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裴霧的身體素質未免太好了。


    常青托著幾件洗幹淨的衣服從外頭進來,道:“夫人,王爺的衣服已經洗好晾幹,可是,”他遲疑了下說道,“夫人的衣服,被她們誤以為是不要的衣服,已經丟棄了。”


    這些芝麻小事,葉芷現在完全不關心,她現在關心的是,裴霧怎麽還不咳嗽,還不流鼻涕。


    正午時分,瞅了一上午的葉芷,終於確認,眼前這個王爺,是不會感冒了。


    她跟裴霧對坐在桌子前,以手撫額,失落不已。


    自己這廂不光咳嗽流鼻涕,腦袋還昏昏的,可裴霧守著自己睡了一晚,加上挨了一晚上的凍,竟然安然無恙。


    要想讓他病倒,似乎隻能想其他辦法。


    葉芷腦子轉動開了。


    王爺看似瘦弱,但健康狀況不錯,超出她的預期。


    自己這個傳染源,竟真的派不上用場?還是說非得兜頭澆上幾大盆冷水才能起效果?


    一碗黑乎乎的中藥放到了桌子上,常青說道:“夫人,你身體不適,喝點兒藥吧。”


    葉芷最愁喝藥了,還是這種泛苦的中藥。


    她眉頭皺著,稍頃,問道:“常公公,王爺平日裏歇晌嗎?”


    常青看了眼王爺,“這個,一般不歇。”


    葉芷端起藥碗,使勁閉了閉眼,仰脖,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放下空碗的同時,她舔舔唇,“我看王爺有些累了,常公公,你出去吧,我扶王爺到榻上歇會兒晌。”


    常青眼睛瞪著,“這……”


    王爺歇不歇晌,她就說了算了?


    葉芷,“常公公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王爺。”


    她不這麽說,常青還不會多想,她越這麽說,常青心裏越沒底。他悄悄看向王爺,王爺人雖然傻坐著,但嘴角輕輕扁了下,似乎在傳遞著不高興的訊息,他不能聽葉芷的,他得等王爺的命令。


    裴霧閉了閉眼,頭重重點了下。得到指示的常青,腿腳麻溜地退了出去。


    葉芷上前扶著裴霧的胳膊,誘哄道:“王爺,上榻上坐會兒吧。”


    裴霧像是故意與她作對,硬坐著不動,葉芷拉不動他,奇怪地歪頭看他的臉,他臉色木呆呆的,有點兒不情願。


    葉芷抿唇,鬆開了他的胳膊,右手食指伸到他的下巴處,使勁往上一抬,裴霧被迫抬起了頭,頭抬起來了,但眼睫還是垂著的,葉芷看不到他的眼睛。


    “早上時,王爺不是還挺有精神的?吼那一嗓子像是個正常人一樣。”葉芷奇怪地念叨,“現在怎麽又和之前一樣了。呆呆傻傻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裴霧低垂的眼神中,能看到葉芷纖細的腰肢,以前,他隻發現她有張黑不溜秋的臉,現在才驚覺,她身材凹凸有致,曼妙無比。


    不知道是不是成過親的關係,她上圍尺寸明顯,更襯得腰肢盈盈不堪一握。


    她靠過來時,他聞到中藥淡淡的苦味。


    葉芷微微彎腰,盯著這張俊臉猛瞧。


    她用挑剔的眼光去看,竟也挑不出裴霧臉上有何缺點。


    寬闊飽滿的額頭,濃厚精神的眉毛,像黑絨一樣密實光亮的長睫,挺如懸膽的鼻梁。


    五官俊美,臉型完美。


    薄薄的嘴唇是淡紅色的。


    葉芷視線在薄唇上停留片刻,眼睛使勁上挑兩下,頭微微歪著,慢慢往下俯去。


    唇瓣相依的那一刻,葉芷慢慢閉上了眼睛。


    幾乎在她閉上眼睛的刹那,裴霧垂著的眼眸出其不意地睜開了。


    瞳孔裏是驚濤駭浪般的驚悚!


    這個,這個燒火婆子,竟然,竟然親他了!


    他震驚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葉芷親上來,不是貪戀美色,而隻是為了,傳染。


    兩種方法她想過了,她傳染他,好過她往他身上澆幾盆冷水,且不說澆冷水的過程有些複雜,萬一澆不好,被常青抓了現形,再匯報給春羽姑姑,那自己的小命恐怕會消失得更快。


    最安全最有效的辦法,便是傳染。


    躺在他身邊傳染不了他,唯有將傳染力度加大,口口相傳總可以吧。


    她左手撐在桌子上,右手抬著男人的下巴,閉眼觸著男人的唇。


    他的涼些,她的溫熱。


    她用鼻吸氣,用嘴呼氣,想把更多病菌渡給他。


    裴霧眼睛使勁瞪著,需要強大的定力才能保持現在的坐姿不動。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震驚和怒氣,令他的雙手青筋暴起。


    他心中躥起一股無名火,像閃電要撕碎烏雲一般。


    他想像提拎小雞一樣把眼前的臭女人給摔將出去,可他沒動。他想狠狠扇出一掌,讓這個女人跟春羽一個下場,可他還是沒動。


    女人嘴唇是軟的,吐氣如蘭。繁瑣洗臉過程之後,她臉上尚留有蜂蜜的餘香,餘香纏繞,裴霧臉上細細的毛孔像喝醉了酒,舒舒張張地伸展開,在他臉上漾起一抹又一抹緋紅。


    說不上是氣紅的,還是羞紅的。


    第16章 誰說本王好好的了?


