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殿閣倒也被人圍的是水泄不通,還是彭福海見皇帝一直站在一旁,輕聲勸說:“皇上,不如您先到外頭坐著等吧。諸位太醫在,必能妙手回春讓世子安然無恙的。”


    太子也開口說:“父皇,這麽多人圍在殿內,難免有些悶砸。不如兒子陪您到外麵坐會。”


    本來皇帝沒打算動,突然他轉頭看向一旁的九皇子。


    “老九,你跟朕出來。”


    這一話猶如一記重錘,砸在九皇子的心頭。


    可皇帝率先走出去,他這才哭喪著抬起頭望向三皇子謝昱瑾:“三哥,救我。”


    謝昱瑾還不知什麽情況,隻得讓他先出去。


    待到了外殿,皇帝坐在上首椅子上,沉著聲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程嬰好端端怎麽會落水?還有禦花園的太監和侍衛,竟都是死人嗎?”


    很快今日禦花園內負責守衛之責的侍衛長,被傳了進來。


    侍衛長跪在地上,埋首不敢抬頭,隻得說道:“微臣率隊巡邏,聽到落水聲,立即前往才發現是世子殿下不慎掉入水中。”


    “當時何人在場?”永隆帝問道。


    侍衛長本就跪得極低,此刻恨不得匍匐在地,許久,他顫著聲音說:“九皇子和他的近侍,當時在旁。”


    謝時閔聽到這句話,知道自己躲不過,立即跪下。


    他帶著哭腔喊道:“父皇,兒臣冤枉啊。”


    可他這麽一喊,太子和端王都不由皺起眉頭,這個老九這是不打自招呀?


    永隆帝顯然也被他氣笑了,他盯著九皇子問道:“你冤在哪裏?是誰說了是你把程嬰推下水的嗎?”


    謝時閔傻愣在當場。


    “說,到底是怎麽回事?”永隆帝望著他,神色不虞。


    謝時閔垂眸,卻在片刻後,咬牙道:“兒子也不知道,兒子到時就看見三哥落水,想來三哥是在湖邊一時不慎失足落水的。”


    反正當時周圍沒人,謝時閔準備來個死不認賬。


    永隆帝倒是笑了,他說:“你這話若是你皇叔聽到,你覺得他會信嗎?”


    “太後到。”


    突然,殿外響起一個尖細的聲音。


    眾人紛紛抬起頭,看向門口,很快就見一身棗紅色常服的太後,在宮人的攙扶下,緩緩進了大殿。


    “母後,您怎麽來了?”連坐在椅子上的皇帝,都起身迎接。


    太後心急道:“程嬰呢,他人呢。”


    永隆帝可不敢跟太後說實話,隻得安慰道:“太醫正在內殿給程嬰診治,並無大礙,母後別太過擔心。”


    太後卻不顧他的勸說,執意要進內殿。


    等太後走上前,看著躺在床榻上的人,隻見他臉色發白,胸口竟是連一絲起伏都無。


    “程嬰他……”太後身體忍不住晃了晃,竟是要軟倒下去。


    幸虧身側有宮女,及時將她扶住。


    若說這些孫輩中,她最寵愛的就是謝珣。


    打小他就生得聰慧機敏,小小年紀又極懂事,再加上他是郢王的獨子,太後就偏疼了些。直到後來年幼的謝珣在宮中遭了事兒,太後對他好的更是無以複加。


    哪怕是太子,竟還要排在後麵。


    永隆帝見狀立即吩咐宮女,將太後扶走。


    可太後竟執拗至極,“哀家要在這裏守著程嬰,今日是我召他入宮。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與他父王交代。”


    永隆帝見狀,轉臉對太醫道:“你們還跪著幹什麽,還不趕緊給世子施針。”


    太醫一聽,皇上這是要死馬當成活馬醫呀。


    於是眾人不敢再辯解,趕緊拿出看家的本事,開始診治。


    誰知一刻鍾後,突然有枚銀針竟晃了晃。


    幾個太醫本就死死盯著這裏,自然沒放過這個微動,要知道他們這些人的身家性命,如今可都係在世子爺的身上呢。


    直到有個太醫,驚喜喊道:“有,有脈搏了。”


    其他人一聽這話還有些不敢相信,可待上前細細把脈,那脈象雖極弱極弱,卻跟方才的一潭死水完全不一樣。


    生機竟從謝珣的身上,再次出現。


    這一聲喊,將太後和皇帝眾人再次引來。


    終於待太醫再施銀針後,謝珣的眼睫開始動了,那樣眉眼如畫的臉龐,從一波死水中慢慢活了過來。


    直至他慢慢睜開眼睛。


    “程嬰。”太後驚喜喊了聲。


    謝珣眼神在太後臉上定格後,數秒後,他竟是掙紮要起身,“孫兒見過皇祖母。”


    “你這孩子,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給我見禮。”太後見他這般,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趕緊親手把他扶著躺下。


