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灰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時間怎麽可能逆向流逝,拋掉空罐頭盒子往洞道深處走的時候,恰好是11:00整,隨後遇到“二學生”,再到羅大舌頭用雙筒獵槍將之擊斃,隨後礦燈莫名其妙的熄滅,整個過程至少是十分鍾左右,但在礦燈恢複照明之後,不僅踩到了原本扔在身後的罐頭盒子,時間也倒退回了11:00,為什麽會這樣?


    正當眾人目瞪口呆之際,忽聽洞道裏有腳步聲接近,司馬灰按住礦燈照過去,就見“二學生”步履踉蹌慌裏慌張地走了過來,由於這洞道吞噬光線和聲音,所以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就已經離得很近了。


    司馬灰更是駭異,腳下一勾先將來人絆倒在地,順勢用步槍的槍托向下砸去。


    “二學生”後腦被槍托擊中,哼也沒哼一聲就昏了過去,死狗般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羅大舌頭跨步上前,把人事不省的“二學生”拽起來,用礦燈照在對方臉上,瞪著眼越看越奇:“此人若真是鬼怪所變,剛才也該被大口徑獵槍打死了,怎麽又活了?”


    司馬灰感到事情不對,礦燈熄滅後,通道裏的時間回到了11:00,踩到罐頭盒子,撞到“二學生”,這些時間又重複出現了一遍,倘若真是這樣,考古隊就相當於被困在一個隻有10分鍾的空間內,會一遍接著一遍,不斷經曆同樣的事件,眼下隻能描述,卻無法解釋原因。


    高思揚道:“好在距離拜蛇人石碑不遠,先從洞道裏退出去,然後再做計較。”


    羅大舌頭拎著二學生問道:“這個死鬼怎麽處置?”


    司馬灰吩咐羅大舌頭將此人拖上,趁著現在能走趕緊走,有什麽事等撤到石碑外側再說。


    四人當即前隊變作後隊,拖起昏死過去的“二學生”,摸著洞壁往回就走,但是一直行出數十米,仍未發現堵住洞口的“拜蛇人石碑。”


    司馬灰估摸著繼續往前走也出不去了,舉手示意眾人停步,還得另想辦法,石碑裏側的無底洞,比先前預想的更為恐怖,剛進來就被困住了。


    羅大舌頭自身背著高溫火焰噴燈,還要拖著半死不活的“二學生”,走了一段也已是氣喘籲籲,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問勝香鄰:“從出發點走到現在,經過了多少時間?是不是礦燈又要滅掉了?”


    勝香鄰看了一下手表,指針已經超過了12分鍾,時間並沒有再次向後倒退。高思揚稍覺放心,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說道:“這就好了,但是咱們之前進來的洞口在哪?”


    這時被眾人拖到此處的“二學生”,似乎已從昏迷中蘇醒了過來,掙紮著想要爬起身來。


    羅大舌頭以為“二學生”想趁機逃脫,立即端起雙筒獵熊槍頂住了對方的頭部,喝聲:“你要是再敢給老子動一動……”


    誰知他半話還沒說完,驀地裏一聲巨響,獵熊槍意外走了火,那槍口正好抵在“二學生”前額上,超大口徑的8號霰彈脫膛而出,就跟用土炮迎頭轟過一般,把整個腦袋都打沒了,碎肉腦漿飛濺,沒了頭顱的軀幹晃了兩晃,像個麵口袋似的撲通一下栽倒於地。


    羅大舌頭望著腳下的屍體怔在當場:“我可沒想開槍,這……這……完全屬於意外事故……”


    另外那三個人離得雖近,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可不等說話,頭上的礦燈突然暗了下來,視線轉瞬間就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覆蓋,就在惛惛洞洞不知所措之際,礦燈又重新恢複了照明,而眼前那具被打碎了腦殼的死屍,卻是不知去向。


    司馬灰心神恍惚間,發覺腳尖碰到了一件硬物,按下礦燈低頭察看,竟又是那個布滿窟窿的空罐頭盒子。縱然是他這等膽色,至此也不免倒吸上一口寒氣:“洞道裏的時間,又回到11:00了。”


    這時就聽腳步聲傳來,“二學生”惶恐失措的臉,又出現在了礦燈照明範圍之內。


    眾人麵麵相覷,原來隻要出現在石碑裏側的“二學生”死亡,洞道裏的時間就會逆向飛逝。


    司馬灰一時間來不及多想,隻好倒轉槍托,擊暈了匆匆走過來的“二學生”,然後將罐頭盒子放回原位。


    勝香鄰上前探了探“二學生”的氣息,確實與活人無異,其來曆雖然詭異,但是看不出任何反常之處。


    高思揚說道:“為何不問問二學生,或許他知道些什麽。”


