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確實是實話。


    宮女太監若是自殺的話, 便是牽累家人的重罪。


    是以宮女和太監輕易都不敢自裁。


    端王看向仵作,沉著臉道:“你確定自己沒有弄錯?”


    仵作立即跪地:“回殿下, 小的不敢胡言,小的幹仵作已有二十年,見過無數次傷口,這位姑娘的刀傷確實太像是自殺。”


    “像, 那也就是說你也並不能確定。”端王淡然道。


    仵作磕頭道:“小的不敢妄言。”


    太子陰沉著臉道:“老三, 你又何必為難一個仵作, 既然這個宮女是自殺的, 今日之事就不勞煩你操心。太子妃自會料理此事。”


    “諸位,今日東宮發生此事,孤深感遺憾。”


    “等等, ”就在太子說話間,端王突然開口道:“李太醫, 方才你與仵作一塊檢查這個宮女的屍身,你可有什麽發現。”


    “老三你放肆,孤說話時, 豈容你這般打斷。”一向溫和的太子, 竟是發了脾氣。


    哪怕是這在場裏最傻的, 都能看出太子的不對勁。


    霍貴妃卻幽幽開口道:“太子殿下,不如咱們先聽聽李太醫如何說,這宮女好端端的為何要自殺呢。”


    李太醫哪怕是見慣了世麵,如今渾身發抖,直到霍貴妃又喚了聲:“李太醫。”


    “回貴妃娘娘,這個宮女她…她”李太醫臉色發白,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直到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她有孕在身。”


    “什麽。”


    “怎麽回事。”


    “我就說此事一定不簡單。”九皇子謝時閔幸災樂禍吧。


    沈絳與謝珣對視一眼,紛紛皺起眉頭。


    顯然這個消息,就是太子一直想要隱瞞的。


    難道這個宮女與太子有關係?


    霍貴妃立即說道:“太子殿下,這個宮女懷有身孕,這可是穢亂宮闈的大罪,必定要找到其奸夫是誰。”


    “來人,給我去搜這個宮女的住所。”


    太子立即說道:“貴妃,這個宮女既然是死在東宮,不如便讓太子妃派人去搜查。”


    “大皇兄,正是因為死在東宮,才應該讓貴妃娘娘審問此事,要不然東宮若是有人故意包庇殺人犯,豈不是讓這個罪大惡極之人逃脫了。”


    “荒謬,東宮豈是藏汙納垢之地。”太子望著九皇子。


    還是端王說道:“不如讓錦衣衛前來,畢竟錦衣衛辦案,咱們都放心。”


    錦衣衛乃是皇帝之人,不管是太子還是端王,都沒能伸進手。


    讓錦衣衛來查這個案子,倒確實不失是個好法子。


    哪怕是太子,此刻都無法一味再拒絕。


    很快,錦衣衛的人趕到,沈絳這才發現,來的人居然是傅柏林。


    今日他在宮裏當值,貴妃派人來時,傅柏林立即帶著人到了東宮。


    傅柏林單膝跪地:“微臣傅柏林,見過太子殿下、貴妃娘娘以及諸位殿下。”


    霍貴妃直接道:“傅大人,今日皇宮中發生了一起宮女死亡案件,因為案件過於曲折,所以讓你們錦衣衛來查查此案。”


    沈絳心底默默吐槽,案情過於曲折?


    何處曲折?


    沈絳望著不遠處的屏風,那個小宮女的屍體依舊就擺在那裏。


    如今無人真正在意一個卑微小宮女的死亡,所有人都站在岸邊,隻等著自己的那條魚一頭撞到網上。


    沈絳望著一直咬著不放的霍貴妃和端王。


    她又看了一眼正隱隱有些要發怒的太子,隻是太子妃走到他身邊,似乎安撫了幾句,這才太子的臉色稍好。


    世人都說太子敏而好學,寬厚仁愛,乃是不可多得儲君。


    更有未來明君之相。


    可今日沈絳這般近的觀察太子,卻發現他並非傳說中那等溫和寬厚的性子,相反,他對這個宮女的死漠不關心,更是有些沉不住氣,讓人發現了他的有所隱瞞。


    “既然此事與沈大姑娘無關,不如先讓她們離開。”


    謝珣不想讓沈絳她們牽扯到這些宮闈鬥爭,開口說道。


    端王妃眼看著沈殊音居然能逃過此劫,不由有些著急道:“這個仵作都說不敢肯定這個宮女乃是自殺。沈殊音不僅是第一個發現宮女屍身,宮女手上還拽著她的玉佩。”


    這麽大好機會,端王妃恨不得踩死沈殊音。


    端王皺眉,若不是有這麽多外人在,他真想斥責自己這個王妃,簡直是蠢貨。


    愚不可及的蠢東西。


    好在他要顧忌臉麵,霍貴妃卻開口道:“你給本宮住口,此事與沈大姑娘確實沒什麽關係,想必宮女手中拽著她的玉佩,也隻是她幫忙時,不小心被拽下的。”


    沈絳隻覺得可笑。


    如今端王與霍貴妃顯然是想抓住太子這條大魚,不管這個小宮女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但一定跟太子有關。