    待太醫再檢查過來,竟是神奇的發現,世子殿下無礙了。


    就好像剛才斷氣和沒脈搏的,都不是他。


    雖然一個個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可是他們倒是挺一致的保持了沉默。畢竟能把一個‘死人’醫活也是太醫院的本事。


    於是一幫人說了幫沒用的廢話,皇帝就讓他們趕緊去開藥。


    太後坐在榻邊,手掌覆在謝珣的手背上,柔聲問道:“你跟皇祖母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謝珣視線忍不住上移,直到落在了人群之後的九皇子身上。


    而後他收回視線,眼簾微垂,那長而濃密的眼睫一直輕顫著,最後他像是下定決心般,淡淡道:“是孫兒一時不慎,與九皇子無關。”


    太後是何等人,如何能看不出他言語中的隱忍。


    她立即轉頭道:“方才我過來,瞧見外頭正在審問那些太監、侍衛,可是審問出結果了?”


    沒一會兒,有人把九皇子的近侍帶了進來。


    這近侍也被嚇得不輕,跪在地上,身子瑟瑟發抖,三皇子謝昱瑾立即發難道:“你這奴才,還不趕緊把當時的情況如實說清楚。”


    近侍一聽這話,磕頭道:“今日我家殿下本帶著奴才在琥珀池等三皇子,誰知世子爺經過,還沒說幾句話,居然就出言羞辱殿下。定是…是世子爺怕此事敗落,才故意落水陷害我家殿下。”


    謝時閔聽到自己近侍的話,恨不得當場賞了。


    避重就輕,倒打一耙,說的好!!!


    可他眼底的得意還未散去,就聽太後道:“我剛才在門口聽著老九自個說,他到時程嬰已經掉下去了,怎麽這狗奴才又說是程嬰辱罵了老九,故意落水陷害?”


    薑,果然還是老的辣。


    太後在後宮幾十載,什麽計謀勾當沒見過,會被一個小太監蒙蔽了眼睛。


    永隆帝一聽,當即怒道:“你平時行事張狂輕佻,如今竟敢當著我的麵,謊話連篇。”


    謝時閔趕緊跪地。


    皇帝雖是他的親爹,可也是君上。


    跟皇上撒謊,往重了說,那就是欺君之罪。


    “父皇,兒子再膽大,也不敢隱瞞父皇片刻。況且三哥常年不在宮中,兒子與他無冤無仇,為何要推他落水。”


    太後卻仿佛打定主意要給謝珣主持公道,她轉頭問道:“程嬰,你盡管說,今日有皇祖母在此,斷不會讓你受了任何委屈。”


    謝珣垂著眼眸,許久,他低聲道:“皇祖母,今日之事真的是意外,您別再追究了。”


    太後突然都心疼的難受。


    多好的孩子呀。


    他心底記掛著跟別人的血脈之親,可看看九皇子那狗奴才說的話。


    謝時閔也沒想到謝珣居然會給他求情,此刻抬頭看向謝珣的表情,都透著感激。


    直到謝珣眼尾輕抬,眸光偏過來,再次落在地上的謝時閔,輕聲說:“我們確實隻說了幾句話,聊了幾句我師兄的事情而已。”


    謝時閔:“……”


    “你師兄?釋然法師?”太後疑惑。


    謝珣當年拜護國寺主持道遠法師為師,是太後首肯的。而道遠法師坐下,還有位真正的僧人弟子,便是釋然法師。


    待她看向謝時閔時,見他竟一臉憤恨的望向謝珣。


    太後也不問他,直接問旁邊跪著的近侍:“你來說。”


    原來上月,九皇子出宮縱馬,踩壞了農田。釋然法師正好經過,便攔下他的馬,讓他賠償。可九皇子不僅沒下馬,竟還直接縱馬踩傷了釋然。


    太後禮佛幾十年,此刻聽到這話,整個人都氣惱,指著謝時閔的手指都在顫抖。


    “你竟惡毒至此,連出家人都敢打。”


    第17章


    太後養尊處優多年,為人寬厚溫和,待孫輩更是極愛護,偶爾皇上要懲罰哪位皇子,她還會幫忙說話。


    何曾見過她對哪個晚輩,如此這般疾言厲色。


    不過這也不怪太後生氣,她禮佛多年,一直向佛之心至誠。


    每逢她的千秋壽辰,上至皇帝下至王公貴族,都會搜羅各種佛家珍品,討得她的歡心。


    就連九皇子之前還親手超過幾卷經文給她。


    雖然之前太後曾因為謝珣要出家一事,遷怒到護國寺的僧侶。


    可京城又並非隻有護國寺一家寺廟,況且太後在自己的宮內就有專門的佛堂。這絲毫不耽誤,她禮佛的誠心。


    所以太後實在沒想到,他居然如此肆意妄為。


    此刻永隆帝見太後氣得渾身發抖,趕緊說道:“母後息怒,身體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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