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隻是掃了一眼:“太妃娘娘賞賜的東西總是好的。”


    沈無憂跟往常一樣,隨口說了一句:“如果秦先生能夠執掌國子監,那本宮保證,秦先生日日都能夠品嚐到這些美味佳肴。”


    秦先生這回卻摸了摸下巴:“這件事情……”


    沈無憂已經想到她接下來肯定會威脅要趕走自己。


    可是這一會秦先生卻說道:“罷了……咱們開始吧。”


    書法這種東西講究的是筆勁,整日舞刀弄槍的沈無憂自然是比一般大家閨秀更加有力的,練習起來也更加事半功倍。


    今日要練習的是一首詩。


    沈無憂以前沒有讀過,按照她的文學水平,大抵能猜出來的意思就是今天能夠去旅遊真高興。


    她寫了幾遍以後,將紙張遞給秦先生:“您看,我這字有進步嗎?”


    秦先生隻是掃了一眼:“比之前好了。”


    沈無憂非常自覺地補充了下半句:“但是跟人練了幾十年的自然是差遠了。”


    秦先生冷哼一聲:“原來你也知道,不過瞧你現在手上的功夫,每日回去應該都有在好好練習。”


    沈無憂道:“那肯定的,難得找到這個好的師父,如果自己還是不努力,這不是白費了先生的時間了嗎?”


    秦先生意味深長地說道:“你還看得挺清楚的,不容易啊。”


    沈無憂的書法當然沒有舉子門那麽飄逸有風骨,但是好歹是自己努力的成果,她還挺想留下來紀念一下的。


    也作為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活過的痕跡。


    沒準後人發掘遺跡的時候,也會發現她的字畫,驚歎當時的人的學習成果。


    “小翠,”沈無憂道,“拿好了,回頭就去內務府找人給裱起來,我要掛在自己寢殿當中欣賞的。”


    “是。”


    秦先生道:“用得著麽你,要是每回都這麽掛,沒過多久你的宮裏麵就放不下了。”


    “哪能啊,”沈無憂樂嗬嗬地說,“這不還有寧壽宮嘛,回頭要是我自己宮裏沒有地方了,我就去求陛下,看能不能在寧壽宮給我騰個地。”


    “也是,”秦先生看著她笑得意味深長,“左右您是太妃娘娘,整個皇宮都是你們的,想放哪兒就放哪兒。”


    “說得是啊。”


    沈無憂又蹭了一堂課,臨走的時候跟之前一樣:“那下次,等秦先生當值的時候我再來。”


    秦先生卻突然問道:“你真的想讓我執掌國子監?”


    “自然。”


    秦先生正坐在大桌子後麵看書:“要是我日後執掌國子監,那可能就無法進宮教授你學習了。”


    沈無憂道:“先生身懷大義,教授天下人自然比教授我一個更加重要。”


    秦先生終於抬頭站起來:“還真能吹的,下官恭送太妃娘娘。”


    輦車‘咯吱咯吱’行走在皇宮當中。


    窗外的荷花飄來一陣清香,提醒著大家——


    喂!是時候吃蓮子百合湯了!


    沈無憂看了下天色,現在這個時辰她沒有什麽活要忙的,索性讓人停下轎子,去摘一些蓮子回來,準備等會兒給陛下做一個糖水。


    沈無憂在輦車裏麵撐著腦袋,一言不發。


    小翠道:“娘娘可真是厲害,當年多少人勸秦先生也沒有成功,娘娘這才去了幾回了,秦先生就已經鬆口。”


    “小翠,”沈無憂突然問道,“你覺不覺得秦先生今天有點不對勁?”


    就像是……有些心虛,然後有些慌張的樣子。


    可能旁人看不出來,但是沈無憂的直覺一向挺準。


    小翠道:“沒有啊。”


    沈無憂道:“我總覺得這事兒有些奇怪。”


    “娘娘是不是覺得秦先生鬆口有些太快了?”小翠猜測道,“可是娘娘都已經自降身份去討好秦先生這麽多回了,更何況娘娘是這麽好的人,秦先生對娘娘的態度越來越好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沈無憂終於想明白,自己這一整日不對勁的感覺到底是為什麽了。


    主動邀請、整理東西、主動提前國子監的事情,還改了口風……


    哪件事情都不是正常的秦先生能夠做出來的。


    隻是沈無憂還沒能想出來,秦先生的轉變到底是因為什麽。


    想著想著,還在煮糖水的時候燙到手了。


    沈無憂縮了一下手,放到涼水下麵衝。


    小翠過來問:“娘娘?”


    沈無憂看了看,隻是紅了一點,並沒有很嚴重:“沒事,你趕緊收拾收拾,我帶東西去找陛下有事商量。”


    這時。


    卓玉宸正在寧壽宮裏麵聽著黃公公說話。


    黃公公:“陛下,娘娘已經回來了,今日在藏書閣的時候並沒有撞上其他人。”


    卓玉宸道:“她現在在哪裏?怎麽回來了也不見人影?”


