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珣頷首,就聽她嘖了嘖,低聲道:“像不像我們今晚吃的奶酪酥。”


    她說起奶酪酥,有種意猶未盡的味道。


    謝珣忍不住輕笑問:“方才沒吃夠?”


    她可是一人吃了三塊。


    “喜歡嘛,”沈絳理直氣壯,她盯著明月,低聲說:“今晚的月亮真的好圓。”


    月圓人團圓。


    可是她身邊卻早已經七零八落,不免有種物是人非的傷感。


    謝珣低聲說:“我來之前,去過長平侯府,大姑娘托我給你帶句話。”


    沈絳抬眸,怔怔望著他,眼眸中似有無限的期盼。


    “哪怕是鬥轉星移、滄海桑田,對她而言,你都是沈絳,都是她的妹妹。”


    沈絳被帶入宮的那日起,就再未見過沈殊音。


    對她而言,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身世。


    可是她卻不知大姐姐該如何接受,她是否能接受,自己一直愛護、保護的妹妹,竟並非親生妹妹。


    這一刻,她仿佛感覺到心底某處,沉沉壓著的東西,徹底消失。


    不管她是誰,她姓沈也好,姓衛也好。


    在意她的人都不會介意。


    “你怎麽到現在,才與我說此事,”沈絳輕哼,顯得有些不滿。


    謝珣睨著她,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也想與郡主說,隻是郡主好像一直不召見我。”


    這一聲郡主,叫的沈絳心底一酥。


    她眨了眨眼睛,擺出傲慢的表情:“郡主軍務繁忙,自是無空召見。你該不會還有什麽怨言吧。”


    “不敢,”謝珣說著,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掌,將她的手掌拉至自己的唇邊,低頭輕輕吻在她的手背:“也舍不得。”


    微風拂過,兩人的身影在明月下,交疊在一處,銀霜般清輝落在她的發絲間,還有交握的雙手上,有股難言的溫柔被揉碎在這月下與風中。


    *


    西北大營時刻防備北戎,不僅要守城,更是要巡視周邊,時刻要防止北戎人來犯。


    雖然前哨營一戰,北戎士氣大傷,但誰都知道,北戎狼子野心,一場失敗並未徹底斬碎他們的野心。


    斥候一直在盯著北戎的動靜。


    聽聞赤融伯顏在此戰之後,親自坐鎮前哨營,準備再次重振旗鼓。


    沈絳聽聞此事,當即決定,不能輕易讓赤融伯顏再次重建前哨營。


    一直以來,前哨營就是赤融伯顏座下的一條狼,咬人又穩又狠,這一年來,多次對西北大營偷襲。


    更是不斷騷擾邊境百姓,讓人痛恨不已。


    於是沈絳當機立斷,繼續讓林度飛率部騷擾赤融伯顏。


    哪怕讓前哨營退後十裏地、二十裏地,也堅決不能讓他在原地重建。


    因為先前林度飛率部一戰,打的所有人心服口服,因此這次主動出擊,依舊由林度飛為主將,旁人毫無怨言。


    隻是計劃很好,眾人也是昂首挺胸,準備大幹一場。


    徹底將北戎狼崽子,打回他們的草原老家。


    可是議事結束後,左豐年請沈絳留下,他還把宋牧和郭文廣都留下,他們三人乃是西北大營的老人,如此算是輔助沈絳上位。


    沈絳以為他要說什麽,幹脆把林度飛也留下。


    雖然皇帝沒有明封沈絳,可是她如今是郡主,乃是在座所有人裏,品級最高者。


    眾人自然不自覺的開始聽令她調度。


    “郡主,此戰隻怕會打成焦灼戰,”左豐年思前想後,還是說道:“赤融伯顏此人,不像阿思蘭那般張狂,他為人沉穩,進退有度,以我與他交手的情況來看,此人確實可以被稱為北戎不世出的英雄。”


    沈絳輕笑,她環顧幾位將軍,問道:“諸位以為,打仗打的是什麽?”


    眾人一怔,這位郡主是把他們當成剛上戰場的毛頭小子呢,這麽拷問他們。


    郭文廣粗聲粗氣說:“打仗當然打的是人,是裝備,誰的人多,誰的裝備好,便能搶占先機。”


    “還有後勤裝備,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宋牧不緊不慢說道。


    沈絳點頭:“論人,我大晉人口龐大,足可抵得上十幾個北戎民族,論裝備,大晉地大物博,礦產無數,我們的軍械更是遠遠勝過北戎。至於後勤,我們有整個中原大地為依仗,北戎隻有一片草原,他們憑什麽跟我們比。”


    眾人自然明白這麽淺顯的道理。


    “可是大晉的士兵,卻一次次被北戎人欺淩到家門口,為何會這般?”


