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鳶吃痛,下意識捂住嘴巴,瞪圓了眼睛的樣子是在無聲控訴:問就問,咬我幹什麽?


    周野不曉得有多愛她現在這個樣子,天真俏皮,不加修飾,一雙水汪汪的鹿眼,嬉笑怒罵的神情永遠沒有偽裝。


    這些年走過來,他看過許多人,遇過許多事,但再沒有一個人像夏鳶這樣,天然得沒有一絲雜質。


    無論過了多久,她永遠都如他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那樣。


    帶著絲絲清涼的純真,沁人心脾。


    他忽然拉開她的手腕,低頭吻下來。


    深長的吻很快便讓夏鳶頭暈目眩,手腳無措得隻能攀著他的肩膀才穩得住身形。


    腳上的拖鞋這時突然掉了,啪嗒一聲輕響,喚回了夏鳶的理智。


    她用力抵住他的胸膛,不讓他繼續往下。


    “你…你不是有話問我麽。”


    她眸子裏含著瀲灩的水光,淡淡薄紅的顏色浮在眼底,稍顯急促的呼吸分外誘人。


    在這個時候,什麽話都抵不上眼前這個人了。


    周野黑眸之中暗欲湧動,陡然起身。


    夏鳶身下一空,嚇了一跳,下意識抬手環住他的脖頸。


    周野抱著她進了臥室。


    ……


    -


    夏鳶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夜色正濃。


    對麵樓裏有幾家亮著燈,每一盞燈後都是一個家,溫馨的光線淡而明亮。


    父母去世之後,夏鳶常在黑洞洞的窗子後麵望著別人家的燈火獨自流淚。


    後來遇見周野,她才曉得有的人即便是在茫茫黑夜,也能發出耀眼的光芒,照亮自己,照亮他人。


    再後來和他分開,夏鳶便更習慣將自己藏在黑暗裏。


    白光遇來看她的時候總會埋怨她不喜歡開燈,搞得家裏黑漆漆的,他不知道,光亮隻會讓夏鳶的孤寂無處可藏。


    房間外傳來周野講電話的聲音,模糊不清的低語像從天邊傳來。


    夏鳶伸手擰開床頭的台燈,最暗的那一檔。


    昏昏黃黃的光線灑下來,溫柔地映著夏鳶唇邊淺淡的弧度。


    看著燈,夏鳶心裏久違的感受到了安寧。


    現在,她也有了一個家。


    周野這時進了房,他看見燈,知道夏鳶醒了,但他仍然輕手輕腳地上了床。


    他從背後將她抱住,隔著一層柔軟的蠶絲被。


    他溫柔地吻她肩頭,耳側,發際,他噥噥的聲音還帶著倦意:“是我吵醒你的嗎。”


    “沒有。”他身上很暖,夏鳶不由地向後弓了弓背,整個人都窩進了他懷裏。


    她輕聲問:“周野,你覺得這裏好嗎?”


    周野在她臉上輕啄,“有你在,哪裏都好。”


    夏鳶被他吻得發癢,笑著推了推他的手臂,“我是問,這套房子好嗎。”


    周野停下來,和她貼著臉靠在一起,“好。”


    “這裏和之前z大外的那套房子一樣。”他說。


    他話音落下,夏鳶回頭。


    台燈光線靜謐,兩人四目相對,眸光裏都含著溫柔的深愛。


    夏鳶突然笑了。


    “你還記得。”


    “怎麽不記得。”周野說:“那天我一進門就知道你為什麽住在這裏,本來我還挺高興的。結果轉眼看見你跟白光遇兩個人拉拉扯扯,氣得我恨不得把你揪出來打一頓。”


    他凶巴巴地說著,還真隔著被子在夏鳶腰下打了一下。


    不疼。


    所以夏鳶笑得愈發開心。


    她幹脆側過身去,抬手勾住周野的脖子,模樣天真,“這裏真的和1809一樣,是不是?”


    大概這世上所有帶著簡約裝修的公寓都是大差不差的樣子,但夏鳶來看房的時候,這裏恰好擺了幾件小件的家具。


    米白色的布藝沙發,光線溫柔的吸頂吊燈,連茶幾都跟那時候他們一起去二手家具市場淘來的是差不多的模樣。


    踏進這套房子的那一刻起,夏鳶就好像回到了z大附近的1809。


    那時候她和周野都懷著憧憬,擁有純真,偶爾幼稚。隻要兩個人窩在一起,別管是看電視還是聽夏鳶念書,沒有哪件事是不好的。


    當時的兩個人都有一樣的熱忱和真心,哪怕屋子再小,也隻會讓他們靠得更近。


    “我那時又覺得窩心,又覺得傷心。”夏鳶望著周野,“就算我能再買一套和1809一樣的房子,可是裏麵沒有你。”