    葉芷閉著眼睛呼了會兒氣,覺得差不多能“荼毒”到對方了,才猛呼口氣退了開來。


    抓過一條巾帕重重地醒鼻涕。


    要不是鼻涕快出來了,她還打算再堅持一會兒的。


    總怕接觸的時間短了,這傳染性會不夠強。


    裴霧在她退開後,臉馬上往反方向一掉,不想讓葉芷看到自己那紅如瀑布的臉。


    葉芷痛快醒完鼻涕,這才轉臉看向裴霧,想觀察下他的反應。


    可她看到的卻是黑簇簇的後腦勺。


    她已經想法子把病菌往他身上輸送了,接下來便是看他感不感冒的問題。


    許是喝了中藥的緣故,葉芷上下眼皮直打架,有種昏昏欲睡之感。


    她對著後腦勺問道:“王爺,歇晌嗎?”


    王爺不說話。


    葉芷不管他了,自己徑直爬到床榻上,撩被蓋上,“你不睡,我可先睡了。”


    她得養好身體,才能打算接下來的事情。


    她躺下之後,裴霧眼眸抬起來,頗有些惱意地望向窗外。


    眼底翻湧著不知名的情緒。


    裴霧認為葉芷是故意親他,沾他便宜,其實葉芷半絲旖念也沒有,頂多覺得是兩瓣嘴唇觸上罷了,隻是她不了解,裴霧單純如紙,別說兩唇相觸,便是碰碰女人的胳膊、手臂也算是逾越了。


    葉芷安然睡了一小覺,醒來時,發現裴霧跟塊木頭樁子似的,睡前他是什麽樣子,醒來後,他還是什麽樣子。


    她拍拍臉頰,對著裴霧的後腦勺說道:“葉芷最是佩服王爺的定力,可以坐很久不動,可以站很久不動,晚上入睡也可保持一個姿勢整晚不動,真好奇王爺是如何練出這種定力的。”


    她語氣中透著遺憾,“你若不是傻子,應該有當皇上的機會。”


    她說此話時,裴霧眼神猛地跳了下,這話若是被有心人聽到,是可以誅九族的大罪。


    葉芷不知,繼續念叨,“皇後召你進宮,便是要與我為難。我能拖幾日便算幾日,這拖的唯一法子便是你病倒。我心知讓你病倒是挺不厚道的法子。可我勢單力孤,又能如何?你這次病一病,日後我定待你好,認真仔細照顧你。隻這一次,對不住你了。”


    葉芷隻當裴霧癡傻,把他當樹洞一般,將心裏想法和盤托出。


    “這口口相傳的法子若是還不能令你生病倒下,今夜我便不得不使出殺手鐧,夜深人靜時分,趁你入睡之時,把你踢到地上。我去提幾桶冷水,對著猛澆。想必,鐵打的身子,應該也承受不住吧?”


    初秋,白日裏陽光柔和,溫度宜人,可到了夜間,卻是涼意泌人。


    葉芷現在隻有一個心思,無論如何得讓裴霧病倒。


    省心的法子不管用,那就隻能下狠招。


    她料定他是傻子,連苦澀的核桃皮都可以送入口裏,承受幾桶冷水又能算什麽大事?


    常青和春羽問起,她胡亂找個理由就是了。


    皇後定的日子眼瞅著到了近前,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得把裴霧生病這事給辦妥當了。


    她這廂竹筒倒豆子,以為倒進樹洞裏,神不知鬼不覺的。


    卻怎麽也料想不到,她以為的樹樁子,會是一個穎悟絕倫的。


    王爺把她的話一字不落聽了進去,聽罷,眼神不屑地一挑。


    睡了一覺,葉芷身上的不適感有所減輕,閑著無事,她便讓常青打了幾盆水進來,她還要捯飭她的臉。


    她試著將土豆切成更薄的片,一片一片敷到臉上、脖子上,敷一會兒之後,她便取下來,洗臉,洗完臉,自己對著鏡子看看效果,再繼續敷。


    土豆用煩了,再用蜂蜜、蛋清和珍珠粉調勻往臉上敷。


    一連串的舉動,把常青看得雲裏霧裏的。


    裴霧依慣例裝傻充楞,常青候在葉芷旁邊,幫襯著做點兒雜活,比方洗洗馬鈴薯,遞上雞蛋、蜂蜜和珍珠粉。


    一下午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葉芷洗完最後一遍臉,坐到桌前,對著鏡子細瞧自己。


    站在她身後的常青發出驚呼,“夫人,您的膚色好像變白了許多。”不是黑不溜秋的樣子,透著一絲淡淡的瑩白和嫩滑,改變還是很明顯的。


    葉芷滿意一笑,“我本來底子就好,估計以前是渾不當回事,煙熏火燎、太陽曬,整得肌膚不成樣子。估計我堅持幾日,肌膚便會嫩白如初。”


    她輕輕搓揉自己的雙手,“手也是,細細保護,會變白嫩的。”


    常青親眼看著她捯飭來捯飭去,而且效果如此明顯,心裏是有些相信的,“夫人,肌膚若是變好的話,”他頭歪來歪去,“夫人,夫人,還,還算秀麗。”


    葉芷撲哧笑出了聲,“太難得了,常公公先前還對我嗤之以鼻,現下卻開始誇獎我了。”


    初時常青看她的眼神,她哪能不了解?


    一準是瞧她不起,把她當瘋婆子看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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