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全麵爆發,各博物館和院校的絕大多數幹部、知識分子,被下放到農村去改造思想,隻有些老弱病殘的職工留守在本單位,劉壞水等一批老師傅因為屬於工人階級,以前的檔案記錄也因失火燒毀了,才免於下放農村或安排在城裏掃廁所,他們隱埋身份,夾起了尾巴做人,留在城裏偷偷摸摸收購古董。


    “鬼鼓劉”因此對勝天遠感恩戴德。據他說勝天遠思想開放,與人聚,如鶴立雞群,雖然身為領導,又去過越南和埃及,是國寶級的考古專家,對待下屬卻沒一點架子,攝影、跳舞、收藏、騎馬、打獵無不愛好,玩什麽都拔尖兒,幹什麽像什麽,又沒有普通文人捏酸拿醋的假勁兒,並且喜歡穿西裝戴名表,頗具儒雅風度,因此考古隊裏私下都以“勝老板”相稱,可“勝老板”在跟著考古隊到野外工作的時候,劉壞水親眼見他打著赤腳翻山越嶺,夏不揮汗,雨不張傘,無論條件再如何艱苦,也沒皺過一下眉頭,從者無不敬服。


    不過“勝老板”在1963年就沒了,劉壞水有時候想起這事心中便覺難過,要偷著找人沒人地方抹上半天眼淚。


    司馬灰聽劉壞水說得很是蹊蹺,所謂“沒了”,是指死亡還是失蹤?這人又是怎麽沒的?便接著問道:“勝老板這件事的詳細經過你知道多少?”


    劉壞水想起那段可怕的經曆,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先到小吃店櫃台上要了瓶二鍋頭,兩杯酒下肚,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這才拉開了話匣子:“當年勝老板囑咐過國家有保密製度,本來這些話我不能說,可您八老爺不是外人,咱們之間有什麽不能講的?您看我鬼鼓劉活了這麽大歲數,年輕時氣兒粗膽壯,也常鑽墳窟窿撬棺材板子,一輩子專跟骨董打交道了,什麽怪事沒見過?可1963年那件事實在是太邪了,現在偶爾回想起來,三伏天也能驚出一身冷汗……”


    劉壞水的手藝和眼力確有出眾之處,又會一手祖傳“描樣兒”的絕技,所謂“描樣兒”就是用紙筆臨摹古墓壁畫或浮雕,一般古玩行擅長造假的都有這門技術,畫出來形神兼備,足能以假亂真,有時墓穴地宮中的壁畫,或是棺椽上的彩繪,突然接觸到空氣就會迅速由清晰鮮豔變為模糊暗淡,劉壞水就有本事能將模糊不清的彩繪,重新在紙上按原樣複原出來。


    因此勝天遠當年對他格外看重,出野外時常將劉壞水帶上作自己的助手。那一年夏末,正熱的時候,劉壞水跟著勝天遠帶領的考古發掘隊,在甘肅省麥積山石窟工作,突然接到命令,讓勝天遠帶一個助手跟著部隊的車走,不許問去哪,也不許問去幹什麽,出來一看軍車已經在外邊候著了。


    勝天遠便招呼劉壞水同往,二人匆匆帶上應用之物,上了部隊派來的軍用吉普車。一路駛去都是隧道和盤山公路,越走越是人煙稀少,到後來開到大山裏頭,沿途就再也看不到半個人影了。


    第一卷 晴空怒雲 第七話 伊爾-12


    勝天遠發現公路兩側刷著解放軍部隊裏用的標語和口號,才知道這是條軍用公路。


    還有更加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原來公路的盡頭不在山腳下,而是在一座海拔接近兩千米的山峰腹部,這裏有幾座大型防空洞,下車後被安排在防空洞裏休息,等待考古發掘隊的其餘成員前來會合。周圍都是戒嚴的軍事禁區,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不允許隨意走動。


    勝天遠隻能留在防空洞裏,看不到外邊的情形,難免要胡亂猜測:“是不是有工程兵部隊在山裏打隧道挖出了某座古墓?可事先怎麽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大約過了一天左右的時間,其餘的人員陸續到齊,他們大都是從各單位臨時抽調而來,相互間並不熟識,也沒有誰知道此次任務的詳情,神色間顯得有些迷惑。


