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停下腳步仔細觀察,見地麵石板的存在裂隙,用手一碰發覺可以挪動,揭開一看,赫然是個黑洞洞的石室。


    司馬灰心想“二學生”是從這石室裏爬出來的?終不成是地裏的蘿卜,拔去一根還能再長一根,這裏麵一定有些東西。


    四個人正想用礦燈向下照視,那“二學生”卻已從昏迷狀態醒了過來,看了洞道下方的暗室,不由得顫栗欲死,兩排牙關捉對廝打,雙手緊緊揪住羅大舌頭的背包帶子不放。


    第四部 幽潛重泉 第四卷 第五話 標記


    羅大舌頭不吃這套,順手一拳揮出,立時將“二學生”打得再次昏死在地。


    司馬灰心說奇怪,從足跡推斷,“二學生”就是從這下麵爬上來的,為什麽睜眼看到石室就嚇得全身發抖?


    高思揚對羅大舌頭說:“你為什麽不問明原由,就將二學生擊昏?”


    羅大舌頭道:“這鱉犢子膽小如鼠,自己能把自己嚇死,他死了不要緊,咱這趟可又白走了。”


    司馬灰點頭稱是,如今定下神來仔細想想,這個被“拜蛇人石碑”困在洞中的怪物,能控製裂縫的開合,但改變不了時間的走向,發生過的就是發生過了,再也不可能重新出現,假設時間裂縫的寬度是一秒鍾,那麽它隻能讓裂縫裏的一秒鍾無限延長。考古隊翻過石碑遇到第一個“二學生”,由羅大舌頭開槍將其射殺,隨後洞道裏的一切徹底消失,考古隊回到出發點,再次遇到“二學生”。這前後兩次雖然都在同一秒鍾,但第二次距離下一秒更為接近,第三次則又接近了一步,以後也可以無限接近下去,但在沒有出口的裂縫中,永遠也抵達不了真正意義上的下一秒鍾。考古隊經曆的每一次循環,實際上隻是洞道在不斷複原,而複原與循環的本質完全不同,複原更像是“再生”,一個“二學生”死了,隨著洞道的複原,第二個就會冒出來,這個秘密的答案很可能就在下麵的石室之中,縱然有萬分的凶險,也必須下去走上一趟了。


    勝香鄰讚同司馬灰的判斷,但“二學生”看到洞口的反應十分古怪,石室中的東西想必不太尋常,四個人還是分兩組行動比較穩妥。


    司馬灰讓羅大舌頭和高思揚一組,留在洞口接應,同時看住“二學生”,他要先跟勝香鄰下到石室中探明情況,雖然隻剩兩根火把,此時也不得不再點燃一根,以免下麵存在濁氣將人活活憋死。


    高思揚見勝香鄰身上傷口還沒愈合,自願替換她跟司馬灰下去,當即摘下背包接過火把。


    司馬灰一想也是,為了便於行動,就同勝香鄰交換了武器,然後握了“瓦爾特p38手槍”,與高思揚順著直壁攀下石室。


    洞道下的暗室狹窄壓抑,不過二十平米見方,四周都是雕有圖案的石壁,兩端是塌毀的石門,置身其中,仿佛鑽進了一口巨大的石槨內部,但空氣暢通,並無窒息憋悶之感。


    二人伸出火把,借著忽明忽暗的火光,看到壁上浮雕的圖案多為神頭怪臉,腳下則是個盤蛇的圖騰,那是些早已被今人遺忘的古老神祗,有的像魚、有的像鳥,也有半人半蛇,都還保留著最為原始的形態,但是在幽暗的地底看來,均顯得分外詭異。


    高思揚看周圍並無他物,四壁積塵落灰,塌陷的石門都被堵死了,可能幾千年從沒有人進來過,不免十分奇怪,她想跟司馬灰說,可能“二學生”並不是從這石室裏爬出去的,卻見司馬灰盯著地麵出神,忍不住問道:“你發現什麽東西了?”


