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卻沒理會我,我心裏說話:“你他娘的還讓我先眯上一覺,你倒先做夢娶媳婦兒去了!”不過胖子一向鼾聲如雷,如果說他睡過去了,為什麽我沒聽到任何響動?四下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隱隱約約覺得情況不對,無奈看不見胖子的位置,又叫了兩聲,他仍不回應。一旁的尖果剛睡著,聽到我在招呼胖子,她也睜開了眼。探照燈還掛在她身上,當即打開來往周圍一照,剛才還在這兒的胖子不見了!兩個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張大了口,半天說不出話。


    第十九章旋渦之海(中)


    1


    我和尖果驚惑不定,胖子剛才還在旁邊抽煙,他怎麽一眨眼不見了?二人又叫了幾次,仍不見胖子出來,再一看地上,昭和十三式背囊以及餘下的兩根火把都不見了,當然還有胖子的獵槍,可見是帶上裝備走的,他能上哪兒去呢?我急得額頭青筋直跳,胖子雖然一貫無組織無紀律,卻不至於臨陣脫逃,何況無路可逃。我和尖果替胖子捏了把汗,說不擔心不是實話,總共隻有三個人了,又不見了一個,怎麽可能不急?


    尖果比較心細,低下頭看了一陣兒,不光是背囊和獵槍不見了,胖子手上的煙頭也沒了。我一想不錯,胖子總不會連煙頭都帶走。我仔細想了一遍之前的經過,剛才我和胖子倚石柱而坐,他掏出兩根戰鬥煙,分給我一支,二人一前一後點上煙。我抽完之後在地上掐滅了煙頭,這個煙頭還在地上,我下意識地撿了起來看了一看,按說胖子抽完一支煙的時間,應該跟我一致,可是地上隻有我扔掉的煙頭,胖子的煙頭在哪兒?以他往常的習慣,大抵隨手一扔,周圍卻也沒有。按這麽一想,胖子連同他的背囊、獵槍、火把,以及手上的煙頭一同不見了,該不會是讓石柱上的旋渦吞了進去?


    我和尖果一想到這裏,不約而同地望向石柱,那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旋渦,仿佛真可以將人吞進去。我心下怔忪不定,正要伸手去摸石柱上的旋渦,忽然發覺身後有人,我立即轉過頭去,尖果也將探照燈舉了起來,沒想到走過來的正是胖子,他用手擋住刺目的探照燈光束,連說:“別照臉、別照臉,太晃眼了!”


    二人見是胖子,這才將懸在半空的心放下。我問他:“上哪兒去了?花椒不叫花椒,麻利兒地過來交代清楚!”胖子說他剛才坐在石柱下邊抽煙,用中指拇指掐住煙屁股一彈,將煙頭彈到了對麵,要知道煙頭落在地上,多少會有一點亮光,可他扔出去的煙頭卻不見了。他覺得奇怪,走過去一瞧,居然見到一個洞口!胖子膽大包天,他也沒跟我們打招呼,一個人下去瞧了瞧,怎知越走越深,半天到不了底,不得已退了出來。


    我暗暗吃驚,之前來的時候,也用探照燈照過周圍的地形,大殿前邊空蕩蕩的,幾時多出這麽一個大洞?我讓尖果用探照燈往那邊照,但是什麽也沒見到。胖子對我和尖果說:“咱仨過去瞧瞧,說不定是個出口!”


    整座大殿中僅有探照燈的一道光束,尖果正將光束照向前方,我看不到胖子的臉,卻感到他的一舉一動都十分古怪,他說他扔了一個煙頭,無意中見到一個大洞,可大殿之中黑燈瞎火的,伸出手來見不到五指,他並沒有點上火把照明,如何看得到地形?不知去向的胖子突然冒出來,口口聲聲讓我們往那邊走,他的話可不可信?並不是說我不相信胖子,而是麵前這個“胖子”來路不明!


