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著人進了院裏,朝生敲響了書房的門。


    “老爺, 李大人來了。”


    書房裏傳來動靜, 沒多久門便開了,俞景笑著對李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李大人,請進吧。”


    房間裏魏世昭也在, 見李岩拿著一個小錦盒進來,在心裏默默給俞景豎了一個大拇指,這人當真是可以去開個算命攤子了。


    李岩見到魏世昭,趕忙行了一個禮,魏世昭擺了擺手,虛扶了他一下。


    待俞景將書房的門關上,李岩打開了自己帶來的盒子,從裏麵拿出三封信。


    “小喻大人上次在府上與我說的那番話,我思忖良久,還是決定將這幾封信交出來,還望小喻大人屆時能替我說兩句話。”


    李岩交出這些,便是默認他與鄭逢年確實有私下來往。


    如今俞景已經強勢插手,開始查賑災的事,那就證明他之前已經暗查過了,現在隻是過明道兒。


    他與鄭逢年是利益關係,不痛不癢時還能互相牽製有的談,若是大難臨頭了那還是各自飛吧,李岩也不認為鄭逢年關鍵時刻會保他。


    俞景接過信,拆開看了兩眼,心裏有了數,李岩這是投誠來了。


    他給魏世昭使了個眼色,然後將信重新放好,對著李岩和顏悅色道:“既然李大人今晚來了,那我們便坐下好好聊聊吧。”


    這一聊,便聊了一個多時辰。


    李岩離開時,已經是夜深了,外頭除了偶爾的蟬鳴聲和隱約的月光,一切都顯得寂靜。


    坐上馬車,李岩催促車夫快些回府,心裏想著俞景送他出門前說的話,一時有些膽寒。


    剛剛俞景親自將他送到後門邊,在他離開前,壓低聲音道:“李大人,我給你提個醒,鄭逢年手段狠辣,在清淮定也有眼線,你如今的處境怕是有點危險,不過我指了兩個暗衛跟著保護你,在風波停歇之前,李大人還是稱病在府的好,也約束一下家人,莫要出去閑逛了。”


    李岩其實在來之前沒有考慮到這點,他與鄭逢年這麽多年的合作一直比較愉快,雖然覺得鄭逢年不會保他,但也沒想過鄭逢年會想殺他。


    在李岩看來,最壞的無非就是鄭逢年推他出去頂包。


    但如今聽俞景這一說,又覺得有兩分害怕起來。


    但李岩沒多久也想明白了,若是鄭逢年真的一直沒放心過他,在清淮讓人盯著,那即便他這次沒有投了俞景的誠,最後清淮事發了,鄭逢年一樣不會留他。


    他有些後悔了,當初不該與鄭逢年合作的那麽深。


    而在他去找俞景的第二天,鄭恒清邊就接到了消息。


    彼時彭韓也與他在一處,聞言拍桌而起:“李岩這個吃裏扒外的!這個時候去找俞景是什麽意思!”


    “李岩這個人靠不住,我一早便給祖父去了消息,找機會要做掉他。”


    鄭恒清沒有暴怒,但臉色依然不好看,他眯起眼睛,問身邊的人:“還要準備多久?”


    “已經派人去下頭找有經驗的老農問過了,大概還要等兩三日,但我們的人已經準備好了。”


    “再去檢查一下,不要出紕漏。”


    鄭恒清又吩咐了一句,那人便應下退了出去。


    彭韓在桌前捏了捏手指,看著窗外的天:“這次一定要讓他們當場殞命,否則那些被抓住審訊的人拔出蘿卜帶出泥,我這也要兜不住。”


    鄭恒清抬眼看他:“祖父來信,讓你把冊子送回盛京。”


    彭韓卻皺眉:“俞景已經城門戒嚴,盯我也盯的很緊,這時候送出去,我擔心會被劫。”


    他說的有些道理,鄭恒清一時也猶豫了,最終還是道:“那先放著吧,我再給祖父去信,這幾日你我不必見麵了,你好好在府中守著冊子。”


    “好,但小公子萬事小心。”


