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刻著沈作明三字,這應該是爹爹的私章。


    他為何要給自己一枚爹爹的私章,是可以調兵還是能調人?


    不過沈絳之前猜測的確實沒錯,破船尚且有三千顆爛釘。沈家表麵上是敗了,卻不至於真的一瀉千裏。


    爹爹手裏總歸是留下些東西的。


    況且他在西北大營那麽多年,手握兵權,即便如今皇帝撤了他的軍職,將他打入牢中,西北大營的諸將士就不會覺得心寒嗎?


    畢竟真正帶著他們血戰沙場的,不是端坐在皇宮內院的皇帝。


    而是他們的大將軍沈作明。


    隻可惜周叔還什麽都沒說,就平白丟了性命。


    沈絳忍不住握住手心裏的私章,牙根都微微泛著冷。她這兩日已經開始讓卓定他們,去打探定國公府的事情。


    大姐姐如今在國公府裏,究竟如何,她總是要知道個清楚。


    *


    朱顏閣。


    沈絳正在查看最新款的口脂進度,姚羨做事還是靠譜,她不過是給個思路,他竟全部辦妥了。


    街麵上跟雕刻有關的手藝人,他不計成本全都請了。


    一開始確實是費了些口脂,可是架不住熟能生巧,這不,第一批雕花口脂就做出來了。


    就等著花朝節一塊上貨。


    自然,底下的侍女也給來訪的客人都透了口風。


    這些個貴女喜歡什麽,不就是獨一無二。旁人沒有的,我有,這份體麵有了,即便再多的銀子花了,依舊還是覺得值得。


    沈絳正在上頭看貨,姚羨自誇道:“你看這花神像,畫的可好。”


    她點頭,一邊盯著看一邊輕笑:“確實好看,隻是我怎麽瞧著有些眼熟。”


    為了方便雕花,這次的口脂盒子做的比之前的大,不過口脂的份量不增,隻是比之前略薄了幾分。


    “你再瞧瞧,像誰。”姚羨得意道。


    沈絳又盯著看了會,隻是覺得有些眼熟。


    直到姚羨說:“我可是照著你的模樣,叫人刻的。”


    沈絳一怔,她撇向姚羨,就見他無奈道:“那些個神女像,我左瞧右瞧,遠不及三姑娘的花容月貌。”


    如今沈絳時常會著女裝,畢竟她也算是店裏的活招牌。


    偶爾從在店內那麽一站著,便有人會偷偷問侍女,這位姑娘唇上用的口脂是哪種顏色。


    要不是她生性低調,隻怕早已經帶動了滿城女子的審美了。


    雖然姚羨對沈絳並無越矩的心思,可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樣美的三姑娘站在他麵前,他也是會看的失神。


    “就當是三姑娘你為咱們朱顏閣,再當一回活招牌。”姚羨對她拱手作揖。


    正好,侍女上來:“沈掌櫃,方姑娘和薑姑娘來了。”


    “快請她們到內堂來坐,”沈絳說道。


    很快,方寶寧和薑妙都被請了進來,兩人雖見多識廣,可是一進了內堂,瞧見她還先開口道:“沈姑娘,你家口脂的顏色,實在是太好看了。”


    說話的是方寶寧,她本就是個活潑性子。


    薑妙跟在一旁,臉上帶著淡淡笑意,嘴角輕揚,整個人似比之前從容大方了許多。


    “你們可有特別喜歡的顏色?”沈絳問道。


    方寶寧道:“全都喜歡,恨不得都帶回家去。”


    沈絳笑了笑:“待會我讓人給你們包兩套帶回去,一人一套。”


    “那怎麽能行,我隻是說笑的。我自個有銀子,怎麽能讓你破費。”方寶寧一下急了,她說都喜歡,是出自真心的。


    朱顏閣的口脂不僅顏色豐富,而且敷上唇瓣之後,有種潤澤舒服的感覺。


    薑妙也點頭說:“方妹妹說的是,若是沈姑娘這般做,隻怕日後朱顏閣的大門,咱們兩個都無臉踏進來了。”


    這兩個姑娘都是驕矜的性子,知道無功不受祿。


    沈絳說要送她們東西,雖然心底開心,可是卻堅持原則,堅決不要。


    沈絳拉著她的手,輕聲安慰說:“你們先別著急,之前在映雪堂時,若不是你們兩個幫忙,朱顏閣的名聲也打不開。我謝你們是應該的。”


    薑妙卻搖頭,她說:“沈姑娘此言差矣,朱顏閣之所以能風靡京城,是因為朱顏閣不僅口脂好,而且還有你們的奇思妙想。給每種口脂附上一個節氣的名字,不僅好記而且好聽。”


    方寶寧讚同道:“就是,我最喜歡的就是小雨的顏色,粉粉嫩嫩,像極了落雨時的春日。”


    果然,姑娘之間一說到這些胭脂水粉,便有說不盡的話。


    於是沈絳著人端了茶水上來,三人在朱顏閣的二樓,一邊品茶一邊聊天。


    沈絳來了京城之後,還難得有這樣的閑暇。


    二樓的視線不錯,從樓上看下去,便能瞧見街麵上的車水馬龍。


    直到方寶寧突然低呼一聲:“咦,她怎麽也來了?”