    2


    先前探照燈的光束一晃而過,可以看到走過來的人是胖子,頭上有關東軍戰車部隊皮製防撞帽,穿一件藍色軍便裝,身上挎了昭和十三式背囊和村田22式獵槍,胸前別了像章,腰紮武裝帶,腳上有大頭軍鞋,怎麽看也是他胖子,但仍是讓人覺得可疑,至少還有兩根火把裝在他的背囊中,如果前邊當真有個大洞,他下去了再上來,為什麽不用火把照亮?他又不是土耗子,怎麽可能在完全沒有光亮的情況之下,摸黑走上這麽一趟?


    如果說這個人不是“胖子”,又會是誰?我這一個念頭轉上來,竟有不寒而栗之感,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不見盡頭的旋渦大殿之中沒有別人了,有也是有鬼!我心說:別人怕了你,不敢與你計較,且看你如何對付我!光憑這一點,我還不好說這個“胖子”有問題,他正位於探照燈照不到的黑處,有意無意避開了光亮,似乎不想讓我們見到他的臉,他臉上有什麽東西不成?我估計我照直了問他,他也會找借口開脫,又不能讓尖果去照他的臉,如此一來容易打草驚蛇,這該如何是好?


    胖子還在叫我們往前走,尖果信以為真,手持探照燈在前邊走,我和胖子在後,按他說的方向走了幾步,仍沒見到有什麽洞口。我一看手上還有之前掐滅的煙頭,略一沉吟,再次將煙頭叼在口中,又掏出行軍羅盤中的防水火柴往磷條上劃,作勢要點煙頭。在以往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吃飯到最後都要拿塊饅頭把碟子裏的菜湯抹幹淨吃了,這還得說是吃得上饅頭的時候,一根煙恨不得當成兩根來抽,從來都是抽到掐不住煙屁股才扔。撚滅了又撿起來的煙頭當然無法點燃,我隻想借火柴的光亮,仔細看一看胖子的臉。


    二戰時期軍隊裝備防水火柴已十分普遍,以適應在特別惡劣的情況下取火,日軍防水火柴藥頭很大,木杆卻極短,劃起來挺費勁,我連劃了幾下沒劃著,又用力在磷條上一擦,火柴“唰”地一下亮了起來。胖子見我劃了一根防水火柴,急忙湊過來吹了一口氣。我伸手要擋卻沒擋住,隻覺一股陰風吹到了臉上,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手上的火柴立即滅了。


    軍用防水火柴不僅防水,同樣可以防風,刮風下雨也不會滅,雖說是好幾十年前的東西,可也不至於一吹就滅!而且在“胖子”吹滅火柴的一瞬間,我已經瞧見他的臉了,兩眼如同兩個旋渦一樣的黑洞!我在大殿中見到的老土耗子,兩隻眼也是如此。以前那個鬼門老祖,包括摔死的土耗子二虎,雙目都明亮異於常人,據說這是賊眼,可以識寶,並且能在暗中見物,縱然在墓中也得使用燈燭,卻比一般人的眼好使。在沒有光亮的去處至少可以看出個大致輪廓,但是到了旋渦大殿之中,老土耗子兩隻眼變成了兩個黑洞,我至今還沒想明白,為什麽一個死人會在大殿中顯身,這個胖子也是一樣,讓鬼上了身似的!


    3


    火柴的光亮一滅,又是倆眼一抹黑,可我已經意識到旁邊這個人不是胖子,對方甚至不想讓我見到他的臉,否則不會吹滅我手上的火柴,他的兩隻眼分明是兩個黑洞,不過對方的言語舉止、身形裝束,為什麽和胖子完全一樣?有鬼上了胖子的身?