    黃公公心中已經糾結成麻花了——


    人家太妃娘娘又不是陛下您的跟班,哪能時時刻刻都跟在您的身邊啊!


    但是黃公公不敢說。


    他隻是道:“娘娘正在小廚房。”


    卓玉宸的微微皺起的眉頭這才鬆開:“嗯。”


    過了一會兒,卓玉宸問:“娘娘之前留下的熏香在哪裏?”


    黃公公問:“奴收得好好地,陛下可要拿出來用?”


    卓玉宸道:“剛剛喝了藥,這屋子裏麵味道有點衝。”


    熏香嫋嫋升起,卓玉宸難得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坐在一邊聞著窗外的花香閉目養神。


    他隱藏在角落的一片陰影當中,寧壽宮裏裏外外不少宮人,但是沒有人敢跟他說笑。


    這是作為帝王理所應當的威嚴,也是他必須承受的孤獨。


    直到一身青衣的沈無憂從外麵經過,這宮裏麵才重新卷起一陣煙火氣。


    “陛下。”沈無憂招呼這卓玉宸過來。


    卓玉宸卻理所應當地伸手:“過來,扶著朕走過去。”


    沈無憂順從地將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陛下現在都將臣妾當成奴才了。”


    卓玉宸借著她還有黃公公的力氣站了起來:“怎麽?聽起來愛妃還不樂意了?”


    “臣妾不敢,”沈無憂道,“隻是陛下最近壯實了很多,臣妾一個弱女子實在承受不住陛下的重量。”


    卓玉宸現在走得還不是很順暢,還故意忽略另一邊的黃公公,整個人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了沈無憂的身上。


    沈無憂踉蹌了兩下,心裏嘀咕著要不是我平時經常鍛煉,早就跟你一起趴在地上了。


    壓在身上的重量又重了幾分,沈無憂都要懷疑自己是在背著卓玉宸,再走了幾步之後忍不了了:“陛下,您要習慣自己用力支撐身體,不然咱們這康複訓練得事倍功半的。”


    卓玉宸笑了:“嗯?愛妃這是對朕不滿了?”


    “沒有。”


    沈無憂閉了嘴,拉了拉卓玉宸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陛下可要抓緊了,要是滑下去那就麻煩了。”


    卓玉宸沒有說話,他看見了沈無憂剛才搭上來的手。


    坐下之後,卓玉宸第一時間就拉起她的手來看:“這是怎麽弄的?”


    沈無憂都快忘記手上那塊燙傷了:“沒什麽事,剛剛不小心燙到了而已。”


    她翻了翻手給卓玉宸看:“你瞧,這不是沒什麽事嗎?”


    卓玉宸:“你身邊的奴才都是死人嗎?”


    旁邊的宮人立刻跪下,黃公公上前將人都趕了出去,讓他們自己去領罰。


    沈無憂被卓玉宸嚇到了,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她還是第一次見太上皇這副要殺人的樣子,隻能重複說道:“真沒事……。”


    卓玉宸這把火還燒到了沈無憂的身上:“你也是,燙著了難道不疼的嗎?為何不叫上太醫來包紮?”


    沈無憂道:“明日便好了,包起來反而不方便。”


    卓玉宸不管,讓黃公公去叫上了太醫過來,自己還一直捏著沈無憂的手腕不放:“別動,免得等下傷上加傷。”


    沈無憂輕咳一聲,稍微用了下力,可是不知道卓玉宸這次是跟她強什麽,手是抽不回來了。


    兩人拉著手在這裏一言不發,整個寢殿裏麵的氛圍可以說是非常尷尬了。


    沈無憂腦子靈光一閃,把今天在藏書閣裏麵的疑惑點挑出來跟卓玉宸講了:“臣妾覺得秦先生的態度有些奇怪,不知道陛下能不能探查一下,看看昨天秦先生是否見過什麽人?遇到什麽事?”


    卓玉宸道:“行,這個事情我會替你查清楚的。”


    太醫沒過多久就來了,跑得滿身是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太上皇這邊突發重病準備駕崩。


    太醫在門口還問抓他過來的禁軍:“這……陛下到底得了什麽急病,你們好歹將症狀說清楚一點。”


    禁軍們也不清楚:“大人您進去瞧瞧自然就知道了。”


    一轉身,就看見黃公公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別磨蹭了趕緊進來吧,陛下都快要殺人了。”


    太醫戰戰兢兢地走進去,就見太上皇拉著太妃娘娘的手遞到他們麵前:“燙到了,趕緊瞧瞧有沒有大礙。”


    太醫:……


    要是按照太醫的想法,就那一個紅點緩幾日就能夠自己下去,連擦藥都不需要。


    但是頂著卓玉宸怒氣騰騰的眼神,太醫還是將燙傷大全都給沈無憂開了:“娘娘這幾日就少碰水,很快便能夠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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