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金室四周散落著大量的金幣、金器,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印加文物。我靠在金壇裏不敢多呼吸一口。贖金室的人口處,一隊裝備精良的外國佬手持高功率探照燈,嚴陣以待依次排成了兩派,他們身上穿著深綠色的叢林服,外麵套著防彈衣,頭上戴著鋼盔,手中握著ak,個個昂首挺胸,擺出了一副威武神勇的姿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這是在武裝演習,等著迎接國家領導人的審閱。不一會兒工夫,皮靴的聲音就在雨道裏響起,我從金壇上的孔洞裏往外一看,隻見一個頭發梳得油亮,嘴裏叼著雪茄的少年小子掛著一臉冷笑走進了贖金室。


    “胡爺,我知道你在裏邊,怎麽,不肯賞臉出來聊一聊?”


    我一看是王清正王大少,心中既驚又氣。這小子不是早就燒死在金礦中了,怎麽此刻又會帶著大批傭兵,半路殺出來攪局?


    難道說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在裝瘋賣傻,故意演戲,想要混淆視聽,借此打消我們的防備?想起劉猛就這麽為了一個渾蛋主子枉送了性命,我恨不得立刻衝出去一口咬死這個天殺地滅的小王八蛋。可眼前這般陣勢不容我衝動,隻好繼續潛伏在金壇中,靜觀敵人的行動然後再伺機突圍。


    小王八蛋笑了笑,不無得意道:“既然你不肯出來,我隻好先請你的幾位朋友喝兩口茶,咱們慢慢等。”


    我心中一沉,就聽一陣推操叫罵的聲音從甬道裏傳來,“小王八蛋,你有種放開你胖爺爺,咱們出去練練,看我一拳打得你王八尿滿天飛,哎喲,我肏,你敢打我,我……”


    果不其然,很快滿臉青紫的胖子被兩個黑人大兵推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同樣被人捆住了雙手的林芳。我知道大家是在無意觸動機關的情況下被分散開來,沒想到一切都是王清正這個小王八蛋的陰謀,看來我們這一路都是在被王家的人利用,關於神廟的事情他們掌握的信息要比我多得多。甚至說,即使沒有我的參與,他們也能找到神廟,隻是因為缺少最關鍵的戒指坐標,使得他們不能不將我納入隊伍名單之列。


    胖子被人五花大綁硬是推進了贖金室,他吐了一口血沫,昂起頭來對王清正一通狠罵。然後又喊道:“老胡,做兄弟的今天要是折在這裏,來日給我選一處好墳。日後替我報仇的時候,記得先把王八卵摘了,兄弟在底下好拿它下酒。”


    他剛說完,旁邊的黑人直接舉起了槍托,狠狠地砸在了胖子臉上。胖子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林芳急忙在他身後擋了一下,胖子這才穩住了身形,蝴金上頓時紅了一大片。王清正搖了搖頭,又開始喊話:“胡掌櫃的,想要你兄弟死得舒坦一點兒,你就出來亮個話。我手下這些都是粗人,一會兒要是對這二位冒犯了,你可怪不得我姓王的沒有招呼你。”


    林芳皺了一下眉頭,站起身來對王清正說:“姓王的咱們把話挑明白了,你敢動我們一下,從今天起我要你們王家在美國永無寧日。”


    王清正冷笑道:“林上校的本事我們王家自然曉得,不過嘛,一個死人總不會有本事跟我王家作對吧!”


    胖子立刻將林芳推到了一邊,提腳喘向王清正,不想那小子倒是比平時機靈了許多,腰腹一縮,反手給了胖子一個耳刮子,這一下打得極重,胖子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沫子,滿嘴的鮮血,張開了大嘴要上去咬他,王清正的手下見胖子豁出命了要跟他們的主子鬥個魚死網破,不敢怠慢,四個大漢奔上前來,將胖子死死地按在地上。胖子一通掙紮,他們圍成一團,提起槍托看也不看就照著他腦袋就砸,我知道自己此刻要是再不出去,胖子他們就會遇上十二分的危險,眼下也隻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胖子從這群歹毒之輩的手中救下來再說。


    我大力地敲了一下金壇,所有人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紛紛朝我所在的壇子望了過來。王家這群傭兵的素質十分出眾,麵對滿屋子的金銀寶器沒有一個擅自行動的,看來王浦元是許了他們重金,甚至有可能答應了他們在事成之後可以將神廟中的寶藏盡數取之也不一定。


    我將匕首藏在靴中,然後喊道:“姓王的,你想合作就讓手下的人客氣點,金印的下落我已經知道了,再敢為難我兄弟,咱們就爭個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占著便宜。”


    我一說話,藏身位置自然暴露了出去,王清正一撇頭,他手下兩個大兵就端著槍爬上了金幣堆砌起來的錢堆。他們一左一右朝我藏身的金壇包抄了過來,我兩手抓起大把金幣,猛地從壇子裏撒了出去,兩人皆被嚇了一跳,其中一個更是被足金的古金幣砸中了腦門兒,我乘機單手一撐,跳出了金壇,借著勢頭上去就是一腳,喘得那個大兵腦袋朝下直接翻落下去,發出一陣骨頭斷裂的慘叫。另一個黑人大兵顯然沒有料到我在此刻還能鎮定迎敵負隅頑抗,先是愣了一下,隨後


    立刻抄起步槍朝我瞄準。我一看不好,腳下朝著他下盤一掃,將他墊腳用的金幣堆踢散了大半,他身形一晃,手中的槍立刻飛了出去。我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絕好機會,罩著他腦門兒一通狠撞,那黑人看似彪壯,實則不堪一擊,被我撞得暈頭轉向摔落金堆,哼都沒哼一聲就暈死過去。