    司馬灰被高思揚一問才回過神來,指著腳下說:“這是綠色墳墓的標記。”


    司馬灰和羅大舌頭曾在緬甸野人山裂穀底部,見過一架裝載著地震炸彈的蚊式特種運輸機,它是“綠色墳墓”控製的地下組織,妄圖用地震炸彈中的化學落葉劑,摧毀生長在穀底的巨型植物,以便使探險隊進入占婆王的“黃金蜘蛛城”,這架蚊式特種運輸機的機身上,便繪有一隻昂首吐信的怪蛇標記,那正是“綠色墳墓”這個組織的記號,此時在石室中一看到地麵圖案,叢林穀底的遭遇全部曆曆在目。


    司馬灰以前推想過無數次“綠色墳墓”與古代拜蛇人之間的關係,卻一直沒有什麽頭緒,“綠色墳墓”這個組織的標記是條怪蛇,古代拜蛇人顧名思義是崇蛇為神,不過這兩種蛇卻完全不同。“綠色墳墓”的標記,是全身盤曲昂首吐信之蛇,形態極盡邪惡猙獰之狀,而古代拜蛇人崇拜的圖騰卻是羽蛇神,那是種虛無的想象,更像是古人對北緯30度地下水體的擬神化,在各種拜蛇人遺跡中,也從沒見過與“綠色墳墓”標記相同的蛇形圖案,至於“綠色墳墓”掌握著古代拜蛇人語言,以及對石碑的秘密了如指掌,有可能他是通過各種特殊途徑得知。


    這深處於地脈盡頭的石室,卻是幾千年來無人入內,竟然存在著跟“綠色墳墓”標記相同的蛇形圖案,這個鐵一般的事實,隻能證明“綠色墳墓”跟古代拜蛇人淵源極深,幾乎深到不可追溯的地步,即使是那個死去千年的占婆王,也不可能與古代拜蛇人有這麽深的聯係,司馬灰實在無法想象,自己以往照過麵的人中,會有這樣的人物存在。


    高思揚也不知司馬灰為什麽如此詫異,她見石室中沒有異狀,就招呼勝香鄰和羅大舌頭跟下來。


    羅大舌頭背起雙筒獵槍,單手夾著“二學生”,跟勝香鄰一前一後進了石室,看到地下的蛇形圖案,同樣感到吃驚。


    羅大舌頭扔下“二學生”,大驚小怪地說:這不就是“綠色墳墓”的標記嗎?看來那個一直不敢露麵的怪胎,是拜蛇人留在世上的餘孽,難怪他看得懂石碑。


    勝香鄰想了想說隻怕沒這麽簡單,拜蛇人能看懂石碑上的秘密,讓石碑擋在洞裏的東西也能看得懂,否則就不會困到其中出不去了,所以“綠色墳墓”不一定屬於拜蛇人餘脈。


    司馬灰聽到此處,猛地想起在羅布泊地下火洲裏發現禹王青銅鼎之時,聽聯合考察隊的成員講到過這麽一件事,據前史所載,先王古聖曾告誡後世不能發掘深埋地底的寶藏,因為那裏隱匿著“古代敵人”。拜蛇人用石碑堵在洞裏的東西,會不會就是所謂“古代敵人”?當然也許是指石碑上的那組數字,可不管怎麽說,用這稱謂來形容洞中的怪物倒也恰當,“綠色墳墓”倘若不是拜蛇人後裔,那也應該與“古代之敵”有關,但趙老憋說司馬灰見過這個人的臉,可就是個解不開的死結了。


    羅大舌頭說那地下熱海翻湧上來,連鐵打的羅漢也承受不住,“綠色墳墓”要真是個人,那血肉之軀早就該灰飛煙滅了,不可能活到現在。


    司馬灰心想搞不清石碑後麵的東西,終究無法得知“綠色墳墓”是誰,眼下還是先看看“二學生”是從哪冒出來的,不過石室內積灰很厚,也不像有人進出的樣子,想不出個所以然,隻好舉著火把仔細端詳浮雕在壁上的圖案。


