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榮攥緊拳頭,準備霍權點頭他就去幫忙,管他是什麽駙馬,揍了再說。


    霍權不解,駙馬打架關他什麽事,他抱著靠枕往後挪了挪,說冬榮,“別?多事。”


    以他的名聲,救韓風對韓風來?說不見得?是好事,靜悄悄的走掉是最好的。


    “是。”冬榮鬆開手,聽霍權又說,“走吧。”


    冬榮呲牙,洪亮地答了句,是。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冬榮吆喝聲,人們注意到身後有馬車,待看清馬車前醒目的‘聶’字樣,趔趄地朝兩邊退避。


    就剩下趙府下人,以及被圍在中間的韓風。


    幾人擋在路中間,馬車過?不去,冬榮大喊,“快快滾開。”


    下人們茫然無措地看向自家主子,趙梁咬碎了牙,陰沉沉道,“繼續給我打。”


    烏雲蓋住了最後那點暮色,天空暗了下來?,趙府下人聽到指令,抬腳就往韓風身上踹,冬榮皺眉,再喊,“滾開。”


    語聲落下,在前開路的侍衛跳下馬,拔出腰間長刀就朝趙府下人揮去,他動作迅猛,離得?近的反應過?來?時,手臂衣衫裂開,血蹭蹭外?冒,他臉上頓時失了血色,“殺人了,殺人了。”


    侍衛手起刀落的揮向其他人,眾人四?處逃散,趙梁也驚住了,剛剛的囂張散了不少,“你...你竟敢當街行凶。”


    侍衛麵不改色,朝趙梁走了兩步,嚇得?趙梁身形打顫,“你想幹嘛?”


    侍衛收了長刀,抬腳踹向趙梁胸口,語氣不耐,“擋著我家大人的道了!”


    大人說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這種?沒眼力見的,能動手就別?講道理,拳頭會告訴對方怎麽做。


    趙梁被踹到在地,捂著胸口咳嗽,下人們見勢不妙,扶著他急急後退,退到人群前才敢問?趙梁有沒有受傷。


    街上靜得?針落可聞,眾人大氣也不敢出,侍衛轉身看向路中趴著的韓風,後者識趣,撐著身子站起往街邊去,侍衛這才翻身上馬,揮著鞭子往前,冬榮趕著馬車,回頭朝霍權解釋,“閑雜人等清理幹淨了。”


    霍權:“......”


    殘暴狠戾的名聲是真的洗不幹淨了。


    馬車平穩緩慢地駛過?,霍權撩起車簾,街邊,韓風微駝著背,手伸進懷裏掏出張手帕,擦嘴後,抬頭,直直平視著對麵,然後勾唇笑了。


    燈籠的光襯得?他麵色紅潤,笑起來?像花仙子似的,霍權拉上簾子,坐到另外?一側想瞧瞧趙梁找什麽樣子,手剛觸到簾子,就聽外?邊傳來?一道咬牙切齒的男聲,“聶鑿,你別?欺人太甚!”


    霍權驚住,縮回手,抱著靠枕坐得?離遠了些。


    不用看,罵他的定是趙梁無疑了。


    街邊,趙梁氣得?嘴唇都青了,說話胸口都一針一針的疼,冬榮偏頭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嗆他,“那也得?你是個人。”


    就趙梁這等貨色,在他家大人眼裏頂多是隻?老鼠,不能再龐大了。


    趙梁咬牙,直跺腳,旁邊心腹順著他胸口,直勸他消消氣,誰知趙梁更是來?氣,聶鑿底下的人就敢在他麵前頤指氣使,他呢...養了群貪生怕死的玩意。


    “滾開。”推開左右兩邊的人,趙梁氣急敗壞的回府告狀,“聶鑿,你給我等著。”


    車裏的霍權震了震,很想撩起簾子和趙梁解釋清楚,冤有頭債有主,下人行為和他無關,要報複別?找他。


    手在簾子邊來?來?回回打轉,到底沒有與趙梁說上話。


    想到趙梁那句讓他等著的話,霍權提心吊膽了兩日,這兩日禦史台仍是熱鬧,進進出出的人,擔心刺客混在其中,霍權讓冬榮跟著。


    冬榮高大壯碩,有他在,霍權說話底氣都足了不少,但不代表心裏就不害怕了,封後大典他以生病為由並沒參加,帝王英明神武,他這點見識,開口就會原形畢露,不如老實待著還能活命。


    他這些天研究言官的奏折研究得?差不多了,自己試著寫了兩份,感覺不太滿意,撕了又重新寫。


    張碩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地上散著很多撕碎的廢紙,霍權坐在桌邊認真寫字的模樣,聶鑿五官冷峻,不看你也能讓你感覺到他的冷漠。