    雖然什麽都看不見,但是我仍感覺得到,對方吹滅火柴之後正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我心中一發狠:“老子倒要瞧瞧你這張人皮下的鬼臉!”當下一伸手,想抓住對方的臉,怎知我的手一伸過去,卻似卷在了一個旋渦之中,我大吃了一驚,正要使勁往後扯,尖果聽到後邊有響動,她握住探照燈轉過來,光束照到我身上,我這才發覺手上什麽都沒有,也不見了那個“胖子”!


    尖果沒見到胖子,同樣吃了一驚,忙問我出了什麽事?我額頭上全是冷汗,怔了一怔才告訴尖果,剛才出來的不是胖子。尖果驚詫莫名:“不是胖子?”我不知這話該怎麽說,我也不知道對方是鬼是怪,或許是這座旋渦大殿作怪,反正不是胖子。


    原本在一旁的胖子不見了,等他再出來的時候,口口聲聲說前邊有個洞口,讓我們往前走,前邊不僅沒有洞口,這個“胖子”也一轉眼不見了。我雖然一時想不明白,可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兒,當即接過尖果手中的探照燈,將光束照向前方,前邊空蕩蕩、黑茫茫的,仿佛什麽都沒有。探照燈的光束至多可以照出十幾米,胖子坐在石柱下邊,他手勁再大也不可能將煙頭扔出那麽遠,可見前邊根本沒有什麽洞口,好在我們沒上當,隻走出去幾步,這一步走錯了,後果不堪設想。


    尖果問道:“我們走過去會發生什麽?”我聽她說話的聲音有些發抖,我同樣感到害怕,不過隻有我們兩個人了,她全得指望我,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我得有個擔當才是,我可不能說我不知道。從我們進山以來,幾次三番出生入死,實在折騰不動了,換成是我一個人落到這般地步,我多半會躺在地上等死。如果是胖子這麽問我,我也一定會說不知道,而在尖果麵前,“不知道”這三個字我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或許是個人英雄主義,或許是想逞能,反正不動腦子是不成了。


    正如胖子所言,成天啃幹豆餅子,腦子長得跟豆腐渣似的,好使得了嗎?在大興安嶺黑水河插隊,一天兩頓粗糧,好歹能吃飽了,深山老林中人跡罕至,卻有很多飛禽走獸,有的是鬆蘑、木耳、野果,河中有門板那麽大的魚,土洞子裏掏得出刺蝟、大眼賊、土皮子,那都沒人稀罕吃,偶爾還有屯子裏的獵人打來麅子、野豬、山雞。再加上我們偷雞摸狗,時不時可以打打牙祭,說實話餓是餓不著,吃的比兵團上好多了,山高皇帝遠的,又不受紀律約束,駐紮邊疆的屯墾兵團才真是苦,不僅吃的不行,幹的活兒也重。但是在備戰備荒的年代中長大,我們的潛意識裏永遠覺得吃不飽。饑餓有一個好處,可以使人保持專注,吃的以外什麽都不想,何況在那個在最高指示下統一行動的年代中也不需要我們想太多。可是到了這會兒,我也不得不好好用用我這二兩半豆腐渣了。我使勁想了一想,其實之前我們遇到過這樣的情況,當時我們三個人正要繞行石柱,老土耗子顯身出來要將我們引開,如果說剛才出來的胖子,與老土耗子一樣是這大殿中的“鬼”,這個“鬼”為什麽帶我們往前走?無非有兩個可能,一是將我們帶上死路,二是讓我們離開有利的位置。一直往前走的話,什麽也不會發生,因為前邊什麽都沒有,卻會使人迷失方位,活活困死在旋渦大殿之中。如此說來,或許我們在不知不覺中,又接近了寶相花!


    我再次轉過頭,用探照燈照到後邊的石柱,沒覺得和之前有什麽兩樣,我們似乎也沒做過什麽,隻是繞石柱走了好幾個小時,何以見得接近了寶相花?我和尖果想了半天,我們是什麽都沒做,但是對比之前的情形,卻有一點不同——我們三個人之中的胖子不見了,這又說明了什麽?