    此時各人神色各異,唯有林度飛望著她說:“因為人心不齊。”


    “對,大晉雖人口眾多,可是並非隻有西北大營一處需要守備,南至嶺南之地,南越等國虎視眈眈,東至江淮,倭寇在海上橫行,不時騷擾海民。所以我們西北之地,縱然重要,卻也無法舉全國之力,對付北戎。”


    郭文廣一拍桌子,怒道:“郡主這話,可算是說到我心坎上了。咱們西北大營每年的軍費,戶部還扣扣索索不想給,年年都說我們窮兵黷武。他們那些在京城裏安享太平的朝臣,豈知我們邊關苦楚。”


    “這些狗.娘養的,真以為老子喜歡打仗,喜歡把腦袋扛在脖子上?還不是那些北戎狼崽子一天到晚,沒完沒了,想要打進中原,想要霸占我們的土地,想要欺負我們的百姓。”


    左豐年聽著他說完,這才輕咳一聲,“郭將軍,郡主麵前,不可造次。”


    郭文廣梗著脖子,正準備回他,結果想起自己剛才那句震天徹底的狗娘養的。


    他老臉一紅。


    沈絳卻全然沒有反感,反而笑說:“大丈夫不拘小節,郭將軍所說的話,亦是我心中所想。”


    “我之所以想跟諸位討論此事,也是因為我心中有所想法,”她環顧著眾人,說道:“若是在如今的軍費之上,再加上一倍,諸位以為,我們可以何時打到北戎王庭。”


    眾人怔住,郡主這是何意?


    連林度飛都一臉目瞪口呆望著他,反倒是安靜坐在沈絳身旁的謝珣,一直淺笑不語。


    他如今的身份,乃是沈絳的軍師。


    反正西北大營眾位將軍,也無人認識謝珣,更不知這位便是如今在朝中權勢滔天的郢王世子殿下。


    “我準備以私人身份,加大西北大營軍需開支,而我唯一的要求便是,打進北戎王庭,斬殺赤融伯顏。”


    “他如何殺死爹爹,我便要如何殺死他。”


    複仇,是沈絳從未放棄的。


    隻要能贏,她將不惜一切代價。


    這次連左豐年都目瞪口呆,他睜大眼睛道:“郡主,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第一批軍糧還有銀子,很快便會送到這裏。所以林度飛此戰,不必擔心後勤物資,我定會全力支持。”


    待議事結束,幾位將軍走出大帳,連最穩重的左豐年,都感覺腳底下輕飄飄的。


    仿佛一腳踩在了棉花上,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林度飛起身,看向沈絳:“三姑娘,你當真要如此做?”


    方才幾位將軍問沈絳,此話當真時,林度飛卻知道她並未誇大其實。


    他身在京城時,便親眼見過朱顏閣的盛況,整個京城的女子仿佛都以能買到朱顏閣的口脂為榮,隻是他沒想到一個小小口脂,居然能如此賺錢。


    沈絳輕笑:“先前我賺銀子,不過是為了救爹爹。如今我從朱顏閣所賺銀兩,盡數都用在西北大營,依舊是殊途同歸。”


    “若是能殺了赤融伯顏,讓我做什麽,我亦無怨無悔。”


    林度飛明白她的決心,自不會再說,本來他也是同樣心情。他初來西北大營,便得沈作明賞識,那一場杖,他為前鋒,卻未能保護主帥。


    他百罪難贖,所以這世上還有想殺赤融伯顏的,也必然有他。


    待他離開,一直坐著的謝珣起身。


    他緩緩走到沈絳跟前,彎腰望著她,低聲問:“隻要能殺了赤融伯顏,讓你做什麽,你都願意嗎?”


    沈絳眉心微跳,便見他已展顏一笑。


    “我便以他的腦袋,為聘禮如何?”


    沈絳:“……”


    倒也不必這般如此血腥。


    第159章


    噠噠噠, 馬蹄聲由遠及近,很快,一行大車自官道而來, 馬車所經之地,塵土飛揚, 卷起漫天黃土風沙。


    直到一行輕騎,急奔而來。


    為首的人,一身白衣,烏發束在腦後, 策馬而來, 長發輕揚。


    待這行輕騎到了馬隊跟前, 馬隊為首的人也勒著韁繩,揚鞭上前。


    “姚羨。”馬背上的白衣少女朗聲喊道。


    馬隊為首之人, 便是從江南遠道而來的姚羨, 他策馬到了白衣少女跟前,驚喜道:“三姑娘,你怎麽親自來接我, 實在是太勞煩了。”


    沈絳微抬下巴,朗聲一笑:“你不遠千裏而來,我隻不過是出城迎你, 又有什麽勞煩。”


    原來姚羨應沈絳之要求,買了軍糧送至邊關。


    他們從糧道一路而來, 足足走了三個月。


    “我聽說, 邊關戰事捷報頻傳, ”姚羨與沈絳並肩騎馬。


    沈絳聞言一笑, 說道:“你消息倒是挺準。”


    姚羨雖然隻是一介商戶, 可是他有朱顏閣的消息網絡在, 簡直是不出門,便能知天下事。


    每個月,各地朱顏閣經銷商都會將消息傳到他身邊。


    同樣沈絳也會得到同樣的消息。


    這半年以來,西北大營一反被動挨打的常態,不斷進攻、密集進攻,讓北戎應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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