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餘光瞥了眼桌旁侍膳的湘蓮,隻恨不能把話說清楚。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她也還不是他的女人呢咳咳……聽起來真是有點別扭。


    心裏憋了一肚子話卻不能解釋,裴秀珠隻能嗯了一聲。


    哪知緊接著,卻見他咳了咳,忽然問道,“你,好了沒?”


    裴秀珠一頭霧水,“什麽……”


    話還沒完,餘光卻見他瞥了瞥自己的小腹……


    她咯噔一下,忽然反應過來。


    是在問……她的月事?


    心間忽然起了絲不太妙的預感,原本月事已經走了的她麵不改色的撒謊道,“還沒。”


    “妾身還沒好。”


    “那何時能好?”


    他居然又追問。


    “大約要後日。”


    裴秀珠心間慌的一批,麵上強撐淡定。


    要不是怕太離譜,她還想再多說幾天的。


    房中似乎有些熱,叫人不太自在,她作勢扇了兩下團扇,試圖緩解尷尬。


    好在,蕭景曜沒再問什麽,隻是道了句,“那,本王後晩過來。”


    便起身往房門外走去。


    裴秀珠忙起身相送,待那高大身影走遠,方漸漸緩過神來。


    他說後晩過來?


    那是……果真她猜的那個意思嗎?


    心間滿是難言的複雜滋味,丫鬟們卻齊齊圍了上來向她道起了恭喜,“主子,王爺的意思是要同您圓房吧?這是好事呀!”


    紅豆又有些不解,壓低聲問她,“主子不是今早就已經好了?為何要同王爺說後日?”


    裴秀珠無言看她。


    後日?後日她還嫌早呢,剛才為啥不幹脆說大後日呢?


    人生明明有那麽多有趣的事,為什麽就不能跳過圓房這茬呢?


    自打看過娘給她的畫冊,她一想到自己也要做出畫上的那些事,簡直就……


    太羞恥了!!!


    ~~


    轉眼到了第二天。


    大約因為心裏有事,裴秀珠早早便睡不著了。


    在榻上翻來覆去一陣,倒把自己折騰餓了,於是索性起床去了小廚房,給自己做了碗熱幹麵,煮了鍋甜酒雞蛋。


    勁道的麵條拌上芝麻醬跟醬油,綴以蔥花鹹菜丁辣米油,濃香四溢,鹹辣可口,別提多好吃了。


    再喝一口熱乎乎的蛋酒,頓時化解了口中綿膩,實在舒服。


    如若能再來根麻辣鴨脖,就完美了。


    裴秀珠邊吃邊遺憾的想,不知道這輩子還能否再享受道辣椒的快樂。


    當然,她也不是小氣人,自己享受美味的同時,不忘打包一份送去前院。


    不過這熱幹麵食材簡單,蕭景曜喜不喜歡,她就不知道了。


    ~~


    此時的前院,剛下朝回來的某人正對著食盒皺眉。


    碗中的是什麽?


    醬糊糊一坨麵條,連配菜也沒有?


    似是看出他的猶豫,福厚趕忙解釋道,“王爺,這是王妃才剛叫人送來的,興許也是京城沒有的美味,您不妨嚐嚐?”


    說著恭敬奉上筷子。


    她做的?


    蕭景曜這才接過筷子,勉強嚐了一口。


    嗯,不嚐不知道,原來這其貌不揚的麵,竟然很好吃。


    芝麻醬的香醇混合著恰到好處的鹹味,再與些許的辣味融合,纏綿唇齒之間。筋道的麵條沾滿了芝麻醬,直叫人停不了口,就連小小的鹹菜丁蔥花芫荽末,吃到也讓人驚喜。


    別說雖是一大碗麵,但他一口接一口,居然很快就吃完了,叫人頗有些意猶未盡。


    福厚見狀,趕忙捧出食盒裏的蛋酒,他又一碗喝下去,腹內十分熨帖。


    眼看他把飯吃完,福厚忙招人上前收拾碗碟,一麵笑讚道,“要不還是王妃知道王爺的口味,看似簡簡單單一碗麵,別人卻做不出來。”


    蕭景曜頷了頷首。


    他現在不得不承認,她做的飯菜,無論形式還是味道,都可謂十分獨特,叫他這從前本不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如今卻越來越離不開了。


    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


    吃罷早飯,裴秀珠正有些無所事事,卻見管家來稟報說,榮安縣主送了禮物給她。


    這叫人有些意外,這位姐姐怎麽忽然送她東西?