    石室內沒有半個拜蛇古篆,眾人通過那些內容詭異離奇的浮雕推測,這條洞道周圍有許多類似的石室,因為古代拜蛇人屬於雙神崇拜,一方麵奉掌控萬物輪回的羽蛇神,另一方麵出於恐懼而祭祀異神,直到用石碑將異神堵在了這個洞裏。地脈盡頭原本有地下宮殿供奉著那個古老的神祗,(奇)後來由於地震坍塌,(書)才鑿開了一條通道,(網)用於進去祭祀膜拜異神,通道附近的石室,大多是挖通了以前的神廟遺址,如今這處石室既是其中之一,古代拜蛇人放置石碑的時候,將這些浮雕中關於異神的形象全部抹去了,就連稱謂都沒留下,最直觀的就是石碑上四節浮雕循環成圓,頂部有背生鳥羽的飛蛇,那是高居萬物之上的羽蛇神,底部排列著栩栩如生的古人形態,兩端則是各種鬼怪,當中的部分被人刮去了。


    四個人看得暗暗吃驚,神祗這東西沒所謂有無,即使有也不是肉眼凡胎所能得見,鬼知道讓石碑擋住的是個什麽怪物,再往下看,浮雕底部刻著神道和宮殿的布局,這幅長圖中有作為祭品的奴隸,尋著地麵的蛇紋穿過洞道,並在神廟盡頭被異神吃掉的情形。


    司馬灰等人見石室中再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發現,決定先跟著這條線索尋找出路,同勝香鄰換回步槍之後,當即返回洞道,撥開地麵的腐苔,尋找繪有蛇紋的石磚一路前行,直走到火把即將熄滅,前方出現了斷頭路,幽深曲折的地形陡然開闊,猶如一個橫置的酒瓶,穿過狹窄的瓶頸,身前便顯現出一個巨大無比的坑洞,黑乎乎的無邊無際。


    此時火把燃到了盡頭即將熄滅,光亮十分暗淡,走在前麵的司馬灰看不清地勢下陷,一腳踏出去險些直接掉下深洞,多虧跟在後麵的高思揚拽住背包,黑暗中隻聽踩塌的碎石紛紛滾下


    司馬灰見走出了洞道,懸著的心卻不敢放下,時間還在不停的向前流逝,說明供奉古老神祗的地下宮殿,同樣陷在裂縫之中,所幸那捆炸藥失效了,不管怎麽折騰,都不會破壞石碑的原狀。到這地步無非就是一死,倒要看看這無底洞裏的東西究竟是個什麽,他先將火把滅掉,與其餘三人把礦燈打開,帶著“二學生”從斜度陡峭的石壁上向下溜去,大約下滑了十幾米,地勢才趨於平緩。


    四個人身上都攜帶著步槍和獵刀、水壺等物品,到底下碰到地麵銼鏘作響,其聲冷然,不像觸到岩層發出的聲音,卻似置身在一個大得出奇的鐵塊之上。


    羅大舌頭摔得渾身生疼,伸手摸了摸地麵,恁般光滑齊整,而且豎硬冰冷,緊密厚重的觸感絕非普通石板,不禁脫口罵道:“娘了個蛋的,這地方倒像一口大鍋的鍋底,居然全是鐵的。”


    第四部 幽潛重泉 第四卷 第六話 外殼


    坑洞中似乎別有天地。隻是四下裏漆黑如墨,萬簌無聲,空寂不知盡頭。一行人當臨此境,不由得生出悚然畏懼之感,但覺大千無垠,自身卻渺小異常,根本想不出洞底為什麽是個大鐵殼。


    司馬灰試著用指節敲擊地麵,發覺堅厚無比,縱然是生鐵鑄刻,其密度也大得異乎尋常,恐怕僅是拳頭大小的一塊,就會重達上百斤。洞中充斥著陰晦的潮濕之氣,可這鐵質卻黑沉沉的沒有絲毫鏽蝕痕跡。


    羅大舌頭問司馬灰:“洞底下是個鐵礦坑?”


