過如今蕭玉錦心煩意亂,故而竟未曾察覺到這份異樣。


    她得知慕從雲已無大礙之後,也不覺輕輕鬆了一口氣。慕從雲是受自己所托,前去保護安雪采。若慕從雲有事,蕭玉錦內心也是難安。


    慕從雲瞧了瞧蕭玉錦:“待我身子好些,再教公主擊劍之技,公主天分極好,好好學劍必有所成。便跟,以前一樣。”


    蕭玉錦微微一笑:“慕城主太客氣了,這番稱讚,我受之有愧。”


    慕從雲也瞧出她並沒有將這些話放心裏去,隻不過跟自己客套罷了。


    他心忖:公主氣息微亂,心神不寧,是因為要見安雪采嗎?


    慕從雲淡淡說道:“安公子並沒有保護自己能力,不過有公主關心,他大約也不會有事,也算是他幸事。”


    這話當然也有些陰陽怪氣。不過慕從雲說話一向都是這種淡淡的嘲諷腔,倒也不顯得突兀。


    蕭玉錦隨便聽聽,也沒聽出來。


    離開之後,蕭玉錦卻禁不住心潮起伏,生出一些忐忑。


    她確實跟慕從雲瞧出那樣心神不寧,卻並不是因為少女春思,而反複消化母親給自己說的那番話。


    安雪采的才情是假的!


    那些話有些道理,可消化起來卻有些令蕭玉錦難受。


    她想起當初安雪采當初初露鋒芒,佳作頻出,首首出圈。那時候的安雪采,也已經以風格多變而聞名。


    蕭玉錦讀過安雪采的詩,她也有一定品鑒能力,那時候也生出一縷疑竇。


    就像安陽王妃說的那般,如此多變風格,當真出自於安雪采之手?


    母親話語之所以令蕭玉錦介意,乃是因為蕭玉錦內心之中也曾生出一縷疑慮。


    可世間若有此大能,豈能甘願埋沒,任由別人揚名?


    世人雖重家世,可一個人若是有才,便是出身寒微,也受人敬重。當初安雪采也是如此!他那時候還是葉家贅婿,難免使人議論。


    可當他才情展露於世人跟前,不免令世人對他另眼相看。


    那時候安雪采底子薄,又與葉家心不齊,他豈有能力奪人好詩?換做哪家豪門公子,隻怕還有這個可能。


    等到後來,蕭玉錦與安雪采結識,聽他談吐不俗,曾經那些疑慮也頓時蕩然無存。


    現在蕭玉錦之所以這般糾結,並非母親說得沒道理,反倒是她隱隱覺得有些道理。那些埋藏在蕭玉錦內心的疑慮,就像是池塘底部泥水,被人攪渾之後又翻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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