    司馬灰說:“在確認這家夥的身份之前,千萬不要跟此人說話,他說什麽也不能信,咱們先往洞道裏麵走,看看這家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於是同羅大舌頭拖起“二學生”,由勝香鄰點了支火把在居中照明,摸索著向前走去。


    高思揚無奈,隻得緊握著步槍跟隨向前。勝香鄰取出熒光筆交給高思揚,讓她沿途在洞壁上劃下記號。


    羅大舌頭冷不丁想出一番道理。


    他邊走邊對其餘三人說:“我瞧這家夥帶著活氣,當然不是陰魂惡鬼了,想必是個成了氣候的妖怪,當年我在黑屋聽過一件挺嚇人的事,說是長沙城外有幾處老墳,留下數百年了。


    到底哪朝哪代就無法考證了,總之那墳包子上蒿草叢生,前邊還有那大王八馱著石碑,相傳附近鬧鬼鬧得很厲害,所以即便光天化日,也很少有人敢到那一帶走動,連挖墓摳寶的土賊都不敢靠近,後來城郊一戶財主姓周要嫁閨女,家裏就請了個木匠,打幾件陪送的家具當嫁妝,那木匠是外省來的,帶著個年輕的徒弟,隻因工期催得緊,師徒倆每天起早貪黑的趕工幹活,平時忙活完了就宿在前院門房裏。


    師徒倆人無意中發現了一些反常之處,每天滅了燈便聽院門咯吱咯吱作響,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用爪子撓門,他們大著膽子觀察了幾天,才知道原來這戶主人家裏養的一條大黑狗,每天夜裏大夥都熄燈睡覺了,這條黑狗就人立起來,悄悄用爪子撥開大門的木栓,然後偷偷摸摸溜出去,天快亮的時候才回家,又用爪子把門掩上,輕輕落下橫栓。木匠師徒感到十分奇怪,有道是‘雞伺晨、犬守夜’,乃是先天造物之性,這黑狗入夜後不看家護院,卻偷著溜出去,它究竟是到哪去了?


    師徒倆也是一時好奇,就在後尾隨窺探,經過一段時間的跟蹤,發現黑狗每天深夜都會溜到城外的荒墳野地中,那地方有個很大的墳丘,也不知是什麽年間留下的老墳了,墳丘下亂草掩著一個窟窿,直通墳包子裏麵,黑狗就是鑽到這個墳窟窿裏去了,師徒二人以為黑狗是在拖墳裏的死人吃。尋思沒準能趁機撿點陪葬的金銀玉器,於是趴在洞口聽裏麵的動靜。竟似有幾個人在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麽,仔細一聽,原來是說周財主家有多少多少人口,男女老少各有什麽體貌特征,喜歡穿什麽吃什麽,並商量著要找機會把這家人盡數害死。然後墳中的各位便可變成人形,脫了生死之籍,冒充為周宅男女,便可到陽間受用幾十年。師徒二人聽得驚心動魄,這黑狗居然意圖勾結古墳中的鬼怪害主,他們不敢隱瞞,回去之後立刻稟告了周財主,周財主大驚,忙命人打死了黑狗,又聚集了三五十個膽大不要命的青壯,趁天亮找到那處墳窟窿,用幹草燃煙往裏麵熏,隨後刨開墳丘,隻見墓室裏橫七豎八倒著好幾條狐狸,有大有小,算上那條黑狗,數量恰好與周財主全家的人丁相當。”


    羅大舌頭說:“倘若無根無由,哪來的這種傳說?可見此等怪事從古就有,沒準這無底洞裏就有什麽妖物,如果外邊的人死了,它們便會冒充那死人形貌跑出去作亂,洞口的石碑就是用來擋住這些東西,隻怕放出去為禍不小。”


    高思揚以往從不會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鬼話,此時聽來卻是分外心驚。不知不覺中發現夜光筆已經用完了,而這條漆黑幽深的洞道還是沒有盡頭。


    第四部 幽潛重泉 第四卷 第二話 借屍還魂


    勝香鄰見高思揚的夜光筆用完了,手表上的時間在一分一秒地不停流逝,考古隊從第三次的出發點到現在,已經過了20幾分鍾,時間並沒有再次向後飛逝,果然是因為“二學生”還活著,但怎麽才能從這個沒頭沒尾的“無底洞”裏走出去?