    眾人先在防空洞內留下個人的全部隨身物品,並登記領取相應的工具裝備,隨後被帶離防空洞。來到洞外一看,才知道深山裏根本沒有古墓,原來山頂上建有一個軍用機場,跑道和機庫全都鋪設著偽裝,飛機的起降都在高山上完成,此刻正有一架蘇製“伊爾-12”空軍戰術運輸機,停留在跑道上待命,考古發掘隊將要前往的“目標”顯然還離得很遠。


    劉壞水都是心中忐忑,他以前聽勝天遠講過,如果動員空軍,至少需要大區兩位首長同時簽署命令。這支考古發掘隊究竟要被派去什麽地方?又將麵臨什麽樣的特殊任務?不過到了這種地步劉壞水也沒法多想,隻好跟著隊伍登機。運輸機裏的其餘乘員,也都是個個神情緊張,沒有任何人交頭接耳,諾大個機艙內鴉雀無聲。


    劉壞水從來沒坐過飛機,不免擔憂地問勝天遠:“勝老板,想當初北京還叫北平的那會兒,蘆溝橋附近掉下來一架日本戰鬥機。我們那老哥兒幾個最喜歡湊熱鬧。聽到消息便都過去瞧新鮮,就為這事還讓日本憲兵抽了一頓鞭子,差點沒給抓去斃了。我當時親眼看見,戰鬥機肚子那個小鬼子摔得都沒模樣了。咱現在這大鐵鷂子個頭可比日本戰鬥機大多了,它帶得動這麽多人嗎?要是飛到天上撲騰不動了,許不會也掉下來?”


    勝天遠在登機前被召去開了個秘會,他似乎已經知道考古發掘隊的行動目標,安慰劉壞水道,在中國好多場合都有禁忌。比如跑船的忌諱在水上說“沉”字,其實國外也是如此,乘飛機就怕說到“墜毀”,英國海軍在艦艇上也從不提及沉沒在冰海的“泰坦尼克號”,惟恐說多了就會遇到災難事故,這些都是基於心理作用產生的自我暗示。世界上雖然從不存在這絕對的安全,但你隻要多考慮好的一麵。就不會這麽擔心了,這種蘇聯製造的活塞式雙發螺旋槳運輸機。故障率並不高,它有兩個發動機,損壞了一個另一個還能繼續工作,而且剛才我見過駕駛員了。咱們這架“伊爾-12”空軍運輸機的機長,是參加過抗美援朝戰爭的老飛行員,飛行經驗很豐富,今天氣象條件也很好,晴空萬裏,“伊爾-12型運輸機”在起飛前作過嚴密檢修,絕對可以確保萬無一失。


    沒過多久,這架“伊爾-12”就接到了起飛命令,活塞式雙發運輸機衝出跑道直入雲霄。升空後劉壞水才聽到消息,也不知道是否準確,大概是有某支測繪分隊。奉命在羅布荒漠西南邊緣的某個地域內,尋找一條消失多年的古舊河道,並測繪精確軍用地圖,那一地區情況十分複雜,至今未經過精確測繪,屬於地理上的盲區,由於勝天遠非常熟悉西域曆史及各類古代地理著作,因此也被調來參與這項行動,同時還要隨隊評估沿途的各處古跡,如有必要就采取搶救性發掘,又因最近一段時期,國內外反動勢力格外猖獗,在羅布荒漠以北的軍事禁區附近,也發現有可疑分子頻繁活動,為了對外界保密,同時也是出於安全考慮,才由空軍負責運送。


    劉壞水提心掉膽,飛機每有顛簸就被驚出一身冷汗,他強忍著眩暈,透過舷窗向外眺望,他們搭乘的這架蘇製“伊爾-12”活塞式雙發螺旋槳運輸機,此刻正以“每小時340公裏”的巡航速度,越過甘肅玉門關,由東向西飛臨新疆“庫姆塔格沙漠”上空。隻見舷窗外碧空如洗,地麵黃沙漫漫,一望無垠,起伏的沙丘猶如波濤洶湧的海水,層層細紋在強烈的日照下泛著金光。


    也許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該出事終歸還是要出事,航行在高空的“伊爾-12型運輸機”忽然發出一陣猛烈的顛簸,機身開始向一側傾斜,不斷地劇烈搖擺,艙內暗紅色的警示燈,也隨之不詳地閃爍起來,又有陣滾雷般的聲音傳來,接觸到機艙上邊就“喀嚓嚓”作響。


    眾人都係著安全帶,才沒被當場撞斷了脖子,勝天遠見狀立刻詢問駕駛員:“發生了什麽情況?”


