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嫌她問題太多,他在她頭頂蹭了蹭,還是耐心答:“那些隻是房子。”


    以如今周野的身份地位,他名下的房產自然不在少數,隻是他在這些房子裏停留的時間都不超過一周,有的甚至連門都邁進去過。


    他大部分時候都在當空中飛人,各處出差。工作之餘偶然回到一處冷冰冰的房子裏,隻會讓人心裏覺得冷清。


    與其回到一個沒有歸屬感的空房子裏,倒不如在酒店裏來來回回的自由瀟灑。


    他說得輕鬆,聽在夏鳶心裏卻難免淒涼。


    她一直都知道家和房子對周野來說,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在周野心裏,家可以逼仄,可以破敗,但需要溫暖,安全,最好有煙火氣來點綴。


    像鄉下爺爺的老屋,像最開始他獨自住的門衛室,像後來的他們兩個1809。


    而不是像現在,即便他能夠坐擁這偌大的空間,心裏的卻仍有一塊地方空空蕩蕩,沒有著落。


    夏鳶不由抱緊了周野的手臂,側臉貼在他臂彎裏,乖順地像一隻貓。


    周野輕撫著她的長發,伏低上身在她臉側輕輕親吻。


    “不過你提醒了我。”


    “什麽?”


    “是時候為我們兩個布置一個家了。”


    夏鳶一怔,忽然抬起眼睛,“你是說……”


    周野不置可否,將她撈起來抱進懷裏,他捏了捏她的臉頰,“怎麽這麽驚訝。”


    “我……”


    “你難道不準備給我一個交代?”


    夏鳶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


    周野見她遲疑,不滿地皺了眉頭,“夏鳶。”他不悅地叫她的名字,“你不會還想跑?”


    “我告訴你,這次你再跑,我絕對不會原諒你了。”他嘴上這樣說著,手上卻不自覺地將她抱得更緊。


    夏鳶被他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伸手抵住他的肩膀,眼神閃爍著:“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你,真的想好了嗎?”


    周野不懂她的意思:“還需要想什麽?”


    夏鳶望著周野,她能清楚地分辨此刻他的眼神裏是愛,是寵,是溫柔,是一切她熟悉的他愛她的證明。


    可是他越這樣愛著她,夏鳶心裏關於過去的陰影就愈發不能消散。


    或許人都是這樣,在眼見幸福唾手可得的時候,總會冒出點什麽危險的想法讓自己變得謹慎、變得膽怯。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想,可她還是忍不住要問:“從前、從前……”


    從前那一切,傷害也好,怨恨也罷,總之他承認他恨著她過了十年,她也因此而輾轉難眠了十年。


    她害怕,害怕現在周野隻是被重逢的激情蒙住了雙眼,害怕往後的歲月將這些激情盡數磨去,他會再度看見那些恨,那些傷。


    她怕他會後悔。


    周野知道她要問什麽,可他沒有說出她想要的答案。


    他隻是看著她,靜靜注視她。


    夏鳶閃動的眸光在他的沉默中一點點黯淡下去。


    直到周野鬆開手,黑眸中的溫柔消散,變成陌生的冷漠。


    她心口倏地一緊。


    “所以呢,你現在要為從前拒絕我,像你之前對我做的那樣?”


    夏鳶急切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周野將她打斷,“你說讓我不要自以為是地對你好,但你又何嚐不是自以為是地離開我?”


    溫馨的氣氛因為這句話急轉直下。


    周野霍然起身,他高大的身影像一堵牆,堵住了夏鳶眼前所有的希望與光亮。


    “夏鳶,你知道你有多自私麽。”


    他冷聲說:“你說你相信我,可你其實從來沒有信過我。”


    “周野……”看著他轉身走向內室的背影,夏鳶啞口無言。


    酒店的套房很大,大到兩個人可以安靜地各自獨處。


    聽不到對方的呼吸,感受不到對方的心跳。


    落地窗外的景色仍然是方才那般璀璨的繁華,而此刻留在彼此身邊的,隻有這片無盡耀眼的靜默。


    ……


    -


    翌日上午,何文燁就明天的專訪召集了團隊開會。


    陳芳敏抱著會議記錄本去旁聽,認真地按照夏鳶提出的要求記錄下重要節點。


    由於這一次他們隻是從旁協助,甚至連副手都算不上,所以其實沒什麽需要她們去做的。


    會議開完,陳芳敏的本子上也沒記幾條有用的內容。


    臨走的時候,何文燁正領著隊伍要去吃飯,見著獨自回房的陳芳敏,叫她也一塊跟著去。


    陳芳敏謝絕了他的好意思,表示自己還要去給夏鳶匯報工作。


    “夏鳶?”何文燁一聽:“她不是說今天有事嗎?”