    司馬灰尋思:“照這麽走到死,恐怕也到不了頭,必須想點別的辦法了。”於是停下來思索對策。


    羅大舌頭聞言將“二學生”就地放下,忽然發現雙筒獵熊槍還處於空膛狀態,道聲“大意了”,連忙摸出兩發彈藥填進槍膛,用槍托壓住“二學生”,問司馬灰:“你們剛才聽沒聽我分析的情況,是不是覺得挺有道理的?”


    司馬灰卻似充耳不聞,隻盯著那條雙筒獵熊槍看,先前遇見出現在石碑裏側的“二學生”,兩次都被羅大舌頭用獵槍射殺,時間飛逝回了11:00,洞壁上的彈孔和迸濺的鮮血都消失了,但空罐頭盒子還留在出發點,使用過兩次的獵熊槍也沒了彈藥,如果整個洞道裏的時間在重複,那空罐頭盒子倒也罷了,為什麽從槍膛內打出去的彈藥沒有再次出現?司馬灰將這些念頭說與勝香鄰,問她如何解釋?


    勝香鄰想了一陣,點頭說:“我看‘二學生’的模樣,好像對前邊的事毫不知情,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獵槍打死了兩次,就如同洞壁上的彈孔和鮮血,沒有留下絲毫痕跡。而考古隊卻清楚得知道事件在重複發生。使用過的彈藥也就真正使用過了,不會隨著時間向後飛逝而再次出現。做個直觀的比喻,那麽發生在無底洞中的全部事件,從11:00為開始,到‘二學生’死亡為結束,相當於一卷可以反複播放無數次的錄影帶。”


    司馬灰聽罷,心想:如果說石碑裏側是“虛”,那麽活著穿過石碑的考古隊就是“實”,這兩者本質有別,所以僅是“虛”中固有的東西在循環,不過稱這無底洞是所謂的“虛”,也是因為至今沒人知道石碑究竟擋住了什麽東西,隻能暫以“虛”作為代稱。


    羅大舌頭指著地上的“二學生”,問道:“我的分析不對嗎?這個家夥……到底是誰?”


    勝香鄰說那些古代拜蛇人留下的壁畫,大多描述人死之後變鬼到此。相信是陰魂被吸到了這個無底洞中。當然陰魂也不一定是迷信傳說裏那種披頭散發的厲鬼,而是某種能被這無底洞吸收的幽體。


    高思揚也不知是否存在這種道理,但眼下的一切都停留在猜測階段。另外看這個“二學生”也根本不是鬼怪所變,完全沒必要不問根由的立即開槍射殺,這未免屬於想當然的軍閥作風。


    四個人正在低聲說話,地上的“二學生”忽然哼了一聲,從被擊暈的昏迷中醒了過來。


    羅大舌頭見狀問司馬灰,要不要再給這家夥來一下,以免泄露機密。


    高思揚主張先問個究竟,考古隊被困在這條沒有盡頭的洞道裏束手無策,除此之外也無法可想,於是推開羅大舌頭,詢問“二學生”因何到此?


    羅大舌頭見司馬灰並未阻止,就在一旁冷眼看著,而勝香鄰似乎也想聽聽“二學生”會說出什麽話來,同樣沒有出聲,他隻好任由高思揚去問“二學生”。


    高思揚問得十分仔細,讓“二學生”把跟隨考古隊從大神農架出發,直到現在的經過,從頭到尾詳細說明。


    “二學生”惶恐的臉上盡是茫然,他不知道高思揚為什麽要問這麽多,就原原本本地如實說出,把自己從如何因家庭出身問題,被從城裏發到鄂西神農架林場插隊,這些事的具體時間、具體經過,打如何受到指派,跟著高思揚和獵戶虎子,一同穿山越嶺,來到神農頂了望塔的通訊所維修防火電台,途中遇到了司馬灰等人,又被采藥的土賊餘山子所害,陷入山腹中的雙膽式軍炮庫,從而發現“塔寧夫探險隊”的遺物,一行人為了尋找出路,被迫進入陰峪海史前森林,結果落在北緯30度地下之海中,隨著無邊無際的茫茫水體,也不知漂浮了有多少晝夜,終於登上了陰山古島深入到重泉之下,直到隨考古隊找到了矗立在地脈盡頭的石碑為止,前前後後依次說了一遍,均與事實沒有出入。


    高思揚說這些都沒錯,你既然知道“拜蛇人石碑”上,刻著一個能把人活活嚇死的秘密,當時為什麽還要轉過頭去看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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