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岩配合,她也不用在府衙多說什麽,接下來加派人手的事都可以讓李岩去做。


    但離開前蘇聞琢還是回身又說了一句:


    “俞景如今的身份特殊,李大人應當知道,他若是在清淮出事,當地的諸位官員免不了要被問責,更何況這次賑災還出了紕漏,還望李大人盯著下頭的官員敲打一番,大家勁兒要往一處使才是。”


    這意思便是讓他看好下頭的官員,莫要陽奉陰違,不然大家都討不了好。


    李岩聽懂了她的意思,自然連番稱“是”。


    蘇聞琢離開州府衙門後直接回了院子,陸沉霜已經帶著人在門口等她了。


    她換了一身輕便束袖的衣裳,方便騎馬,蘇聞琢低頭看了看自己,她來清淮沒有帶束袖窄口的衣裳,多少有些不方便。


    陸沉霜看她微微皺眉,上前遞了一個包袱給她:“這是我的衣裳,換上騎馬方便,窈窈先湊合穿著。”


    “好。”


    這時候哪裏還管什麽湊不湊和的,蘇聞琢直接進了旁邊離得近的一個小庫房換了衣裳,再出來的時候連頭發都幹脆利落的束了起來。


    身上的珠釵環珮都去了扔給丫鬟,她的頭上隻插了一隻玉簪。


    是俞景以前送給她的那支。


    “走吧!”


    蘇聞琢朝院門走去,陸沉霜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希望這個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蘇聞琢讓青黛和澤蘭守著院子,把門關了,又留了東無與她們一起,西言和朝生以及俞景與魏世昭夜裏留下的暗衛則全部帶走了。


    她穿著蓑衣,戴著鬥笠,翻身上馬,雖然現在的雨比起之前小了很多,但騎在馬上還是會被撲麵的雨水迷了眼。


    明明是夏日,蘇聞琢的臉和手卻不停的被雨水衝刷,讓她一時間竟然覺得泛著刺骨的涼意,就連心裏,也是涼的。


    但她還是定定的看著前方,握著韁繩的手攥的很緊,身子伏低,盡量讓自己在疾馳的馬上也保持平穩。


    蘇聞琢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慶幸過自己曾經也是一個府中精心培養的名門貴女,騎術一事,她爹曾親自教過她。


    一行人快馬加鞭的出了城,而在他們出城後沒多久,另一隊人也從城門口疾馳而過。


    -


    彭韓自從那日鄭恒清與他說了之後便沒有再見過他,但也一直在府中派人盯著俞景他們的動靜。


    鄭恒清讓人去找有經驗的老農看天氣,又在堤壩上動手腳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鄭恒清是打算將俞景引到李江村然後製造一場大水,讓他有來無回。


    在清淮做掉俞景也是鄭逢年一直的吩咐,彭韓覺得這次若是事成他們往後便可高枕無憂,不失為一勞永逸的法子。


    但他沒想到鄭恒清竟然還會親自過去李江村。


    鄭恒清這人其實頗有些自負,他與俞景年紀相仿,又是丞相的嫡孫,才學也很出眾,在盛京城的公子哥裏也是除了拔萃的,被不少人巴結著的。


    隻是俞景以一個小門小戶庶子身份高中狀元後便名滿盛京,又得了皇上的器重,一時自然是在盛京城裏風頭無兩,連時常圍繞在鄭恒清身邊的幾個公子哥也會談起他。


    而在鄭恒清看來,他並不服俞景。


    這次,大抵是想親眼看著俞景栽在自己手上吧。


    隻是誰能想到,反倒引火燒身了。


    彭韓接到消息的時候甚至還在床上沒醒過神來。


    彼時雨剛小一些,外頭天亮了一點,蘇聞琢正在州府衙門裏等著李岩,而鄭恒清留在清淮的人敲響了彭府的大門。


    彭韓剛起,人還坐在床上,就聽見管家來報說鄭少爺的人來了,說他失蹤了!


    他知道鄭逢年對這個嫡孫看重,猝不及防聽到這麽個消息還愣了一下,然後臉都沒來得及洗便披了件衣服出去見人了。


    沒多久,便見一隊人馬從彭府後門快馬離開。


    彭韓在馬上低罵了一聲,覺得自己簡直是流年不利,也很想掰開鄭恒清的腦袋看看他當時到底是怎麽想的,竟然跟著俞景他們上堤?!


    要他說,鄭恒清還是太年輕了,容易被心裏的情緒牽著走,關鍵時候還是沉不太住氣。


    彭韓沒有來得及再關注清淮這邊州府的動向,也不知道蘇聞琢已經帶著人早他一步出發了。


    因為李江村被淹,蘇聞琢他們隻能改道過去,直奔河堤。


    堤壩被衝垮的一段自然也是被淹了,將這一條堤一分為二,兩頭都有府衙的人在找,但並沒有結果。


    蘇聞琢騎在馬上,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側身對著陸沉霜道:“霜霜,我們沿河水的方向往下遊找,讓你的人散開。”


    陸沉霜點點頭,高聲吩咐了下去,而她與蘇聞琢帶著朝生和俞景他們留下的幾個暗衛也直接策馬去了下麵更遠的地方。


    當時下著大雨,水流比現在湍急,俞景他們很可能已經被卷到下遊去了。


    此時雨勢漸小,蘇聞琢騎馬的速度也慢了下來,現在他們已經到了下遊岸邊,但出現了分支。


    幾人當下便在這處分開,蘇聞琢帶著朝生和西言繼續往下走,陸沉霜領著剩下的人去了另一頭。


    不知往下走了多久,水流已經緩和了許多,但被泥沙染黃的河麵上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岸邊入目也都是一片沙石。


    蘇聞琢的心沉了沉,但她還是一言不發的騎著馬往前走。


    身上的衣裳因為剛剛那一路已經濕了,被風吹過時帶起一陣涼意,偏偏又是夏日,一陣冷一陣熱的讓人難受。


    蘇聞琢平日裏懶散慣了,並不是一個多麽適應運動的人,此刻身體已經有了些疲乏感,讓她抓著韁繩的手不禁又緊了緊。


    突然,她聽見身後朝生的驚呼。


    “夫人!那棵樹枝上好像有人!”