    隻聽來送禮的人道,“縣主恪守禮數,先前因縣馬喪期未過,一直未能來拜見王妃,然心間惦念京城各位親朋,自從定州歸京之時,預備了許多禮物,今日先遣小的來敬獻,待過幾日,便親自前來拜見。”


    裴秀珠聽明白了,榮安縣主這是為了重回京城皇家圈提前刷人氣呢。


    她便也照禮數回道,“有勞姐姐惦念,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改日姐姐得空,一定來坐坐才好。”


    送禮的人應是,便將禮物一一放下,有定窯白瓷,鬆醪美酒,花羅蜀錦,還有幾盒上好的驢膠。


    待來人一走,丫鬟們立刻湧上來給她當起了軍師——


    “無事不登三寶殿,榮安縣主忽然給您送禮,是不是有什麽事?”


    裴秀珠根本沒當回事,“不過親戚間走動,沒聽出來麽,她又不是隻給我一個人送了。”


    湘蓮依然憂心忡忡,“可奴婢擔心,若那秦霜兒所言為實,這榮安縣主是在故意跟您套近乎。”


    裴秀珠仍不以為意,“親戚嘛,套近乎就套唄。”


    湘蓮恨鐵不成鋼,“可奴婢擔心,她是為了王爺……”


    有道是隔牆有耳,不敢把話說得太明,湘蓮隻好轉而引導道,“您想想那日秦霜兒所說,眼下,這位縣主又是寡居,萬一她對王爺有所圖謀……”


    裴秀珠嗐了一聲,“萬一就萬一,不過就府裏多個人吃飯,王爺家大業大,還不至於養不起。”


    湘蓮目瞪口呆,“您,您未免也太大方了些……”


    “那是。”


    裴秀珠大方的笑了笑,起身查看那幾箱驢膠,倒並未發現,此時,有人正登上抱廈。


    昨日吃午飯時,蕭景曜似乎將一枚扳指隨手放在了飯桌上,今日要去武場時才發現不在身邊了。


    本想著左右無事,順路過來找找,沒成想倒意外聽了回牆角。


    不知為何,聽見房中主仆們這一番對話,他忽然有些舉足不前,頓了頓,索性掉轉方向,原路出了院門。


    福厚在他身後急忙跟上,院中值守的丫鬟也不敢出聲。


    所以從頭到尾,裴秀珠絲毫沒有發現。


    她此時的注意力都在驢膠上,看了看,發現這些驢膠品質都很不錯,忽然來了主意,吩咐道,“櫻桃荔枝,去取些核桃紅棗黑芝麻,枸杞冰糖黃酒來。”


    正想吃些甜品,就順手做個驢膠糕吧。


    兩人應是,趕忙去了。


    紅豆湘蓮卻頗為遲疑,“主子,您不會要用這些東西吧?您就不怕有……不好的東西?”


    裴秀珠無奈看她們,“你們話本子看多了吧?她光明正大送來的東西,真要放了什麽,她自己首先就脫不了幹係。再說了,她害我做什麽?對她有什麽好處?”


    湘蓮再次恨鐵不成鋼的提醒,“您是王妃,王爺的正妻呢!”


    裴秀珠道,“就算把我害死,她也坐不上我的位子啊。”


    身在這個時代,夫君又是皇子,這輩子不可能隻娶她一個人的吧。所以,她就姑且把蕭景曜當成“室友”好了。


    他若心裏真有別人,她也攔不住,管好自己就成了。


    不動心,也就不會生氣,樂樂嗬嗬吃好喝好,不比整日提心吊膽爭風吃醋來得強?


    ~~


    出了後院,蕭景曜直接去了武場。


    正在射箭,卻見左長史鄒延來稟報公務。


    “王爺,黃河沿岸的幾個郡縣都已開工築堤修建水庫,朝廷前期撥款已經到達。”


    一切照計劃進行,蕭景曜頷了頷首。


    須臾,他忽然問道,“如果一個女子不為夫君拈酸吃醋,便是夫君要迎娶別人,也能十分大方接受,這說明什麽?”


    鄒延哎呀了一聲,讚道,“這不就是自古以來男子所追求的賢妻之範?不過……”


    他忽然一個轉折,引得蕭景曜問道,“不過什麽?”


    “不過這都是男人們的幻想罷了,世上哪有女子不吃醋呢?”


    鄒延搖頭歎道,“如果女子不吃醋,隻能說明一件事,她根本不喜歡自己的夫君。因為不喜歡,所以才能做到大方。”


    蕭景曜了然。


    下一秒,羽箭卻脫了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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