    張碩打了個寒顫,走到茶桌邊倒上一杯茶,端著走向霍權,不期然的就看到了彈劾禮部侍郎羅忠的折子,他心下了然,對擋了道的駙馬都敢拳腳相向,何況是不知好歹上門胡鬧的羅忠。


    羅忠的事大人果然早有打算。


    他放下茶杯,溫聲道,“工部的人說頂多兩日大人就能搬過?去處理公?務了,卷宗室破陋,這兩天委屈大人了。”


    霍權低著頭,並沒看張碩。


    張碩也不敢仔細看霍權寫了什麽,說起正?事,“封後大典結束,靜嫻長公?主借進宮賀喜為由,狀告大人藐視王法,毆打駙馬,讓皇後發落大人你。”


    趙梁被打不是什麽秘密,前兩天他還納悶趙家人怎麽沒動作,沒想到是在這等著呢,皇後掌管鳳印管理後宮大小事,靜嫻長公?主向皇後訴苦就是想借皇後的手懲治霍權。


    霍權筆尖顫了顫,抬頭向張碩解釋,“毆打駙馬的並非我。”


    是叫丁四?的侍衛。


    他是受了牽連。


    哎。


    外?人看來?,丁四?是自己的人,他也有責任,霍權擺脫不了,他問?,“皇後怎麽說?”


    張碩表情生動起來?,“皇後沒說什麽,倒是太後把靜嫻長公?主訓斥了一頓。”


    趙駙馬的確挨了打,但他也打了韓風,隻?能說一山更比一山高,趙駙馬活該,張碩說,“皇後剛接過?鳳印,大喜日子,靜嫻長公?主就哭哭啼啼地讓皇後給他收拾爛攤子,不怪太後憐惜皇後,委實是靜嫻長公?主時機不對。”


    太後多疼愛靜嫻長公?主啊,綾羅綢緞賞賜不斷,這次卻什麽都沒賞,靜嫻長公?主離開皇宮時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照此來?看,很長時間裏靜嫻長公?主都不敢提霍權了。


    趙家人估計也不敢提。


    想不到自己因禍得?福,霍權放下筆,端起茶杯品了口茶,“其他禦史呢?”


    “還在路上,下官急著回來?告訴大人,沒和他們同?行。”張禦史侯在旁邊,餘光瞥到像樹樁般站著不動的冬榮,朝自己位置走,腳下不經?意踩著霍權丟棄的廢紙,他心思微動,“大人,下官有點事,出去片刻如何?”


    “去吧。”霍權頭也不抬地說道。


    秋風涼爽,張碩吸了兩口含著桂花香的空氣,在院子裏來?回走著,不時叮囑搬桌子的人動作輕點,別?驚擾了屋裏的霍權。


    在工部的人麵前,張碩逞盡了威風,他說什麽,沒人敢裝聽不見。


    他的聲音不大,幹活的人頓時收斂動作,盡量不發出聲音,張碩為此感到驕傲,有聶鑿這座靠山果真很管用。


    這時,走廊盡頭有說話聲響起,張碩欣喜地迎上去,幾位禦史看他麵露喜色,不由得?問?,“張禦史又遇到什麽喜事了?”


    戶部侍郎半夜去張府瞞不過?他們耳目,戶部不出手則已,出手就闊綽得?驚人,不知道張碩拿了人多少好處。


    張碩挑眉,獻寶似的口吻道,“別?說我沒和你們說,巴結聶大人的機會來?了。”


    湊上前,小聲說了霍權欲彈劾羅忠的事。


    幾位禦史都不覺得?奇怪,兩人本就水火不容。


    張碩說,“彈劾羅大人這事就由我們代勞如何?”


    隔牆有耳,院子裏閑雜人等多,李逵抵了抵張碩胳膊,眼神看向角落,幾人四?下瞅瞅,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角落裏。


    張禦史說,“聶大人不是普通人,不拿出點真本事入不了他的眼,諸位怎麽想?”


    私底下他們已交談過?,都是有意攀附聶鑿的。


    但有人遲疑,“羅大人做四?品禦史多年?,掃地僧都是他的人,咱們稍有動作不就被他知道了?”


    共事多年?,羅忠知道他們不少事,擺到台麵上的話恐怕官職不保,而且羅忠現在是禮部侍郎,地位有著天差地別?,他們哪兒撼動得?了。


    張禦史盯著四?周,聲音很輕,“人各有誌,你們覺得?為難我也不勉強各位,隻?是聶大人的脾氣諸位也該知道...”


