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冉苒剛剛端起杯盞的時候,係統尖細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


    “警報警報!親親小心!這茶有毒!有毒!”


    冉苒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頓,“有什麽毒?”


    “這毒名叫‘元靈散’,是一種專門針對修真之人的毒藥。如若修真之人服用,片刻後靈力便會慢慢消散,三個時辰內與普通凡人無異,可任人宰割。親親,您要小心呐~”


    杯中的茶有毒,冉苒既已知曉,理應想辦法推脫不再入口了。但此茶是明夫人親手所倒,怕是別有用心。


    “我記得我同蕭師兄看星星的那次所得的抽獎機會還沒用,現在用掉吧。”冉苒很想看看明夫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究竟為何要在她將要離開之時下此毒手。


    反正係統每次都能在關鍵時刻給予她最需要的幫助,那不如便將計就計,繼續演下去。


    “叮咚~恭喜親親獲得‘百毒不侵丹’一枚!千淬百煉成一丹,任爾東西南北毒!親親,祝您好運呦~”


    有了解藥在手,冉苒麵不改色地飲下杯中的茶,還極其自然地稱讚道:“好茶。”


    然而本以為明夫人會有什麽下一步動作,冉苒卻遲遲沒有等到。


    直到聊天結束,明夫人得了想要的駐顏丹,冉苒聽到了想打聽的消息。然後在明夫人略含深意的微笑中,全須全尾地將冉苒送出了城主府。


    太奇怪了,冉苒滿腦袋問號。


    此時宴會已散,師門眾人都已回到客棧。夜色已然降臨,白日裏人聲鼎沸、摩肩接踵的商業街,在深夜中華燈暫歇、關門閉戶,少有人的影子,安靜而空蕩。


    冉苒獨自遊蕩在風原城的長街上,無意識地捏著自己的手指,想不明白的事一件連著一件。


    走著走著,冉苒突然停下。既然迷惑之處一大堆,此時也不想回客棧,那不如——就去事情發生的現場看看吧。


    *


    陰風哀號,黑暗曠遠。


    冉苒跟隨著係統的指示一路來到這裏,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裏是十五年前的戰場,也是風原城的邊界,名叫“風原”,風原城的名字正是由此而成。


    正如它的名字,午夜的風原陰風呼嘯,地上鮮有起伏和樹木,隻有枯矮的灌木叢,和掩映在層層稀疏的灌木下的,森森白骨。


    除了累累的屍骨,他們身邊還散落著一些兵器,斷劍折戟,大多已經殘損,在風沙的侵蝕下鏽跡斑斑。冷白的月光照在白骨和鐵器上,反射出陰森幽暗的光。


    四周是沉沉的死氣,鼻尖彌散著腐爛的氣息。向前望去,好似還能在霧氣中隱隱看到一個模糊的白影,在風中獵獵飄蕩。


    等等——白影?


    冉苒瞬間警戒,右手悄悄握上碎雲劍。


    那白影似乎也發現了她,轉過身來。隨即白色忽地蕩開,迅速飄進,一股淩冽的殺氣隨之洶湧而來,直衝冉苒,勢不可擋。


    冉苒反應機敏地拔劍抵抗,卻就要來不及。隻能迅速旋身躲避,堪堪避開要害之處。


    陰風吹起冉苒的頭發,遮擋住了視線,冉苒隻能憑本能辨別危險動向。


    淩厲的劍氣就要碰撞上碎雲劍時,卻意料之外地迅速收斂,往旁邊襲去。


    劍光閃過,隻削落了冉苒的幾縷頭發。


    冉苒堪堪躲過威脅,抬眼看向來人時,大吃一驚。


    “師兄?”


    “小師妹。”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的響起,確卻是一樣的驚訝與疑惑。


    原來那道白影正是身穿白袍的江離。


    江離手握長劍,眉頭微皺,麵色不是很好,有些蒼白。盯著冉苒看時,眼中微微有些嚴肅。


    “你怎麽也在這兒?”


    “你怎麽也來了?”