    陳芳敏說:“本來是有的,後來好像又沒有了。今早我看見她半夜給我發了條微信,讓我開完會去找她一趟。”


    何文燁聽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她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


    陳芳敏不知道,“昨天我們一辦完入住她就出去了,說跟您約了飯,後來不是跟您一起回來的嗎?”


    電梯來了,何文燁一邊進電梯一邊說:“沒,昨天她說有事,吃完飯我們就散夥了。”


    說著,何文燁突然湊近陳芳敏小聲問:“你們家夏鳶姐是不是發財了?”


    “沒有啊。”陳芳敏茫茫然的,“別說發財了,我覺得夏鳶姐最近是觸了什麽黴頭才對。”


    何文燁挑眉:“怎麽說?”


    電梯裏人多,陳芳敏不好展開說,隻道:“反正發財肯定是沒有了,上次被sky打回來,不扣錢都不錯了。我們這次差旅費都是夏鳶姐自己掏的。”


    何文燁對此表示同情,“沒事,明天你們好好表現,表現好了你們家夏鳶姐就能升職了。”


    陳芳敏聽了這話終於笑開:“嘿嘿,那就承您吉言了。”


    很快電梯到了一樓,何文燁這才發現陳芳敏跟著他們一塊下來了。“你不是要去匯報工作嗎?”


    陳芳敏憨笑說:“中午了,我買點東西上去給夏鳶姐吃。”


    何文燁聞言大讚:“小陳對你們夏鳶姐真好啊。”


    陳芳敏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哪裏哪裏。”


    “對了。”何文燁突然想起來什麽,說:“既然她在酒店,那你上去把她車鑰匙拿下來,讓她把車借我帶他們出去吃飯。”


    陳芳敏疑惑道:“夏鳶姐這次沒開車啊。”


    “沒開車?”何文燁一愣,“那她昨晚說去拿車……”


    他話音沒落,先頭出去的人已經叫到車了,又回頭來叫他:“燁哥快點!”


    陳芳敏也沒聽清他後麵那句說的什麽,何文燁便被人拉走了。


    -


    陳芳敏發信息問夏鳶想吃點什麽,她沒回話,陳芳敏猜測著她估計還在休息,便自作主張地買了點咖啡和清口的小零食。


    到樓上敲門,房門沒一會兒便開了。


    門後的夏鳶衣衫整齊,滿身清爽,不像是剛起床的樣子。


    “夏鳶姐你醒啦!”陳芳敏愣了一下,拎著東西進屋,開始嘰裏呱啦地講話。


    “我剛給你發信息你沒回,我還以為你睡著呢。這都中午了,也不知道你要吃點什麽,我隨便買了點咖啡和零食,夏鳶姐要是嫌不夠的話,我們再點點外賣吧。”


    夏鳶瞧見她手上的咖啡袋子,眸光漸柔,“你也沒吃吧,那多點些我們分著吃吧。”


    陳芳敏一喜,“好呀!”


    等外賣期間,陳芳敏抓緊匯報了一下剛才的會議,大體沒什麽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關於專訪內容,昨天夏鳶已經提前審閱過了,該修改增加的地方也都已經完成,剩下的隻用等到明天去專訪就好了。


    不過這隻是專訪,後續夏鳶還需要與sky洽談招標的事情。


    昨天sky負責這次招標工作的聞總已經跟陳芳敏聯係過,表示願意空出一個小時的時間跟她們見個麵。


    昨晚陳芳敏閑來無事,已經將需要用的資料歸整完畢了。


    陳芳敏邀功似的說自己做好了準備,以為夏鳶會表揚一下她,沒想到夏鳶表現得很淡然。


    她隻快速瀏覽了一下她整理的文件,然後輕輕點點頭,“做得好。”


    輕飄的一句話,倒讓陳芳敏有點點小失落。


    她伸手摸了顆巧克力來吃,抬眼的時候突然發現夏鳶鎖骨上方有塊紅色的包。


    陳芳敏眨巴著眼睛,意外道:“這都幾月份了,怎麽還有蚊子啊。”


    她盯著夏鳶說,夏鳶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抬手不自然地扯了扯衣領,“咳、秋蚊子,比較煩人。”


    陳芳敏點頭稱是:“那要不我去找前台要個蚊香液吧?”


    夏鳶脫口而出:“不用了。”


    話音剛落,門鈴響了。


    是外賣。


    陳芳敏早就餓得不行,直蹦著去開門。


    等她再回來的時候,夏鳶已然遮蓋好了那塊紅色的印記,麵色全無異常。


    陳芳敏不疑有他,跟夏鳶一道吃完了外賣才回房間午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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