    “嗯。”


    -


    俞景又忙碌了幾日,但與之前不同的是,他如今格外雷厲風行一些。


    每日一大早就去牢裏審人,過程也非常簡單粗暴,說實話就讓你在牢裏好過一些,不說實話就用手段,還要讓大家都看著,殺雞儆猴。


    不過這些第一批抓的本來也就是些商人,沒見過這陣仗,自然三兩下就招了,一聽檢舉後還能從輕發落,恨不得多供幾個人出來減輕點自己的罪。


    俞景也不含糊,下麵的人供出了誰就去抓誰,然後抓回來的接著審,這樣下來,沒兩日就已經抓了一片。


    但不管當日審的如何,俞景都會在申時三刻準時離開,因為他還要回去陪夫人。


    臨時征用的清淮州府衙門中的人如今對這點已經是人盡皆知了,大家為此還津津樂道了一番,這個盛京城來的欽差大臣,在意夫人在意的不像話。


    而因為蘇聞琢有孕,俞景如今已經讓青黛和澤蘭單獨給她準備吃食,就連采買都是去到城郊的村裏找當地村民買的,隔兩日去一次,有時買這家有時買那家,回來後也是青黛和澤蘭兩人去做,不假他人之手。


    魏世昭看著嘖嘖稱奇,感覺俞景已經細致到鄭恒清的人想做手腳都無處下手的地步。


    但盡管如此,俞景還是很不放心。


    蘇聞琢看著他緊張的樣子每每都要安撫他一番,畢竟俞景每日要操心的事情已經很多了,如今還要時不時的擔心她。


    俞景也覺得自己有些神經質了,但小心駛得萬年船,他也甘之如飴。


    這天入夜,兩人在床上躺下,燭燈還未熄,蘇聞琢靠在俞景的懷裏,手輕輕撫上他的臉,有些心疼道:“你最近太累了,眼下都有些烏青了。”


    俞景握住她的手放進掌心,輕輕捏了捏,淺淺的笑:“無妨,大不了回京後向皇上申請一個長假,讓我在府裏好生休息休息。”


    說到這,他又看向蘇聞琢的肚子,大手撫上她如今還很平坦的小腹,神色越發溫柔:“正好我夫人懷寶寶了,皇上若準我個長假,我便能多些時間陪著你,畢竟懷孕辛苦。”


    蘇聞琢沒想到他已經考慮到了這裏,不禁拿臉頰蹭了蹭他的肩,軟聲道:“若真是如此,那我每日不知道要多高興呢。”


    “如此說來我可要快點辦完事回京了,不然還沒等我開始照顧,夫人肚子就要大了。”


    俞景邊說邊熄了燈,蘇聞琢聞言笑了起來,彎著唇角很快便在他懷裏睡著了。


    男人輕輕吻了吻懷裏的姑娘,低低的道:“好夢,寶貝。”


    翌日,俞景與往常一樣,一早便去了州府衙門審人,但今日的天,卻是這麽多天以來頭一次未出太陽,是陰天。


    而魏世昭也帶了盛京遞過來的消息給他。


    “皇上讓你放手去做,不用畏首畏尾的,有問題的官員統統呈在折子裏上報就是了。”


    俞景點點頭,又問:“鄭逢年在盛京有什麽動作?”


    “早朝依然正常上,但來往的人變少了,之前與他走的近的幾人如蔣軼昌等人也不再見了,說是身子不好,不宜見客。”


    俞景挑了挑眉:“他倒是開始避嫌了。”


    隻是現在晚了。


    鄭恒清與鄭逢年應該是一直都有消息往來的,如今清淮是個什麽情況鄭逢年應該也知道了,隻怕在盛京也是焦頭爛額。


    說到底,還是因為人性貪婪。


    若是這次他一點手腳也不做,俞景很難從賑災款的去向上入手,沒有切入的地方,那些陳年舊賬也不好翻。


    說來說去,都是因為沒收住那點貪欲。


    魏世昭給他帶了消息,便準備走了,於是與俞景招呼一身:“我走了,還得順路去接阿霜。”


    現在他覺得自己都快成了蘇聞琢身邊的護衛,俞景不放心自家夫人,自己又抽不開身,就讓他去守著,這算什麽事兒!