    又是不約而同地脫口而出。話音剛落下,兩人有些無奈地相視一笑。


    *


    “原是如此。”


    江離和冉苒走在風原滿地的屍骨間,時不時用長劍撥開腳邊的灌木叢。


    聽完冉苒的敘述,江離蹙起眉頭,慢聲說道:“我也是對吳流案有些好奇,才想著來這裏看看。沒想到,果真發現了些蹊蹺。”


    “有什麽蹊蹺?”冉苒轉頭看向江離。幽冷的月光在曠原上暢通無阻地照下來,映在江離冷白的皮膚上。


    冉苒竟然覺得自己從師兄臉上看到了一絲憂愁。


    夜色太過深沉了,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冉苒覺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了吧。


    江離長劍指向地上的骸骨。經過十五年的歲月磋磨,這些屍體大多已經腐化,隻剩下陰森森的人骨。衣物卻還基本留存著,罩在屍骸上,在陰風中顫抖。


    “你看這些屍骨的模樣,大多都很舒展,好似生前沒有激烈地反抗過一般。而且看他們的衣物,傷口極少,多為一招致命,這在戰場上是極罕見的。”


    確實,就算是因為吳流通敵,也應該是佯敗,不應折損這麽多人才是。如果是與之後趕來的吳泗率領的眾人相抗,那更應該殊死搏鬥,而不是這任人宰割的模樣。


    “還有那些兵器,”江離用劍挑開一邊的灌木叢,露出裏麵插在土壤中的斷劍來,“吳流帶領的隊伍也都是修真之人,使用的兵器雖不可能全是絕世神兵,但也當不是普通的鐵器。”


    “就算是因為主人死後沒有靈力潤養,也不應僅僅十五年便已經殘損生鏽。”


    冉苒順著江離的目光看去,確實如他所說,這風原的景象實在奇怪,令人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不得不對當年那件事情的真相生出懷疑。


    不知是不是深夜的風原陰氣太重,冉苒總覺得此時的江離情緒不高。


    大師兄平常總是一副麵帶微笑的溫和模樣,把心思隱藏的極好,很少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


    冉苒有些擔憂,卻也不好多問,隻輕聲說道:“這裏確實頗多蹊蹺,看來當年的事並不如傳言那般簡單。天快要亮了,師兄,我們去別處打聽打聽吧。”


    雖然不知道師兄究竟為什麽情緒低落,但先離開這個勾起他隱秘心事的地方,總還是好的。


    二人無聲地往客棧走去,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東邊的天幕已經漸漸亮起,迎著金色的朝陽走回風原城中時,好像在走向光明和希望。


    問道法會好不容易結束,太清宗的眾人終於得了空閑休息,這時還都沒有起來。


    客棧一樓的大廳內寧靜而空蕩,隻有在櫃台前獨自忙碌的老板娘,和正伏案寫講稿的鄧先生。


    吳流案故事的來源就是這位鄧先生,冉苒和江離正想等茶樓開門後去尋他,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鄧先生正好就在客棧內吃早飯。


    聽聞冉苒和江離的來意,鄧先生搓搓手,意有所指地訕笑道:“這個……當年的事嗎,老夫我知道是知道一些的……”


    還沒待冉苒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深意,江離便已熟練地從儲物袋中摸出一塊金錠,放在鄧先生麵前。


    鄧先生不過是個風原城中的普通市民,哪裏見過用金子來打賞的。見狀迫不及待地收起來,直說:“二位如此有緣,那我必然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據說這宋夫人和吳流城主本也琴瑟和鳴,可是在十六年前,吳流城主突然納了明珠明夫人為妾。從此宋夫人心生嫉妒,對明珠多有苛責,總是讓明珠做一些雜事,比如準備將士的征衣,打掃城主的書房。


    “卻不料正是在整理書房桌案時,發現了吳流致命的證據!”鄧先生說到激動處一拍客棧的木桌,引起了桌上茶碗的輕微晃動。


    “既然吳流城主和宋夫人原本感情極好,為何會突然移情別戀,納一房妾室?”冉苒敏銳地抓住了疑點,問道。


    鄧先生露出一副“你這就不知道了吧”的表情,說:“這明珠本來是宋夫人的一個遠房表妹,要被家裏人安排嫁給風原城的一個富商。”