    甚至是太子想要隱瞞的真相。


    端王如今如履薄冰,隨時要傾覆的可能性,隻要揚州一案被定下,他哪怕免得了死罪,活罪也是難逃的。


    皇上之所以遲遲未動他,也是在猶豫。


    魏王本已被圈禁,若是再去一個端王,太子黨在朝中一家獨大。


    永隆帝那樣的人怎麽可能忍受,太子獨大的場麵呢。


    突然沈絳覺得這朝堂,也不過如此,蠅營狗苟,皆為利益,想當初她與三公子一起前往揚州,下定決心,想要給揚州百姓和那些流民們,討回一個公道。


    現如今鐵證如山又怎樣,定罪與否,還不是帝王的一句話。


    錦衣衛迅速去找證據,隻盼著真的能將此事了結。


    沒一會兒,錦衣衛的人回來,居然真的在小宮女的房中找到了東西。


    傅柏林回道:“回幾位殿下,臣帶人去這個宮女房中時,發現她的房中已經被人翻了一遍。所幸那人翻找的並不算仔細,我們在宮女床榻的夾縫中找到這個物件。”


    霍貴妃立即道:“呈上來。”


    待信被呈上去之後,霍貴妃看了一眼,有些皺眉道:“這不過是朵鬢花,有何稀奇?”


    眾人紛紛抬頭望了過去。


    確實,傅柏林所呈上來的東西,乃是一朵鬢花。


    傅柏林低聲道:“回貴妃,這並非是普通女子所用鬢花,而是戲園子裏唱女旦之人,所用鬢花。”


    “當真?”霍貴妃握住鬢花。


    端王突然道:“我聽聞大皇兄自打去年,便喜歡上了聽戲,更是將一個叫尚寶清的戲子招進了宮裏。方才太子這般緊張,不會此事就是與尚寶清有關係吧?”


    太子抿嘴,反倒是旁邊的六皇子皺眉道:“三哥,在場諸位誰又沒聽過戲,宮中戲園子裏也有不少伶人。如今還沒定論便是這個戲子所為,你何故非要扯到大皇兄身上。”


    “宮裏的伶人雖不少,唱女旦的卻不多,況且今日在東宮唱戲,也隻有尚寶清這一個唱女旦的在此,不是他又會是誰。”


    端王已經快要捕到了獵物,豈有現在撒手的道理。


    沈絳站在一旁,卻聽的奇怪,不過一個戲子罷了,還真能絆倒太子?


    哪怕真的是這個戲子將宮女殺了,哪怕是太子將此人招入宮中,也不會有人敢隨意攀扯到太子殿下。


    這其中隻怕還有別的緣故。


    霍貴妃立即吩咐說:“傅大人,你立即去搜查暢園,將尚寶清捉拿審問。”


    “放肆,孤的東宮豈容你們如此放肆,”太子怒斥。


    霍貴妃美眸圓睜,高聲道:“本宮乃是貴妃,奉皇上和太後之命,執掌六宮。如今宮中出現這等穢亂宮闈,殺人滅口之事,本宮豈能坐視不理。”


    “錦衣衛,立即搜宮捉人。”


    太子朗聲喊道:“東宮護衛何在。”


    原本守在院門外的東宮侍衛,身穿鎧甲,齊刷刷入內,手持長刀,齊聲道:“吾等在。”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院中眾人屏住呼吸,誰都沒想到竟會演變至如此地步。


    就連太子妃都目瞪口呆的望著太子,她緊緊握著身邊宮女的手掌,想要開口勸阻,卻又怕傷了太子的心。


    此刻他們本該夫妻同體。


    沈絳恨不得拉著沈殊音還有謝珣,往後站站,生怕待會打起來,血濺起了一身。


    隻是如此情況下,她也隻能安靜待著。


    太子微抬著雙眸,神色淩厲至極,就連說出的話,都有種不由分說的氣勢。


    端王此刻卻深知此刻不進則退,他立即說道:“太子殿下,貴妃娘娘執掌六宮,後宮之事都由她定奪,如今皇兄如此百般阻攔,難不成是真的要包庇殺人犯不成?”


    “一朵尋常鬢花,便說是唱戲的女旦所有,豈不是荒謬。”


    太子扭頭望過來時,傅柏林立即跪地道:“回殿下,奴才不敢擅自定奪,隻是來之前,我已去了暢園問過,那裏的管事說,這確實是戲台上女旦用的鬢花。”


    沈絳望著傅柏林,有些不明白,師兄為何非要趟這麽這樣的渾水呢。


    端王與太子之爭罷了,他裝作不知就好。


    可是端王卻大喜,說道:“太子殿下,既然暢園的管事已經證實,說明此鬢花就是尚寶清所有,還請殿下將此人交出來。”


    “我早已說過,此乃我東宮之家務事,不勞你們費心。”


    “此事我會交給太子妃處理。”


    眾人實在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戲子,居然真的能讓太子如此相保。


    霍貴妃也沒想到,可是東宮的侍衛在此,哪怕是有錦衣衛在,她也未必能搜得了宮。於是她與端王對視一眼,就見端王輕輕搖頭。


    退一步,霍貴妃暗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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