    蘇聞琢心下一喜,猛地抬頭向朝生指著的方向看過去。


    就見在遠處靠近岸邊一些的地方,有一根不粗不細的樹杈豎在水麵上,那樹杈雖然不算特別粗,但是有枝丫,在比水麵更高一些的位置。


    枝丫上有個黑影,但因為隔的遠,還看不真切。


    蘇聞琢立刻揚鞭,帶著巨大的期待快馬朝著那處過去,身後朝生和西言也趕緊跟上。


    但越是靠近,她心裏原本是升騰起的喜悅便一點一點的消失殆盡。


    那個黑影的體型太小了,不可能是俞景……


    待他們在這處岸邊停下,巨大失望重新籠上心頭,枝丫上確實不是俞景,是一個小孩,正在向著他們呼救。


    孩子的聲音已經十分微弱了,看得出來她早就精疲力盡。


    蘇聞琢連忙讓西言輕功過去將人抱了回來,在岸邊放下。


    幾人下馬,蘇聞琢走了過去,將她扶住,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問:“你還好麽?”


    那個孩子的身上已經濕透了,應該是受了很大的驚嚇,一直憋著的一泡淚這個時候全都哭了出來。


    蘇聞琢將小姑娘摟進懷裏輕輕拍了拍,聲音溫柔:“乖,沒事了,不怕不怕。”


    待小姑娘好生哭了一會,堪堪止住眼淚後,她才問:“你怎麽會在這裏?是落水了麽?”


    蘇聞琢剛剛摟著小姑娘時突然想到之前回來送信的暗衛說的話,俞景當時是看到一個小孩被浪卷進了河裏才跟著跳了下去。


    她看著這個小姑娘,剛剛陷入失望的心裏又升起了一簇火苗。


    那小姑娘抬頭看著她,終於抽抽噎噎道:“是,是落水了,大哥哥讓我抱著樹不要撒手,我就,就一直抱著……”


    “大哥哥……”蘇聞琢聞言,一顆心猛的提了起來,“那大哥哥呢?大哥哥到哪裏去了?”


    第100章 他的夫人還在等他


    河岸邊的風大, 吹的蘇聞琢的指尖都好像涼了幾分,但她看著小姑娘的那雙眼睛卻帶著一絲期盼。


    期盼她說俞景沒事,俞景就在不遠處。


    渾身濕漉漉的小姑娘也被風吹的抖了抖, 蘇聞琢下意識的將她往懷裏護, 讓她覺得, 在這個姐姐懷裏好溫暖。


    於是她使勁回憶了一下昨夜被俞景扔上樹杈的情形。


    “昨夜雨好大,河水很急,大哥哥抱著我在水裏翻騰了好久, 被衝到這處時他將我推上樹,然後, 然後又被衝走了……”


    想到這裏, 小姑娘眼睛紅紅的,有點沮喪的低頭:“我,我不知道他被衝到哪裏去了……”


    她的話音落下, 一時間幾人又沉默下來。


    雨漸漸停了, 河邊呼呼的風聲從耳邊吹過, 蘇聞琢眼裏的那絲期盼火苗, 也在這句話裏緩緩熄滅了。


    小姑娘看她怔怔的看著河麵,眼睛裏蓄滿了晶瑩的淚水, 她不禁拉住她的袖子,想要安慰她:“姐姐,大哥哥會沒事的,他水性很好的, 昨夜拖著我又被浪衝著, 直到這裏也沒有太吃力,他一定沒事的。”


    盡管隻是小姑娘的一句寬慰,但還是重新給了蘇聞琢一些力量。


    對, 俞景會沒事的!


    她都還沒有找到頭呢,怎麽能這樣就灰心喪氣了。


    站起身,蘇聞琢將小姑娘交給西言:“你帶著她先返回,把她交給府衙的人,讓他們幫她找家人,我和朝生接著往下麵找。”


    西言應下,帶上小姑娘,騎馬沿原路先回去了,而蘇聞琢與朝生也重新上馬,接著往下頭去。


    彼時天邊厚重的雲層終於散了一些,陽光透過雲層的縫隙灑下光幕,縹緲又瑰麗。


    蘇聞琢抬頭看了看,深深吸了一口氣,揚起了馬鞭。


    兩人不知又往下遊找了多久,期間陸沉霜那邊也一直沒有傳來消息。


    到最後,每再多往前走一段,蘇聞琢的心便沉一分。


    朝生騎馬跟在她身邊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蘇聞琢不願意停下,咬牙撐著一直往前找,她不信俞景會就這樣沒了,橫豎她都要找到個結果!


    待厚重的雲層散去,陽光便漸漸炙熱耀眼起來。


    即便蘇聞琢戴著鬥笠,往前看時也忍不住要眯起眼睛。


    突然她定在了馬上,一把拉住韁繩。


    朝生察覺她的動作,隨即也停了下來。


    蘇聞琢看著前方,聲音突然有些發顫:“朝生,你……你看看那裏是不是躺著一個人?”


    經曆過剛剛的希望複又失望,她一時間竟然有些害怕走過去。


    朝生聞言當即便也朝那處看過去,然後輕輕咽了口唾沫,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好像……真的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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