    副駕駛員楊三喜報告說“伊爾-12運輸機”在高空中遇到了意外事故,目前已經完全失控,咱們可能隨時都會墜毀。


    眾人也都察覺到,機艙上邊正發出一陣陣沉悶的響聲,聽在耳中猶如滾雷,可此時天晴如洗,碧空萬裏,怎麽可能會有“雷暴”出現?艙外又不時傳來金屬斷裂般的動靜,似乎是高空中有什麽龐然大物落在了“伊爾-12運輸機”上方,並試圖撕開機艙將身體鑽進來。


    運輸機上搭載的乘員們心頭無不顫栗,雖說偶有飛機在起降時撞到飛鳥導致墜毀,可這架“伊爾-12”目前位於空氣稀薄的高空。別說是普通鳥類,就算是“喜瑪拉雅雪騖”那種體型絕大的猛禽,也不可能在半空中硬生生攫住軍用運輸機,如果機艙外果真有某種“東西”存在,它會是個什麽樣的“怪物”?又得有多大力氣?


    蘇製“伊爾-12運輸機”能夠執行傘降任務,機艙內配備有專門的傘兵傘背包,可在當時這種情形之下,沒人有膽量打開艙門傘降逃生。眾人隻好留在座位上聽天由命。失控的“伊爾-12運輸機”,猶如在暴風中航行的船隻,被衝撞得時上時下,劇烈的晃動使考察隊員們不住搖擺身體,被顛簸得頭腦發昏,腳底下都是軟的,五髒六腑也差點跟著翻了出來,有的人忍不住張口嘔吐,還有些人克製不了恐懼。幹脆閉上眼睛,上下牙磕打得跟機關槍掃射似的。


    最後在一陣直刺大腦皮層的尖銳嗡鳴聲中,全部乘員都在眩暈中失去了意識,但這時間非常短暫,似乎僅是幾秒鍾甚至更短的一瞬間,很快就相繼醒轉過來,此刻“伊爾-12運輸機”已經開始自由落向地麵。左翼螺旋槳不知在什麽時候起火了,冒出滾滾濃煙。當時日已近午,地麵幹燥無水,氣溫高達四五十度,從空中俯視。位於羅布泊東麵的“庫姆塔格大沙漠”荒涼無邊,黃沙在強烈日光照射下呈現金紅色,失控的空軍運輸機,正穿過滾滾熱浪,疾速墜向沙漠。


    “伊爾-12運輸機”的主駕駛員,是空軍獨立運輸團的副團長老丁,他全名丁得根,“東北老航校”三期學員,抗美援朝時期他曾駕駛著“米格-15戰鬥機”。多次同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美國王牌飛行員直接較量過。不僅飛行經驗極其豐富,心理素質也格外出色。


    丁得根發現“伊爾-12運輸機”左側活塞發動機和升降翼損壞。無法重新拉升,高度隻能越來越低,他立刻作出決定,要冒險在沙漠中采取迫降。此時“伊爾-12運輸機”越過一大片沙山,視線盡頭赫然暴露出一條紅褐色的古河道,從空中俯視,仿佛就是無垠沙盤中一道不規則的細微擦痕。由於存在著許多沙生植物,周圍又有相對穩固的大沙丘綿延起伏,所以始終未被流動的黃沙覆蓋。在它還未枯竭之前,或許曾是大漠與鹽沼交界處的綠州,又或許是某座古代水渠遺址,如今卻隻剩下滿目荒蕪的沙蒿,對旅人來說已毫無存在的意義,也許隻有在超大比例尺的軍用地圖上,才會出現它的蹤跡。


    機長老丁和副駕駛員楊三喜還未來得及仔細觀察,“伊爾-12運輸機”就已拖著滾滾濃煙飛臨河床,高度和速度都不允許駕駛員再多作盤旋,甚至來不及進行機動調整,隻能盡力平衡減速,歪歪斜斜地撞進了水流枯竭的河床地帶。


