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遮麵的麵具五花八門,她瞧見可愛的或者好看就要拉一拉俞景的袖子,悄悄也指給他看,然後在他旁邊小聲的對那麵具品評幾句,說的不亦樂乎。


    俞景很是配合,順著她將目光左右遊移。


    這會,蘇聞琢又偷偷往旁邊指了指,拉著他小聲道:“夫君你快看,旁邊那人戴的麵具是隻豬誒,你說怎麽會有人在這種時候選個豬八戒的麵具啊?那還有哪家的姑娘能瞧得上?他是不是傻?”


    她的小嘴叭叭的沒停,俞景順著蘇聞琢的視線看過去,在她的左側確實有個男人戴著一張豬八戒的麵具,那麵具有些粗糙,便顯得模樣更不好看了。


    就在俞景看過去的時候,那男人似乎也正巧被人推擠著朝蘇聞琢靠了過來,距離又近了幾分。


    俞景不自覺的微微蹙眉,心裏劃過一抹怪異的感覺。


    還沒等他來得及捋清那種怪異感,突然便瞥見那個男人垂著的手有了一個細微的動作。


    俞景心下一凜,他甚至來不及出聲,手已經用力將蘇聞琢按進懷裏,一個旋身到了她的左側,而那個男人藏在袖間的短刀,下一刻已經刺入他的腰腹。


    俞景悶哼一聲,蘇聞琢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下意識的扭頭看他,而俞景卻已經看到從她身後突然衝過來的另外兩個男人。


    是朝著蘇聞琢去的,不止一個人。


    俞景心頭一跳,護著蘇聞琢在懷裏,顧不上腹部的劇痛,已經朝另一邊衝上來的人出手。


    他抓住一人的手腕,一個翻折將匕首逼掉,卻猝不及防的身子晃了晃。


    本來隻是一個刀傷,他不止於此,但俞景卻覺得渾身發軟,無法集中注意力,他意識到剛剛的短刀上很可能有毒。


    另一人看他已是勉力支撐,想趁著這個機會再次對蘇聞琢出手。


    蘇聞琢終於反應過來,她驚叫一聲,下意識抬手去擋刺過來的匕首,俞景咬破舌尖讓自己凝神,因為毒發的太快,他已經無法使用內力,隻能用自己的身子去擋這一下。


    好在原本在暗中跟著的東無和西言終於出現,那人一擊未成,見人群已經騷動退開沒了掩護,吹了聲口哨,迅速撤退,不做糾纏。


    剛剛就是因為在蘇聞琢和俞景身邊戴著麵具的人太多,麵具又大同小異的,東無和西言才沒能第一時間鎖定動手的人,以至於出手晚了。


    周圍的人群此時早就退開,看著俞景流出來的大灘血跡驚嚇不已,有人嚷嚷著趕緊報官,趕緊找大夫吧,蘇聞琢卻好像什麽也聽不見似的,睜大了眼睛看俞景。


    俞景此時已經有些意識模糊了,發作這麽快的必定是烈毒,他把握不準那把短刀上到底塗了多少計量。


    如今他已經支撐不住身子,整個人的重量一下全部壓到了蘇聞琢的肩上。


    蘇聞琢隻覺得肩上一沉,她雙膝沒撐住,差點跪到地上。


    直到這一刻,她才終於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臉上都是淚,蘇聞琢睜大了眼睛,淚水一直往外湧,她卻咬著牙撐起俞景。


    此時的俞景隻覺得漸漸要沒有知覺,但他還是握了握蘇聞琢的手,微微動了動唇:“窈窈……香囊裏……有藥……”


    這句話說完,俞景便陷入昏迷。


    蘇聞琢聽到了,顧不上其他,連忙去翻他的香囊,從裏麵找到一個瓷瓶,她沒顧得上問,直接將裏麵的藥丸費勁喂給俞景吃了,又讓東無和西言一起幫忙將人扶到了一邊。


    她無暇顧及圍著他們指指點點的百姓,隻抽出自己的帕子按住俞景一直在流血的傷口。


    蘇聞琢的手在抖,但她強迫自己冷靜,沉聲吩咐道:“找輛馬車來,去最近的醫館!”