    而且光魏世昭一人他還覺得不夠,又請陸沉霜盡量能抽空多來陪陪蘇聞琢,免得她一個人在院裏時悶。


    這話都不用俞景多說,陸大小姐自從知道蘇聞琢有孕了,每日裏恨不得往他們這跑八百回,還特意問了姨母孕婦要注意的事情。


    盡管大夫之前已然說的很詳細了,但她還是每天來了都忍不住跟蘇聞琢念叨兩句。


    就在昨夜陸沉霜用了晚飯離開後,蘇聞琢還好笑的跟俞景道:“霜霜現在已經不滿足於說些孕期的事了,她開始想著怎麽給寶寶起名兒了!”


    俞景輕笑:“我瞧著聽說你有寶寶了她比我們誰都積極,陸小姐很喜歡孩子?”


    蘇聞琢點頭:“嗯,隻是霜霜在大將軍府是老幺,下麵也沒有弟弟妹妹了,她對此還遺憾了好久,還與我說將來她要做孩子幹娘的,看那樣子恨不得自己趕緊成親生一個似的。”


    想到這裏,俞景拍了拍魏世昭的肩:“去吧世子,好好跟陸小姐相處,不然以後她成親了,你就需要避嫌了。”


    第97章 好像要垮了!


    俞景的話讓魏世昭突如其來的懵了一下。


    他好像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明明他與陸沉霜從小一起長大, 卻不知為什麽,他沒有想過陸沉霜要跟誰成親的問題。


    阿霜若是成親了……她夫君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魏世昭覺得自己不能想象陸沉霜成親後賢妻良母的樣子,但是他不自覺的代入了俞景夫婦, 成親後的陸沉霜……也會對著自己的夫君巧笑倩兮, 也會每日等著他、在門口盼著他回府麽?


    但不管怎麽說, 阿霜成親了便不能像從前一般了吧,她要時常待在夫家,自己這個朋友也確實需要避嫌, 兩人不能再如現在這樣了。


    這麽想著,魏世昭突然覺得自己心裏有些不得勁起來……


    他垂眸, 用扇子敲了敲額, 將這點莫名其妙的悵然隱下去,神色如常的去接人。


    陸沉霜知道蘇聞琢懷孕後便每日都要來院裏,魏世昭在她姨母的府上接到人後, 輕車熟路的讓阿墨趕著馬車, 自己騎馬跟在一旁朝小院去。


    天氣有些陰, 遠處的雲層看起來很厚, 遮天蔽日的,漸漸還起了風。


    這是他們到清淮以來第一次遇著陰天。


    魏世昭有點心事, 也沒想太多,嘀嘀咕咕了兩句:“這天怕是要下雨了。”


    然後便催促著阿墨快些走,可別在路上就被淋著了。


    隻是到了晌午的時候,翻卷的雲層又褪去, 天氣重新豔陽高照, 與上午完全是兩番光景。


    魏世昭覺得稀疏平常,俞景在州府衙門裏卻看著天空出神。


    這突然而來的陰轉晴總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但氣象之事向來複雜又無常,俞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隻是下意識留心了一些。


    一連兩日,天氣都是時陰時晴,一會像是要下雨了,一會又是大晴天。


    這天傍晚,晚霞紅的似灼灼的火焰,將天邊染紅,瑰麗又磅礴,太陽西沉,天空卻還是昏黃的顏色,久久才暗下去。


    俞景回院裏的時候,外頭已經起了很大的風。


    清淮很少有夏日刮這麽大風的時候,掛在廊簷的燈籠被吹的亂晃,院裏的樹葉沙沙作響,連風聲都呼呼的有些嚇人。


    蘇聞琢正在讓青黛和澤蘭將窗戶關上,聽見門口的腳步聲,她回頭,看到是俞景便迎了上去。


    “夫君回來了,外頭風這麽大,我還擔心你回來晚了要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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