    茂密的沙蒿枯草,以及地麵龜裂的深厚幹泥,形成了一道道天然減速帶,隻是“伊爾-12運輸機”起落架和發動機螺旋槳都被沙蒿纏住,機身在巨大的前衝慣性作用下,仍是打著橫在河床子裏滑出數百米。駕駛員老丁迫降動作正確,操縱得當,雖是接地較重,但既沒起火也沒爆炸,“伊爾-12”安然無恙。


    從“伊爾-12運輸機”上幸存下來的成員,互相攙扶著陸續鑽出機艙。此時艙外烈日炎炎,到處都是明晃晃的炙熱,幹河床及兩側的大沙漠中,不存在任何生命跡象,滿天湛藍,空氣中沒有一絲風,死亡一般的寂靜和酷熱使人無法承受。


    劉壞水至今想起這件事情來兀自心有餘悸,多虧當時的機長是老丁,他後來才聽說這類蘇聯製造的“伊爾”運輸機,在設計上有個致命缺點,主燃料箱都裝在機腹底部,並且不能進行空中放油,在沙漠裏也指望不上起落架,機身在迫降滑行的時候,肯定會與沙礫產生劇烈接觸,無論能否平穩著陸,隻要油箱破損,再摩擦出半個火星,就會立刻起火爆炸。在當時那麽緊迫複雜的條件下,能夠迅速作出反應,並敢於嚐試迫降,如果沒有出眾的技術和膽識,誰能做到處變不驚?


    “伊爾-12運輸機”在迫降點緊急著陸,雖然並未起火爆炸,但是衝擊過程中還是有人員傷亡,副駕駛員楊三喜不幸犧牲,當時通訊人員試圖用“光學無線電”發報與總指揮部取得聯係,希望尋求附近解放軍部隊的支援,由於運輸機剛剛進入新疆境內的“庫姆塔格沙漠”,應該距離玉門關不遠,可是經過隨隊的測繪人員定位,竟發現迫降點的坐標大致是“北緯40度52分29秒,東經91度55分22秒”。


    測繪人員驚得呆住了,因為“坐標”不會有誤,這段數據顯示“伊爾-12運輸機”迫降地點,是位於“庫姆塔格沙漠”和“羅布荒漠”之間的無人區,與此前估計的地點相差幾百公裏。也就是說在眾人失去意識的短短一瞬間,“伊爾-12”已由東向西橫穿了庫姆塔格沙漠。航空事故大約發生在正午12:30分前後,所有配帶的手表人員,都發現自己表盤上的時間永遠停留在了那一刻。


    第一卷 晴空怒雲 第八話 迫降在庫姆塔格


    由於手表和計時器全部損壞,使得眾人對“時間”的判斷失去了準確依據,隻能憑人體自身的生物鍾來分析情況,在與總指揮部聯絡之後,推測這架運輸機,至少在沙漠上空消失了一個小時,“伊爾-12運輸機”在航行過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它在萬裏無雲的高空遇到的又是什麽?在唯物主義者的世界觀中,沒有絕對的科學依據可以完全解釋這一現象。


    這場詭異的航空事故,直到許多年後也無法判斷真實原因,隻能暫且排除掉“時間”因素,在報告中估計了某種可能性:1949年的時候,有一架從重慶飛往烏魯木齊的飛機失蹤,大約過了十年的時間,有人在羅布泊東部發現這架飛機的殘骸,搭載的人員已全部死亡,它也是突然改變航向,墜毀在了一個根本不可能經過的“區域”。


    類似的事故還有幾起,因此推測這架“伊爾-12運輸機”在高空遇到事故之際,正值晴空萬裏,天上卻有雷暴般的聲音發出,這說明亂流衝撞形成了“氣穴”,也稱“晴空湍流”或“怒雲”。“晴空湍流”是由亂流相互衝擊形成的巨大波動旋渦,它無影無形,沒辦法事先預測,駕駛員更不可能用肉眼對它進行準確判斷。


    或許在“塔克拉瑪幹、羅布泊、庫姆塔格”遼闊地域的上空,就存在著“晴空湍流”。機上乘員感覺到有一瞬間失去了意識,很可能是種錯覺,實際上在此期間,這架“伊爾-12運輸機”已被高空氣流推到了庫姆塔格大沙漠西端。