    4


    我想來想去,又把自己給繞進去了,我要知道胖子為什麽突然不見了,還能找不到他?不知胖子這會兒是死是活,他這麽一個大活人,一口氣吃得下二十多個窩頭,怎麽可能憑空不見了?


    說話這時候,我手上的探照燈滅掉了,周圍一片漆黑。我讓尖果拽住我的武裝帶別放手,如果在這鬼氣森森的大殿中走散了,那是想哭都找不著調門兒,又使勁拍了幾下探照燈,這才亮了起來。我估計不是探照燈接觸不良,而是快沒電了,剛才使勁拍這幾下,雖然又亮了,但是無異於“回光返照”,堅持不了多久。


    我問尖果:“還有沒有電池?”尖果說電池在胖子的昭和十三式背囊中,在我們找到胖子之前,已經沒有可以替換的電池了。我心裏頭“咯噔”了一下,僅有的兩支火把也在昭和十三式背囊中,我身上隻有十來根防水火柴,一來防水火柴沒有多大光亮,二來一根防水火柴持續燃燒的時間僅有十幾秒鍾,即使一根接一根地使用,十來根防水火柴也隻夠用兩分鍾,在這個沒有盡頭的旋渦大殿中,兩分鍾的光亮夠幹什麽?


    有光亮還有一線生機,探照燈的電池一旦用盡,我們兩個人隻有等死了,因此必須在探照燈滅掉之前,設法找到一個出口!我覺得在這兒胡思亂想沒什麽用,隻好帶上尖果,再次退到石柱下方。我記得我之前以為胖子突然不見了,是讓石柱上的旋渦吞了進去,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旋渦,抬起手來還沒碰到,正在這個時候被“鬼”引開了,是不是我這個無意中的舉動,可以進一步接近寶相花?


    我盯住石柱上的旋渦,尋思隻有伸手過去摸一摸,才知道胖子是不是讓旋渦吞了。這麽做的後果無法想象,我可能也會讓旋渦吞進去,反正探照燈快要滅了,我也想不出別的法子了,當即深吸了一口氣,用手去摸石柱上的旋渦,怎知摸了半天,石柱仍是石柱,什麽都沒有發生。我一下子愣住了,這麽說我想錯了,胖子沒有讓旋渦吞進去,那為什麽一轉眼不見了?我和尖果一同去想之前的經過:三個人在大殿中繞行了很久,既走不出去,也想不出任何可行之策,不得已坐下喘口氣,胖子給了我一支特級戰鬥煙,在我先抽了兩口之後,他也點了一支煙,一邊抽一邊讓我們先眯上一覺,等緩過勁兒來再想法子。我覺得他言之有理,當時上眼皮直找下眼皮,不坐下還好,一坐下真是睜不開眼了。於是緊抽兩口煙,掐滅了煙頭,閉上眼準備睡一會兒,又不放心胖子“插旗”,讓他千萬當心別打盹兒,他卻不回應。我以為他先睡著了,趕緊睜開眼,卻已不見了胖子,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


    尖果說:“當時我也是又累又困,好像一坐下來就睡著了,聽到你招呼胖子,我才睜開眼……”


    我納悶兒地說:“為什麽你和我還在,隻有胖子不見了?他和我們有什麽不一樣?”


    尖果似乎想到了什麽,問道:“你剛才說胖子和我們有什麽不一樣?”我撓了撓頭,無意中說了這麽一句,並沒有多想,胖子他和我們有什麽不同?相同之處好說,同是爹娘所生,倆肩膀頂一個腦袋,他和我們一樣來到屯墾兵團開荒戍邊,又在大興安嶺黑水河當了知青,要從這方麵說,胖子和我們沒有不同。說到不一樣的地方可太多了,首先他比我們胖,一貫多吃多占,要不怎麽叫他胖子?