    朝生跟俞景一起長大,也算見識過一些風浪了,當下最先反應過來,馬上去辦了。


    蘇聞琢又抖著手取下俞景的玉佩,交給西言:“拿著玉佩去睿親王府找世子,跟他說,俞景出事了。”


    朝生很快將馬車找來,與東無一起將俞景弄進馬車後,一路疾馳去了最近的醫館。


    馬車上,蘇聞琢將俞景抱在懷裏,身子終於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她一雙白皙的手如今已被鮮血染得通紅,那紅色好像灼熱的火焰刺痛她的眼睛,眼淚便停不下來。


    在蘇聞琢的心裏,俞景一直是無所不能,無堅不摧的,她從沒想過俞景會在自己麵前受傷倒下,失去意識。


    在這一刻她才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俞景做了保護她的那顆大樹,那座堅硬的壁壘,可他也是人,他會受傷,甚至會死……


    蘇聞琢不敢再想下去,她死死的咬著牙,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懷裏的俞景。


    好像怕她稍微一個閃神,俞景微弱的呼吸就會消失。


    -


    當魏世昭接到消息趕到醫館的時候,俞景的傷口已經上好藥,包紮好了。


    但醫館的普通大夫卻查不出他中的是什麽毒。


    蘇聞琢的麵色很沉,抿著唇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說話,隻是坐在床邊緊緊握著俞景的手,心裏卻在盼著魏世昭能夠快點來。


    她想以魏世昭的身份,手下定然是有能人能解俞景身上的毒的。


    魏世昭確實帶了一個人過來,他走進醫館裏側的小屋時,蘇聞琢已經倏地抬起頭,目光定定的看向他。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蘇聞琢有些失態的樣子。


    她的鬢發已經亂了,衣服上、手上都有血汙,臉上還殘留著淚痕,眼睛更是通紅。


    蘇聞琢見他來了,似是想起身,身子卻晃了晃,她緊繃著太久,一時竟有些站不住。


    身後的兩個丫鬟趕緊扶了她一下,魏世昭則大步進屋,擺了擺手:“弟妹坐著吧,這種時候就不用拘禮了。”


    蘇聞琢輕輕點了點頭,看見了魏世昭身後跟著的人。


    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生的周正,眉眼溫和,他提著藥箱,朝蘇聞琢輕輕致意。


    看樣子,應該是魏世昭帶來的大夫了。


    蘇聞琢心下終於鬆了半口氣。


    魏世昭簡單向她介紹了一下身後的人:“這是王府中的府醫,醫術卓絕,善辨毒,弟妹放心。”


    “真是有勞世子了。”蘇聞琢輕聲道謝,目光都在那名府醫身上。


    魏世昭見她整個人都太過緊繃,有意分散一下蘇聞琢的注意力,於是問起了今晚事發的過程。


    蘇聞琢聽了他問,終於將目光移開,她的臉色有些沉,不複以往的嬌豔明媚。


    現在回憶起來,她仍然會覺得後怕。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我隻記得俞景突然將我拉到另一側護著,但很快我身後又衝出來兩個戴著麵具的人,三人都是用的短刀匕首,看不到臉,穿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布衣,看不出身份,在人群散開後他們便飛快撤退了。”


    “那三人是否有出聲?”魏世昭問。


    蘇聞琢想了想,搖頭:“沒有,即便被俞景傷到,也沒有出聲。”


    魏世昭聞言眯了眯眼睛,如此一來便是訓練過的殺手了。


    挑在節日這天,街上人最多的時候動手,方便藏匿和脫身,即使身邊跟著暗衛也不一定能那麽快發現和阻止。


    匕首短刀塗毒,一擊不成也不糾纏,迅速撤退,避免暴露和反殺。


    這確實是殺手所為。


    可是俞景如今連殿試都還沒參與,在這個盛京城裏隻能算是個初出茅廬,攀上了睿親王府稍微展露頭角的讀書人罷了。


    他替睿親王做事都是暗地裏夜間行動,而且俞景向來謹慎,輕功卓絕,從未出過什麽紕漏。


    沒有理由會在這個時候被人盯上。


    魏世昭想不明白,反複思考蘇聞琢的話,過了一會,突然不動聲色的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仔細想一想,三人最初似乎都是衝著蘇聞琢去的。


    見他正在沉思,蘇聞琢不禁開口問道:“世子,你有頭緒麽?”