    錯過?這個機會就再無巴結的可能了。


    幾個穿著官服的人站在角落交頭接耳,略微滑稽,好幾個人朝這邊看,幾位禦史慌了,咬咬牙,破斧成舟道,“這件事就交給我們辦吧。”


    羅忠做事滴水不漏,唯獨有件事不夠磊落,就是納了名青樓女子為妾,據說還將其娘家人也接進京來?,這件事極為隱秘,要不是有次羅忠喝醉說漏嘴,他們還不知道端莊穩重的四?品禦史也有色令智昏的時候。


    彼此交換個眼神,然後理著衣服散開。


    直言堂的兩間屋已經?收拾出來?了,是六品禦史辦公?的屋子,幾人嘀咕片刻,由李禦史執筆,很快就把折子寫好了。


    李禦史吹了吹未幹的墨漬,“張禦史,還得?托你遞給聶大人過?目,沒有紕漏的話下次早朝就呈進宮給皇上。”


    “好。”張碩爽快地應下,之?所以把這件事推給他們,是想試探他們的決心,羅家後宅的事就他們知道,自己出頭的話,他們向羅忠泄密怎麽辦,有了這份奏折,張碩就能後顧無憂地討好霍權了。


    第22章 022 兄弟相殘


    他指著最末, 讓李逵在添上兩?句,其他人麵露遲疑,“會不會不妥?”


    “不會。”張碩說, “醜事不嫌多,有寵妾滅妻的事在前,這件事隻會讓他飽受些爭議罷了。”


    幾位禦史想想也是, 陳年舊案, 再怎麽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李逵拿起筆,把那件事添了上去,張碩又重頭?到?尾檢查了遍,這才拿著走了。


    路上遇到?工部郎中, 張碩眉開眼笑?地打?了聲招呼,看得出心情極好。


    誰知霍權不在卷宗室, 桌上的筆墨紙硯也沒收, 張碩在門?口踟躕了下, 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到?霍權坐著的位置上, 發現桌上堆著幾張折子。


    天地良心,他無?意窺探霍權秘密,哪曉得眼神太好, 兩?眼就把內容看完了。


    張碩心跳漏了半拍, 奏折裏熟悉的人名看得他後背生涼,任他十個腦袋也想不到?, 這位聶大人野心大如天, 竟連吏部尚書也不放在眼裏。


    吏部尚書德高望重, 是下任閣老的最佳人選,彈劾他不是自尋死?路嗎, 張碩承認自己很想找座靠山,可?這...他低頭?瞥了眼手?裏的折子,心裏五味雜陳。


    怔神間,門?口傳來腳步聲,聶大人回來了。


    張碩倒毛倒豎,手?縮到?背後,話都說不利索了,“大...大人?”


    “有事?”如廁回來的霍權問他。


    張碩眼瓢,不聽使喚地往折子上瞟。


    霍權不以為然,“隨便寫的。”


    還是張碩的話提醒了他,靜嫻長公主身份尊貴,進宮狀告他,以他看見權貴就腿軟的性子,要當麵對峙的話,他恐怕開口就是認罪!


    所以,他挑了幾個有頭?有臉的人假意彈劾,以減輕自己心底對他們的恐懼。


    張碩勉強地維持著笑?,“大人好雅興。”隨便寫寫就彈劾吏部尚書,若較真?那還得了,他攥緊手?裏的折子,拿出來不是,藏起來也不是。


    他就這麽站著,直到?後背衣衫濕透大片,被風吹得瑟瑟發抖才有了決定,撒腿就跑,像有惡狗追他似的,步伐踉蹌絆著門?檻摔了跤,手?裏的折子應聲而落,他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霍權抬頭?看去,就剩下地上皺巴巴的折子。


    他撿起看了看,是彈劾羅忠的,回想張禦史默不吱聲的行徑,約莫是來詢問這份折子有沒有紕漏,秉著同朝為官友好相處的準則,霍權提筆,劃去無?關緊要的小事,隻留了羅忠出京巡視章州致章州知府暴斃的事兒,其實這事有沒有蹊蹺霍權並?不清楚,不過張禦史他們既敢說必然有證據,他沒有多想,把改好的折子收好,喚小吏進屋,“給張禦史送過去吧。”


    從卷宗室出來張碩就魂不守舍,不敢回直言堂,去假山旁的涼亭喝茶壓驚。


    小吏拿著奏折去直言堂沒找著人,問走廊裏的人,說看見張碩往涼亭去了,小吏疾步跑向假山,果然看張碩坐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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