    尖果卻不是這個意思,她是指我們三個人坐在石柱下,隻有胖子沒睡覺。我聽她說了這麽一句話,心中颯然驚覺,我們是在夢中不成?當即在腿上掐了一把,知覺似有似無,又不知為什麽,心裏邊恍恍惚惚的,也覺得身在夢中,而且是和尖果做了同一個夢。


    剛才胖子說他來放哨,讓我和尖果先眯上一覺,當時我也是累得狠了,抽完那支特級戰鬥煙,在地上掐滅了煙頭,倚在石柱上想打個盹兒,其實眼皮子合上之後,再沒有睜開來過。至於告訴胖子千萬別打瞌睡,要當心老土耗子,全是夢中所為。我和尖果同時進入了一個夢中,沒見到胖子是因為他還沒睡。有了這麽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反而讓我放心了,至少胖子還在。二人抬頭望向石柱上的旋渦,到了這會兒才明白過來,原來隻有在夢中可以進入大殿深處!


    第二十章旋渦之海(下)


    1


    我心想:進入了大殿深處又如何?為什麽沒見到寶相花?還要再往深處走不成?之前以為走到這座大殿的盡頭,可以見到寶相花,再從寶相花伸入地裂子的蔓條上或許可以找到出口。我們所能夠想到的活路僅有這一條,不過在目前看來,並不是我想象的那麽簡單,一來沒想到在夢中才可以進入大殿深處,二來沒想到走到這一步仍沒見到寶相花,還有一個更要命的,即使找到了出口,我們也隻是在夢中可以出去,豈不是等於根本沒出去?


    我有一肚子的疑惑,旋渦大殿是什麽人造的?又是出於什麽目的?規模究竟有多大?寶相花的根脈是否在大殿深處?寶相花又如何使人了脫生死?為什麽已經死掉的人會在大殿中顯身?在大殿中見到的老土耗子與另一個胖子,是不是同一個“鬼”?這個“鬼”為什麽不想讓我們往深處走?


    我們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其中的任何一個,二人無可奈何,隻道是“既來之,則安之”,定下神來打量石柱,似乎沒有什麽變化,可是繞至石柱側麵,發覺前邊起了霧,越往前走霧氣越濃,不知寶相花在不在霧中。探照燈的光束這時又變暗了,隨時可能滅掉。我心想:如果是在夢中,探照燈的電池可不該用盡,這究竟是不是夢?


    兩個人擔心探照燈滅掉,決定先進入霧中瞧瞧有沒有寶相花。我不知接近寶相花之後會發生什麽意想不到的情況,於是摘下步兵鍬握在手上,探照燈交還給尖果。二人又往前走了幾步,忽覺身上的寒毛一根一根豎了起來,迷霧中似乎有什麽可怕的東西,雖然隱在霧中看不見,但是身上已經起了一層層雞皮疙瘩,說不出來為什麽這麽怕,也不知道怕的是什麽,不可名狀的恐怖讓我和尖果身不由己地發抖,手上的步兵鍬都快握不住了。


    平時我沒有胖子那麽渾不吝,膽子可也不小,在屯墾兵團和知青中是有一號的大膽不怕死,邊境上打過狼群,森林中鬥過熊,大遼太後的棺槨我都敢鑽。而且走到這一步,我已經有了麵對死亡的心理準備,腦袋別到褲腰帶上,隻當這條命是撿來的,死都不怕,還有什麽可怕的?可也不知道什麽原因,我們還沒見到迷霧中這個東西,卻已打了一個寒戰,嚇得全身發抖,手腳幾乎不聽使喚了。兩個人恍然大悟,規模驚人的旋渦大殿,進來之後上不了天,入不了地,怎麽走也走不出去,卻不是為了將進來的人困死,而是困住了一個能把人嚇死的東西!


