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刻,路德維希和孟芊對上視線,忽然福至心來,特別及時地開口:“您喊我小路就行。”


    完美!不僅貼心


    救場,還入鄉隨俗,替丈母娘簡化叫法,好聽又好記,小輩姿態擺得低低的。


    “哎~小路啊!”


    孟芊的一口氣立刻順過來,尾音拖得和詠歎調一樣婉轉起伏。


    她現在再看路德維希,真是哪哪都順眼。


    旁邊的老同學多瞟了兩眼路德維希那張無可挑剔的帥臉,語氣酸了吧唧的:“哎喲,你們妙妙挑來挑去,結果挑了個老外啊?這和你們平時溝通也溝通不了的,怎麽相處啊?”


    孟芊含蓄輕笑:“我們小路中文很好的,比老頭那口川/普還好呢,是吧?”


    殷奇峰坐在旁邊,莫名躺槍被拉出來和人對比,特別想開口罵一句“你個瓜皮!”


    他祖籍是華國川市人,那地方男性普遍有個特點叫“耙耳朵”,在外麵不敢不給媳婦麵子,殷奇峰瞅了眼孟芊眉開眼笑的模樣,實在不敢出言反駁,悶頭又幹了一碗飯。


    路德維希謙虛應道:“您過獎了,學好中文是我應該做的。”


    老同學哼哼兩句,堅持不懈地拆台:“你一老外在華國做什麽工作啊?英語老師?我聽說現在做外教工資都不高的啦?簽證到了都要被趕回去的哦?”


    這次是駱羽凡先跳了出來,他笑容燦爛,哥倆好似地拍了拍路德維希的肩膀:“秦姨,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可是勒威的小老板,勒威集團你知道的啦,前兩天你朋友圈裏曬得雙開門冰箱就是人家旗下的產品。”


    老同學麵色漲紅,支支吾吾地垂死掙紮:“那、那你們妙妙不要嫁去外國了啊,這樣不好的,女孩子遠嫁,以後想見也見不到。”


    這倒確實是個問題,孟芊聞言微怔,殷奇峰也麵色不豫。


    關鍵時刻,一直秉承“多聽少說”的路德維希忽然開口道:“不會的,我是上門女婿。”


    全場皆驚。


    殷妙一口椒麻雞直接嗆到喉管,低頭劇烈咳嗽起來。


    路德維希連忙拿紙巾遞給她,殷勤地給她倒了杯水。


    殷妙捂著嘴,在桌子底下朝他偷偷豎起個大拇指。


    老同學攀比失敗,麵色悻悻地铩羽而歸。


    沒想到這個老外長得人模人樣,說話做事竟然這麽不講究。


    連“上門女婿”這種話都說得出來,實在是不知廉恥!


    怎麽,怎麽她女兒就碰不上這種好事呢?


    桌麵上終於隻剩下自家人。


    殷妙放下筷子,鄭重其事地介紹:“爸,媽,這是路德維希,我男朋友。”


    路德維希矜持地頷首:“殷先生,孟女士,兩位好,我是路德維希。”


    “別那麽客氣,叫叔叔阿姨就行。”孟芊剛剛爭了口氣,神清氣爽,笑得跟花一樣。


    殷奇峰眉毛微動,表情嚴肅,似乎想發表兩句看法,但眼角瞥到桌上人全都和和氣氣的樣子,又忍氣吞聲咽了下去。


    “阿姨,聽說您熱愛舞蹈,我給您準備了生日禮物。”


    路德維希把禮品盒提上來,輕輕放到孟芊麵前。


    “哎喲,你有心了。”


    不管多大年紀,女人收到禮物總是開心的,孟芊麵露驚喜,雙眼也亮晶晶的。


    眾人好奇的目光圍繞下,她拆開包裝一看。


    流金白的小巨蛋音響,設計經典光澤透亮,形狀小巧一拎就走,可謂居家必備,廣場舞利器。


    “您以後排練舞蹈的時候,帶上手機和它就行。”


    “我x——”


    邊上的駱羽凡隻瞅了一眼,立刻麵色古怪地嘟囔。


    “帝瓦雷(devialet)的音響拿來給孟姨跳廣場舞?哥們你簡直壕無人性啊!”


    孟芊才不懂這個小小的音響到底價值幾何,隻覺得眼前一亮,愛不釋手。


    路德維希又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u盤:“阿姨,這裏麵是我和殷妙幫您整理的,別的地區最近流行的廣場舞蹈集錦,希望也能給您編舞提供一些新的靈感。”


    什麽叫投其所好?什麽叫對症下藥?


    孟芊簡直心花怒放,原本被殷妙先斬後奏的那點小芥蒂也隨風遠去。路德維希中文說得好,辦事也貼心,她這會已經完全把之前的小徐小李等人拋在腦後,滿心眼裏隻有小路了。


    “小路,下次你再來,阿姨帶你去見見我們舞蹈隊的風采!”