    也是到了那個時候夏鳶才發現,人的能力與心中遺憾的增長其實是成正比的。


    她越是覺得自己有能力負擔起一切從前負擔不起的東西,就越是覺得遺憾在心中無限度的長大。


    因為從前的遺憾,永遠隻能是遺憾。


    夏鳶捧住周野的臉頰,眼中浮著薄光,“我現在能救你了,周野,可我永遠都救不了你了。”


    夏鳶沒有哭。


    她隻是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眸光裏含著內疚,自責,懊悔,然後是無盡的遺憾。


    夏鳶當然知道這世上沒有如果當時,可她這些年曾經無數次的想,如果當時她有能力,有錢財;如果當時沒有那些迫不得已,不需要那些上不上進的願望;如果當時不管周野想做什麽,她都能,都可以無條件地支持,這樣他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麽重的負擔?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如果當時沒有發生這一切,這十年裏,他們也許會吵架,也許會分手,也許會成為仇人……


    如果真的回到當時,現在的自己是否能讓留在彼此之間的遺憾少一些,再少一些。


    “對不起。”她閉上眼睛,貼住他的額頭。


    無論夏鳶有多不想成為他的牽絆,她終究拖累了他。


    臉頰邊的雙手柔軟,溫涼。


    周野緩緩俯下*身去,額頭抵住她的肩膀。


    “你知道我夢見過你幾次麽。”


    他側身躺下,抬手握住夏鳶。


    周野說:“每天。”


    夢見梧桐鎮上的夏天,夢見她手上舉著冰棍,夢見蘆葦灘裏她噙著眼淚傻笑,夢見她在z大的林蔭道上牽著他的手。


    他原來不知道兩個人在一起的這些細枝末節都會被記錄下來,直到看見夢裏的夏鳶對他哭、對他笑、對他生氣、對他擔憂,他才驚覺關於她的所有一切他竟都記得。


    周野聲音很低,他抱著她,喉結處細微的震動就貼著夏鳶的皮膚,淡淡的光線裏浮動著令人心醉的暗香。


    “你啊,明明是個愛哭鬼,又沒城府,腦子還容易轉不過彎,不打扮的時候還有點土氣。不過就是學習好一點,偶爾有點小聰明,嗯,還有點漂亮。”


    他一會兒數落她,一會兒又誇她,喃喃像是自語。


    夏鳶聽著哭笑不得,唇角卻不斷上揚。


    “可隻有你能讓我覺得心安。”


    笑意一頓。


    夏鳶側過臉,垂眼望著他。


    周野閉著眼睛,貼在她頸窩裏,從這個角度,夏鳶隻能看見他高挺的鼻梁和一半側臉。


    他慢慢說:“夏鳶,隻有你能讓我感覺我還活著。”


    “不是掙紮在泥濘裏,不是陷落進沙漠裏,不是受困於風雪中。夏鳶,你讓我覺得溫暖,安心。我第一次感覺自己是走在一條往前的道路上,你讓我覺得一切風吹雨淋都是這條路上必經的難關,而我一定會度過這些難關。”


    夏鳶動了一下,“周野……”


    他便幹脆將她扳過來,與自己麵對麵的擁抱。


    夏鳶抬手擁住他的後背。


    周野收緊手臂,用力將她壓向自己。


    他一字字說:“夏鳶,你讓我覺得值得。”


    遇見你之前所有的艱難困苦,因為遇見了你,都變得不那麽麵目可憎。


    遇見你之後所有的荊棘曲折,因為擁有了你,讓我覺得自己所向無敵。


    因為是你,所以這一切我都甘之如飴。


    周野曾經覺得自己大約永遠都無法原諒過去這十年的夜不能寐,無法去解除當年看著她離開時的怨恨。


    可見到她,觸到她,抱住她,聽見她叫他的名字,他才突然發現那些他曾經以為無法釋懷的一切在一瞬間全都釋懷了。


    隻要她一出現,一切都變得那麽順理成章。


    “我不想再失去你。”


    周野吻住她,“夏鳶,永遠都別再離開我。”


    夏鳶顫抖著閉上眼睛,“嗯。”


    第52章 【我開始理解你為什麽要……


    夏鳶的休假終究是提前結束了。


    回公司報道的第一時間, 譚珊就將她叫進了辦公室,訓了半個小時的話,緊跟著就讓她回去準備行李, 中午就出發去z城,唯尚的編輯團隊已經在那邊等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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