    我和尖果心驚肉跳,嚇得膽都寒了,說不定我們全想錯了,或許寶相花並不在旋渦大殿中,又或許寶相花才是那個能把人嚇死的東西,反正我們不敢再往前走了,我寧願困死在大殿中,也不想去找迷霧中的寶相花了。當時腦子裏沒有別的念頭,隻想有多遠逃多遠,可別等在這個旋渦大殿中徘徊了上千年的亡魂找上我們!我急忙抓住尖果的手往後拽,示意她快走!尖果同樣明白我們的處境何等凶險,她不敢再用探照燈往前照,按低了探照燈,兩個人一步一步往後退,由於兩條腿不住發抖,腳落在地上如同踩進了棉花套,全是軟的。我們不僅不敢跑,兩條腿也拉不開栓了,隻好硬著頭皮往後退,怎知剛才轉過來的石柱不見了,周圍全是迷霧。


    正當此時,探照燈的光束滅掉了,甩了幾下也沒什麽用。我意識到沒有退路了,還好身在夢中,必須盡快從這個可怕的噩夢中出去,當即在自己身上狠狠掐了幾下,卻怎麽無法從夢中驚醒。二人心中絕望無比,原來進入了這個噩夢,到死也不可能醒轉過來!


    2


    我用步兵鍬在手背上割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但是仍在夢中出不去。失去了探照燈的光束,大殿中一片漆黑,我和尖果相距雖近,卻見不到對方的臉,可是不用看也知道,兩個人的臉色可能都跟白紙一般,我們之前大意了,沒想到進來容易,卻無法從夢中出去!


    二人嚇得不知所措,這時我忽然覺得有隻手將我拽住了,猛地往上一扯,我一下子坐了起來,身上的冷汗都濕透了,張開大口不住喘粗氣,睜開眼左右一看,見自己正坐在石柱下,是胖子將我和尖果拽了起來。尖果也是麵如人色,驚得說不出話。胖子手持一根火把,照了照尖果,又照了照我,一臉茫然地問道:“你們做了什麽噩夢?怎麽嚇成這樣?”


    我借過火光看到胖子的臉,又見地上有兩個煙頭,明白這是從夢中出來了,好不容易定下神來,暗道一聲“僥幸”,若不是胖子發覺我和尖果的情況不對,伸手將我們拽了起來,我們兩個人哪裏還有命在!


    等我們緩過勁兒來,三言兩語將在夢中的遭遇給胖子說了一遍,旋渦大殿沒有出口,但在夢中可以進入大殿深處,深處全是迷霧,不知霧中是寶相花還是什麽東西,死氣沉沉的,總之太可怕了。好在還有一個插旗兒的,否則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胖子聽得目瞪口呆,覺得難以置信,向來說是同床異夢,卻沒聽說兩個人可以做同一個夢,但是事實俱在,卻又不得不信。既然在夢中可以接近寶相花,豈不是簡單了,總比困在沒有盡頭的旋渦大殿中走不出去好。寶相花有什麽可怕的,不就是可以發光嗎?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埋。我說這絕不可行,且不說霧中有什麽,如果隻能在夢中接近寶相花,那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這和做夢娶媳婦兒是一個道理,縱然你在夢中見到了寶相花,也找到了出路,那不還是做夢嗎?做夢逃出去有什麽用?何況我們並不清楚,迷霧中的東西是不是寶相花,事已至此,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了。


    尖果發現我手背上還在淌血,撕了條綁腿的帶子給我裹上。我心念一動,在夢中用步兵鍬劃了一道口子,怎麽還在淌血?剛才經曆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在夢中?我讓尖果打開探照燈,探照燈也不亮了。胖子從背囊中掏出電池,裝在探照燈上,這才又亮了起來,但這也是僅有的電池了。我和尖果又驚又駭,我手背上用步兵鍬劃開了口子、尖果的探照燈電池用盡,全是在夢中發生的事情,我們已經從夢境中出來了,為何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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