    勝天遠有豐富的荒漠探險經驗,作為考古發掘隊的指揮員,他認為迫降點距離羅布泊荒漠西南邊緣已不算太遠,憑借現有裝備和地圖,仍可徒步前往預定行動區域。繼續執行任務,隻留下傷員和空軍機組乘員在迫降點等待救援。


    上級首長回電指示:“你們對目前情況的評估基本準確,主動權仍在你們手中,荒漠裏困難危險較多,望設法予以克服。”


    勝天遠確認了上級的命令之後,安排好傷員,帶上裝備率隊進入了茫茫荒漠,但是在翻越“大沙阪”的時候,他們遭遇惡劣氣候。行動被迫中斷,勝天遠也不幸在荒漠中染上了重症,回到北京之後沒多久就去世了。這一係列的事件是偶然?還是必然?就看你從哪個角度去理解了,或許冥冥之中真有一種無形的可怕力量,在阻止人類揭示那些早以消逝在沙漠中的過去。


    而劉壞水因為在“伊爾-12運輸機”迫降過程中撞斷了肋骨,沒能隨隊繼續行動,現在想來真是慶幸不已。劉壞水對司馬灰和羅大舌頭說:“看來我劉某人這輩子是沒有坐飛機的命。今後就是有人拿大槍頂著我腦門子,我也不敢再坐那鐵鷂子了。”


    劉壞水也看出司馬灰的心思。便又說:“八老爺,我看您二位對勝老板的事還挺上心,許不是有過什麽交情?我這正好有個門路可走。”


    前幾年在國家領導人的關注下,考古部門成功組織了“長沙馬王堆漢墓”發掘工作。出土了大量珍貴文物,並有一具保存完好的漢代女屍,這具兩千年前濕屍的發現震驚了世界,《人民日報》《光明日報》《解放軍報》都以頭版頭條,配發大幅照片的形式進行了報道,所以由打今年開春以來,又有幾個被批倒批臭的反動學術權威得到釋放,暫時恢複了工作,隻不過帽子還沒摘。其中有一位考古兼地質學家宋選農。以前是勝天遠的同事,倆人私下裏交情很深。但這宋教授的學術頭銜現在是沒人稱呼了。因為是個禿腦門子,所以大夥都給他起了個綽號叫“宋地球”。


    勝天遠身邊有本工作筆記,向來秘不示人,裏麵記錄著他考古探險生涯中的全部重要事件。臨終前,勝天遠在病床上將這本冊子封在檔案袋中,托劉壞水轉交給宋地球,並囑咐劉壞水千萬不要偷看裏邊的內容。


    宋地球當時正在甘肅出差,回來的時候勝天遠已經死了。後來劉壞水親手把工作筆記交到宋地球手裏,宋地球翻開第一頁的時候,劉壞水偷眼看到寫有“樓蘭妖耳”四字,也不知是何所指,而宋地球的顯得很是驚詫:“這個勝天遠,膽子也太大了……”他從頭到尾翻匆匆看了一遍,就當著劉壞水的麵點了盆火,將這本筆記一頁頁扯開,全部燒成了灰燼。


    事後劉壞水出於好奇,也曾問過幾次,可此宋地球卻對這件事守口如瓶,反而每次都要告誡劉壞水:“咱們有保密製度,不該問的不要多問,不該看的也不太多看,知道的太多了對劉師傅你沒有半點好處。”


    劉壞水可不想引火燒身,隻得罷了這個念頭,未作深究。


    文革開始後,宋地球沒少受罪,一直被下放到了農村參加改造,今年夏天才給放回來,並安排到一支測繪分隊主持工作,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去新疆尋找金礦,羅布泊荒漠西南端,庫魯克大沙阪一帶,曾有一條神秘的“鐵板河”。曆史上有南北兩條鐵板河,其一繞經樓蘭,沿途都是大牙交錯的鹽殼,以及奇形怪狀的雅丹;其二發源於阿爾金山,是從沙山上空流過的“浮水”,在許多描述山脈水法的地理著作中,認為南北鐵板河是貫穿連通的一條河流,其實兩者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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