    路德維希麵帶期待:“好的一定,您開心我就放心。”


    轉向殷妙的時候,他那雙深綠眼眸微微彎了彎,盛滿柔情的姿態。


    像某種等待表揚的犬科動物。


    殷妙用


    手擋著自己的臉,不明顯地笑了。


    這個人,幾天前還完全不知道“廣場舞”為何物,今天已經熟練到按照各個地區的不同舞蹈風格來分類,和孟芊坐在一起談笑風生,真不知道是應該誇他學習能力太強,還是本土化越來越成功。


    ……


    孟芊的生日宴在皆大歡喜的氛圍中結束,一行人返回殷家。


    回到自己的主場後,殷奇峰老丈人威風凜凜的樣子也擺出來了。


    等親戚們都陸續告辭後,他橫眉一豎,語氣嚴肅站起來,對著殷妙吩咐:“你陪你媽先去看會電視,我和……小路說幾句。”


    “哦。”殷妙乖乖應聲。


    “等下,”殷奇峰請咳幾聲,又喊住了她,“我這麽標準的普通話,他應該聽得懂吧?”


    他刻意糾正自己的咬字和發音,然後說出了一口非常地道的……川/普。


    殷妙忍著笑意:“聽得懂,您放心吧,他漢語聽力每次考試都滿分。”


    兩個男人前後腳繞去陽台說話。


    殷妙坐在客廳裏,心不在焉的,視線總是忍不住往那邊飛。


    不知道殷奇峰說了什麽,路德維希神色平靜,偶爾低頭應是。


    不太對勁,他表現得太平靜了,完全不像麵對孟芊時候滿麵笑容,神色放鬆的樣子。


    殷妙心裏暗忖,不會吧?這是被他爸刁難了?


    殷奇峰的性格,屬於典型的文人傲骨,平時醉心學術研究和探訪大好河山的本職工作,按理來說應該和路德維希身上的學者氣質很對脾氣,然而出人意料,她爸的表情看上去相當冷肅低沉,完全不是平時笑眯眯,好說話的模樣。


    倒像是麵對論文不過關的學生時,刻意擺出的極具威懾力的冷臉。


    兩人在陽台說了大概半個小時的私房話,天色也暗下來,回來的時候路德維希主動提出告辭。


    殷妙送他到門口,還想往前走幾步,和他單獨說上幾句。


    “殷妙,你進來。”


    殷奇峰在身後麵色嚴峻地喊她。


    她隻好跟路德維希比了個“電話聯係”的手勢,跟著殷奇峰回了書房。


    殷奇峰站在書桌前,手裏捧著杯熱茶,沉默地打量麵前的殷妙


    。


    仿佛一眨眼,她就從那個抱著他膝蓋牙牙學語的小孩子,成長為眼前如花似玉,能夠獨當一麵的大人了,可是不管她長到多大,都是自己的女兒,有些話作為父親,他不得不說。


    “妙妙,你已經長大了,從小到大的人生抉擇都是你自己拿的主意,但是爸爸還是想提醒你。”


    “剛剛我和小路稍微聊了兩句,他也沒隱瞞,小夥子家庭背景很複雜,複雜到……遠遠超出我的想象,這些你都知道嗎?”


    殷妙點了點頭:“爸,我知道的。”


    殷奇峰抿了口熱茶,緩和內心的情緒。


    他看起來有些不不知道如何開口,既怕話說重了傷了殷妙的心,又怕說輕了她不放在心上。


    猶豫良久,終於還是狠狠心,咬牙說道:“我和你媽媽從來不指望你攀龍附鳳,我們希望你堂堂正正地做人,我也不是非要反對你們,而是你要想清楚,如果你們倆真的在一起,需要跨越的絕不僅僅是來自是家庭背景的鴻溝,還有國籍、文化、理念等重重困難,這條路會走得很辛苦。”


    “我怕你因為一時的衝動,最後堅持不下去,對你對他都不是好事。”


    殷妙安靜地點頭,眼裏逐漸有了淚意:“爸,我知道您的擔心,我都有想過的,其實我們……留學那會就在一起了,之前也因為您說的這些原因分開過,現在走到一起,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不管結果怎麽樣,我和他都有承擔的勇氣,我也不會後悔。”


    殷奇峰聽完,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好,你想好就行,爸爸尊重你的決定,小路看著人不錯,挺實在的,要是以後真的碰上什麽問題,你來找我,爸爸給你當後盾,不用跟你媽說這些,她那腦子處理不過來。”


    殷妙往前一步,抱了抱他:“謝謝爸。”


    殷奇峰眨了眨眼睛,收回眼角的淚意,又麵帶感慨地說:“少年時的愛情是最真摯的,但是要攜手走到白頭卻比想象得要難,以後你們好好照顧,想當年我和你媽也是從學生時代……”


    他說到這裏,忽然停住,眉毛“噌”地豎了起來:“等等,你剛剛說


    什麽?留學那會你就談上對象了?那時候你才幾歲?你不好好學習,竟然跑去談對象??”


    殷妙腳底抹油,一溜煙跑出書房:“爸,我、我先去睡了!”


    背後傳來殷奇峰中氣十足地吼聲:“差點讓你糊弄了!你給我回來說清楚!”


    溜回自己房間後,她靠著門板,心情起伏不定。


    很慶幸,她的父母都是開明的人,當年兩人承受的辛苦,不用再重蹈覆轍經曆一次。


    這樣,路德維希也可以輕鬆些。


    殷妙低頭笑了笑,往床邊走去,準備拉上窗簾休息。


    無意中往樓下一瞥,她的動作驀然頓住。


    ——那輛勞斯萊斯還停在下麵。


    路德維希長腿倚著車門,安靜地站在那裏,抬頭望著她房間的窗戶。


    他好像從來都很擅長等待。


    兩人隔著打開的窗戶對望,像是莎翁筆下偷偷約會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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