    魏世昭沒有將猜測告訴她,隻是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一切可能還要等俞景醒來再從長計議。”


    蘇聞琢聞言也點了點頭,目光再次看向了魏世昭帶來的那名府醫。


    那府醫已經診了脈,見蘇聞琢看過來,正好問道:“夫人,俞少爺在來之前可有服過什麽?”


    蘇聞琢連忙點頭,從俞景的香囊裏找出了那個小小的瓷瓶,打開後倒出一粒藥來遞到府醫手裏。


    “俞景昏迷之前,讓我給他服了這個藥。”


    府醫接過,細細聞了,又放在桌燭火下觀察,最後刮下一點放在舌尖抿了抿。


    他點了點頭,給了蘇聞琢和魏世昭一個放心的笑容:“這粒藥丸配置精巧,有難得的解毒功效,可作為應急之用。”


    說完他又看了躺著的俞景一眼,繼續道:“俞少爺中的毒是西域的厥陰散,是發作非常快的烈毒,沾上傷口一刻鍾後便可隨著血液進入肺腑,若是如此,想要拔毒便難了。好在俞少爺提前封住了幾處穴道,又盡快服用了這個解毒的藥丸,如今還算好處理。”


    兩人聞言,心裏都鬆了一口氣,蘇聞琢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放鬆下來,坐在床邊卸了力氣。


    魏世昭看了一眼外頭,這一番折騰下來,時辰已經不早了。


    將俞景留在醫館也不是辦法,他便看著蘇聞琢道:“今夜你們去我那處別院歇息吧,如今回俞府我也怕有什麽意外。”


    蘇聞琢點點頭,魏世昭說的有道理,俞景如今受傷,俞府裏還有個方氏和俞韶華,她也怕不太穩妥。


    於是在零星的夜色下,蘇聞琢帶著幾個下人和暗衛,跟著魏世昭朝別院去了。


    怕俞景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又裂開,所以馬車的速度並不快,好在別院離著這個醫館的距離並不遠,沒多久便到了。


    有了別院下人的幫忙,俞景很快被安頓好,魏世昭吩咐過別院的管家,接下來幾天都聽蘇聞琢的安排就可以。


    以俞景傷口的深度來看,即使他的身體素質很好,也至少要靜養三到五日。


    安排好這些後魏世昭便離開了,而睿親王府的那名府醫則留了下來,蘇聞琢這時候才知道,這位大夫姓安,醫術非常出色,在睿親王府做府醫也是多年了。


    提心吊膽了一個晚上,這時候才算真正安穩下來。


    蘇聞琢將下人們都打發去休息了,自己一個人守在俞景的床邊。


    屋裏的燭火幽幽地亮著,窗外的夜色溫柔沉靜,月光泠泠,時隱時現。


    蘇聞琢輕輕握住俞景的手,索性在床邊坐下,安靜的看著他的睡顏。


    第42章 我擔心你


    俞景生的好看, 輪廓深邃,睡著的時候少了些平日的淩厲感,變得柔軟溫和許多。


    可蘇聞琢卻看紅了眼眶。


    她心裏難受, 今晚已經流了太多眼淚了, 蘇聞琢吸了吸鼻子, 慢慢將臉頰貼上了俞景的手背,輕聲呢喃:“俞景,你要快些醒來, 我有點害怕。”


    躺在床上昏睡的人自然是沒有回應的。


    但蘇聞琢還是就這樣輕趴著,自顧自的小聲說話。


    屋子裏安靜的隻有她一個人的聲音, 說著說著, 便抵不住困意慢慢睡著了。


    這一夜過的漫長又好像很短暫,當窗外黎明的光緩緩鋪進屋時,蘇聞琢還沒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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