    “誰?是方妹妹認識的人嗎?”薑妙也難得來了興致,湊過去看。


    方寶寧指了指下頭,說道:“沈芙綾呀,我沒想到她居然也會出現。說起來,她也有好些日子沒去映雪堂了。”


    沈芙綾。


    沈絳在心頭默念著這個名字,竟是有種隔世的恍惚感。


    薑妙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柔柔道:“自打長平侯府被抄家奪爵之後,她便低調了許多。我聽說她跟她姨娘,一塊回了她外祖韓家。”


    “說來她倒是走運,自家雖敗了,可總還有個外家能依靠。”


    沈絳微抿了口茶水,這才開口問道:“你們說的是?”


    “沈芙綾,她本是長平侯府庶出的姑娘。長平侯府,沈姑娘你應該知道吧,說起來你還與她一個姓氏呢。”方寶寧小嘴倒是沒停。


    方寶寧說到這裏,輕皺鼻尖,低聲說:“其實我一直覺得長平侯爺是個大英雄。”


    薑妙突然低聲道:“方妹妹,小心隔牆有耳。”


    “我知道,我知道,不能亂說話嘛。也就是跟你們在一處時,我才敢這麽說的。”方寶寧微吐了下舌尖,俏皮道。


    薑妙叮囑她:“禍從口出,特別是這種朝政大事,不是咱們閨閣女子可以擅議的。”


    相較於方寶寧,薑妙的性子就謹慎許多。


    沈絳倒也沒氣惱她這麽謹慎的態度,反而跟著點頭說:“薑姑娘所言極是,方姑娘日後可要記得謹言二字。”


    方寶寧立即捂著嘴,嗡聲嗡氣說:“我以後一定不亂說。”


    待她放下嘴唇,才小聲說道:“我現在可以說別的了吧。”


    見沈絳和薑妙都點頭,她才開口說道:“之前說京城第一美人時,不是還有人說若不是沈芙綾隻是庶出出身,這第一美人的名頭必是她的。若我來說,真正的第一美人既不是她也不是霍竹韻。”


    “那是誰?”薑妙好奇道。


    “以前是長平侯府的嫡長女沈殊音沈姐姐,”方寶寧的眼睛這麽一轉,又落在沈絳,“現在嘛,自然是眼前的這位沈姐姐啦。”


    沈絳沒想到她竟將話題扯到了自己身上。


    “別胡說。”她搖頭。


    方寶寧立即說:“才不是呢,你本來就生的好看。怎麽沈氏竟出美人呢,殊音姐姐是一個,阿絳你也是。”


    沈絳聽她叫著殊音姐姐,心頭一動,笑道:“你與定國公世子夫人很熟識嗎?”


    “當然,我大姐姐未出閣時,與殊音姐姐乃是手帕之交。所以我以前還時常跟著她們一起玩,後來殊音姐姐嫁人了。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頭,才又落在了旁人頭上。”


    說著,方寶寧有些生氣道:“說起來女子嫁人之後,仿佛就不精貴了。明明殊音姐姐嫁人之後,依舊美若天仙,偏偏大家又選了別人當第一美人。霍竹韻不過就是仗著她還是閨閣女子,未曾嫁人罷了。”


    或許世人都是這般淺薄,未出閣的姑娘,是在家嬌滴滴的千金。


    什麽響亮的名頭,總是能堆在身上。


    可一旦嫁人,仿佛頃刻間就不精貴了。


    沈絳倒沒在意什麽第一美人的名頭,她想著的是方寶寧之前說的,她姐姐與大姐姐乃是手帕交。


    那是不是她可以借助方寶寧,進入定國公府。


    畢竟大姐姐若是出不了府門的話,定國公府總不能拒絕旁人去見她吧。


    想到這裏,沈絳看著方寶寧的眼神更加溫和了。


    這姑娘仿佛是老天爺,專門送到她身邊來的。


    所以她們二人要告辭離開時,沈絳特地讓人包了兩盒口脂,給她們帶上。


    方寶寧和薑妙自然是拒絕不受的,不過沈絳說道:“這是我們朱顏閣特地為花朝節推出的典藏款口脂。你們兩位就當是提前替我試用試用,若是覺得好,可別忘了幫我在其他姑娘麵前,多美言幾句。”


    她已這般說,方寶寧和薑妙都不好再拒絕。


    於是兩人收下口脂,沈絳送她們出去。


    隻是在出去時,瞧見不遠處正在試看口脂的沈芙綾,方寶寧不覺有些奇怪道:“先前沈芙綾一直替京中另外一間胭脂鋪子百香居當說客,時常說百香居的胭脂水粉如何如何好。咱們都以為她就是百香居的幕後掌櫃,怎麽今個又有空來朱顏閣。”


    沈絳抬眸望過去,就見沈芙綾正不緊不慢的閑逛。


    似乎沒什麽目的,隻是隨意看看。


    “沈姑娘,你要小心些呐。”此時,薑妙終於開口說道。


    沈絳安靜望著她,薑妙忍了忍,還是抿唇湊過來,低聲說:“這些也隻是我聽聞的,本不該胡亂傳,但是我怕沈姑娘不小心著了旁人的道。”


    “其實京城之前也有幾家價格高昂的胭脂鋪子,隻是後來漸漸就出了事,隻剩下百香居這一家。”


    京城之中胭脂鋪子眾多,隻不過價格昂貴的也不過是幾家。


    畢竟這些貴女也極看中這些胭脂鋪子的口碑,喜歡光顧老店,所以百香居的競爭對手漸漸出事,難道真有這麽湊巧的事情。


    薑妙是個聰明姑娘,說話點到而止。


    反正以沈絳的聰慧機敏,已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


    很快,沈絳把她們兩人送上了馬車,這才反身回了店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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