    司馬灰搖了搖頭。從沒見過如此堅硬的鐵質,就算是大口徑雙筒獵熊槍的“8號霰彈”打到上麵,隻怕連個細微的凹痕也不會留下,古代拜蛇人雖然擅於穴地,可也沒辦法挖開這麽個大鐵殼子。


    羅大舌頭用礦燈向遠處照視,隻見平整的地麵延伸無際,洞頂穹廬低垂,也被相同的鐵幕覆蓋,表麵都分布著密密麻麻的窟窿,直徑大的有一米多長,窄的不過兩指粗細,稀疏不均,篩孔般沒有規律可言,但無一例外都是光滑齊整,估計洞底都是這樣渾然一體,實不知覆著多少裏數。


    司馬灰聽人說過地心熱海裏全是鐵水,推測包裹著地脈盡頭的大鐵殼子,即是鐵水固結而成,唯有天地變化的無窮之力,才能創造出這種堪稱奇跡的傑作。


    勝香鄰同意司馬灰的看法,不過鐵殼上的大大小小的圓形窟窿,卻是來曆不明,用礦燈往裏麵照,黑咕隆咚的奇深莫測,一不小心踩進去,輕則折筋斷骨,重則陷在其中脫身不得,但是看起來不像路障,況且以古代拜蛇人的能力,根本可能在大鐵殼上鑿出這麽多窟窿。


    羅大舌頭說:“這洞裏不是有個讓石碑困住的東西嗎?難道是它活動時留下的痕跡?話說回來,那他娘的會是個什麽玩意兒?”


    司馬灰說:“讓石碑擋在洞裏的這個東西,無非是拜蛇人供奉的某個古老神祗,但它的形貌和名字都被抹去了,讓人無法揣測真實麵目,其實鬼神之事皆屬虛無,與其說那有形有體的東西是神,倒不如說是超出古代拜蛇人所知範疇的一個怪物,正因為地脈盡頭有這樣一個大鐵殼子,它才被放置洞口的石碑擋住了出不去,也許再往深處走,就能目睹到它的真身了,要說地麵的窟窿是不是這個東西行動時留下的痕跡。現在還不好判斷。”


    由於之前在石碑裏側的洞道中轉了幾圈,始終沒找到出口,直到司馬灰拔出炸藥引信之後,才得以進入被鐵殼包裹著的大型坑洞,這事多半有些蹊蹺,現在也無法辨別裂縫的開合,因此眾人不敢冒然向前,便在附近摸索探尋。


    但見幾具史前巨獸的骨架散落在地,骨骸已礦化了幾萬年之久,起伏猶如山脈綿延。蛇形脊柱從斜坡上蜿蜒而下,又由洞底通向深處,沿途都是傾倒歪斜的石獸,麵目模糊詭異可畏,推測這多半是一條神道,就準備踏上去繼續往裏麵走。


    這時“二學生”從昏迷中醒了過來,懵懵懂懂地睜眼看了看左右,突然間臉色驟變,轉身就要逃回洞道。卻被羅大舌頭用槍托撞在後腦上,發出“啊呀”一聲慘叫,再次暈倒在地。


    司馬灰看到“二學生”臉上絕望的神情,跟剛才發現石室的時候完全一樣,心說也許是我猜錯了,這家夥並非懼怕石室,而是擔心考古隊通過石室裏的線索走出洞道,為什麽他不敢進入這裏?是故意迷惑我們,還是另有原因?有道是“陰陽不可測者為鬼、玄深不可知者為神。”


    如今在無底洞裏的遭遇,可不正應了此言,讓這個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二學生”跟在身邊,遲早受其所害,無奈想不出辦法擺脫,隻好打暈了帶著同行,這大概就叫“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


    四個人拖起死狗般的“二學生”攀上神道,站在脊骨高處往前看,那盡頭似有點點燈光,仿佛是座殿宇巍峨,兩旁倒塌的石屋石獸隨處可見。想見昔時地下古宮規模之龐大,氣勢之恢宏,奇怪的是附近能見度雖然高了許多,礦燈照明距離也不過二十幾米,勉強可以照到頭頂懸垂的洞壁,卻不知為什麽能遙相望見神道遠端陰森的燈火,另外古代拜蛇人不識火性,曆來就沒發明使用過任何照明器具,在這個隔絕在重泉之下的地底洞窟裏,又怎麽會有長明不滅的燈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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