    “這富商已經將近五十,而且那方麵怪癖頗多,死過好幾任妻子,明珠自然是不願意的。聽聞城主正陪宋夫人回家省親,特意求到了這來。


    “說是自己寧願委身作妾,也不願嫁給那老頭子。城主自然是答應了,這明夫人又是個有手段的,入府後把城主抓得死死的,可不就招正牌夫人嫉恨了嗎。”


    原來明夫人是宋夫人的遠房表妹,難怪冉苒見到明夫人時,她會頗親切地稱宋靜嫻為“姐姐”。


    不過——親切?


    第18章 宋靜嫻


    “婧娘!給上些茶來罷!”


    鄧先生說得口幹舌燥,轉頭衝客棧老板娘喊道。


    “靜娘?”冉苒有些好奇。


    “女青‘婧’,”老板娘手腳麻利地端來茶壺和茶碗,為桌上的三人斟茶,“是奴家從前的閨名。自從夫家去了以後,已經好久沒人這麽叫過了。這猛然一聽,還有些不適應呢!”


    婧娘複而笑道:“你們聊著,我就不打擾了。還有些活計沒做完呢!”


    冉苒聞言看向江離,眼中是滿滿的疑惑。


    *


    太奇怪了。


    冉苒趴在桌子上,心想。


    方才不過聊了一會兒,鄧先生就要前去茶樓說書。二人便回到了江離的房間繼續思考。


    冉苒在心中默默梳理著這幾日從各個地方聽到的事情,柳眉微蹙,一張乖巧精致的臉上滿是不解。


    江離看著伏在桌上的小姑娘,覺得她好像一隻沒撲到蝴蝶的小貓兒,正皺著臉懊惱。


    “我曾在上一屆問道法會時見過吳流城主,”江離突然開口,“彼時覺得他,也是個正直寬厚的人,不像是會做出這等醃臢事來的模樣。”


    冉苒從臂彎中抬眼,看向江離:“也就是說,師兄也覺得這件事和吳泗有關了?可是我們都隻是憑空臆測,連說服自己的證據都沒有。”


    小姑娘眼中的憂愁毫不作假。任誰也不會想到,她此時是在為一件與自己完全不相關的事情苦惱。


    江離看著她,卻好像穿過了無窮的歲月,在看向自己內心深處潛藏著的幽暗深淵。


    吳流案在他心裏其實已有定論。雖然不知曉中間的過程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一定、一定是他所猜想的那樣。


    隻是江離不好同冉苒直接說。一來自己確實沒有證據和推論,二來也不知該怎麽向小姑娘解釋,他心中那令人驚駭的直覺猜測。


    “這件事真是太奇怪了。若說露出的端倪其實也不少,比如如此重要的信件,吳流怎麽會隨意地就放在桌案上讓明夫人找到?”


    “吳流帶領的隊伍為什麽會任人宰割?為什麽拿著那樣粗製濫造的兵器?為什麽在全城抵禦外敵之際,吳泗還能迅速組織起一支沒有去前線的精銳部隊?”


    再比如明夫人的來曆,如果吳流真的那麽喜歡明珠,怎麽會任由宋靜嫻欺負她?


    吳流案的最大得益者確實是吳泗,如果此事真是吳泗主使,那必然也與發現信件的明夫人脫不了幹係。


    可是冉苒總覺得,明夫人不是那樣的蛇蠍女子。如果她真的受過宋靜嫻欺壓,怎麽會在與冉苒閑聊時,那麽自然地脫口而出一聲充滿親昵和懷念的“姐姐”?


    在吳流案之外,也還有很多謎團,讓冉苒想不明白。


    為什麽婧娘正好給他們推薦了喜歡講吳流叛城故事的說書先生?為什麽本應歇在興盛茶樓的鄧先生今日偏偏要來客棧吃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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