    我本想乘著這股勢頭將王家大少擒來當個人質,不料這小子不但心思歹毒而且防範意識極強,一點兒都不像先前表現出來的執絝子弟。他吞了一口煙,退到人盾後麵,然後又將林芳推了出來。


    “胡爺,我的人都讓你打了,氣也該消了,我現在放了林姑娘,隻留你兄弟一人在這兒,這個人情,你是不是該好好惦念一下。”


    林芳站在兩路人馬中間,她朝我看了一眼,我衝下金堆將她拉了過來。王清正笑道:“這裏四下封閉,隻有一條道通到外邊。石室裏麵我的人早就搜查過了,沒有霸王印的影子。胡爺你要是知道金印的下落,我們也好合作,否則的話,哼哼。”


    王清正這一招十分毒辣,他不想輕易得罪林芳,又想從我手中套出金印的下落,所以假借放人為名,實則是在逼我就範。如果因為我,其他人受了連累,他出去之後大可以放話,說是胡八一不講道義,才害死大家。


    我一邊給林芳解繩子,一邊對王清正喊話:“這件事可大可小,王家的人要是真有誠意,我看一切都好商量。”


    林芳說:“你不能信他,王家世代出的都是奸商俊戶。東西一到手,我們這幾個人都得被他一鍋端。”


    我繞到林芳背後,借著給她解繩子的機會,將手槍塞進了她屁股兜上的口袋裏,小聲說:“我兄弟交給你了,機會一到,你務必帶著他逃。”說完,我將林芳推到一邊,大步走向被人牆掩護得結結實實的王家大少。


    一走近這夥不要命的匪兵,騰騰的殺氣撲麵而來,胖子被兩個大兵用槍杆子架在一邊,臉頰上青紫了大片,外衣早就被撕扯成了破布條。他見我過來,一個勁兒地搖頭。我眨了眨眼,讓他安心。隨即對人牆後頭的王清正說:“是不是龜孫子當久了,都好養成一個縮頭縮腦的毛病。金印的下落我有,可有些事情我一直沒弄明白,所以暫時不想告訴你。”


    王清正的副官傻乎乎地問:“你想知道什麽,怎麽樣才肯告訴我們?”


    我理了理頭發,不屑地說:“千金難買爺高興,讓你家少爺學兩聲龜叫,興許我就說了。”


    那個副官被憋了一臉菜青,王清正瞪起眼睛狠刷了他一耳光。推開人牆,走到我跟前叫板說:“你想知道什麽盡管問,我姓王的講道義。保管叫你們做一個睜眼鬼。”


    我見他上鉤,心中暗喜,故意板著臉問:“金印到底是用來幹什麽的,為什麽這麽多人都在搶。”


    王清正露出一張極其狠瑣的笑臉,拍了拍腰間的口袋:“你們這些下等人盜墓掘墳,為的順幾件趁手的古物出去換兩口飯吃。”


    胖子哼了一聲,譏笑道:“和著你們王家盜古墓、挖神廟,是為了解放全人類?我呸,少他媽的給自己臉上貼金。”


    王大少並不理睬胖子,他臉上露出了一種狂熱的表情,向我跨近了一大步:“印加人的不老泉,長生不老,返老還童的聖泉,就在這裏,就埋在太陽神殿下麵!隻要找金印,我就能打開聖泉的人口,我們王家、我們王家的事業,就可以千秋萬載……”


    我揮起拳頭狠狠地擊中了他的下穎,衝林芳喊了一嗓子。她反應極快,抬手連發三槍,將按住胖子的守衛擊斃。對方人數雖多,可我們三人勝在兵少將精,我飛身撲向人口處的機關,將活動的石板用力推了進去。頓時整個贖金室都開始晃動,石室中間的地板發出了“哢哢”的巨響,一個雕刻著太陽神印提神像的力柱從地底緩緩升起,力柱上的太陽神有三眼,雙手朝天將象征著力量的金印穩穩地拖在掌中。我乘其他人惶恐之際,一把將力柱上方供奉的金印奪至懷中。


    王清正一見金印現世,再也不用假裝客氣,他手下的傭兵紛紛朝我開火,林芳拖著胖子一路往甬道外麵跑,胖子大喊:“放手,老胡還在裏邊。”我翻滾在地,一邊往牆邊靠攏,一邊對胖子喊:“快走,我有辦法。”


    原本緩緩上升的力柱因為陡然失去了來自金印的壓力,一下子停止了上升,雨道人口處的封門磚在瞬間砸了下來,幾個大兵上前推抬,想要破一個出口。我笑道:“一般墓室的封門磚少說也有兩噸的重量,你們這輩子是別想活著出去了。”傭兵們一下子混亂起來,王清正氣得牙癢癢:“給我先斃了這個混蛋!”所有人立刻抄起家夥朝我瘋狂地射擊,就在這時贖金室牆壁四角上的豹紋神像一下子張開了血盆大口,如瀑的亞馬孫河水頓時傾灌進來,將所有人都衝得人仰馬翻。我


    事前早就準備,牢牢地攀住了被切斷的長藤,順著它一路潛入水中。上邊的人還在不停地朝水中掃射。隻聽一個聲音喊道:“少爺,撐不住了。這地方馬上就要塌了,快走。”贖金室中的水位急速上升,我在水下也被波浪不斷地翻滾衝擊著,如果不是有長藤的牽引,恐怕早就喪命洪流之中。我順藤摸瓜,憑長藤伸入贖金室的通道口,摸到了牆邊,這根巨藤有成年男子的腰杆子粗,由無數細小的藤蔓纏繞扭曲而成,我抽出匕首沿著牆縫與巨藤交接處連割了好幾刀,無奈水下阻力


    太大,隻是挑斷了巨藤上麵的幾撮小根須,想要闖出一處能供我逃生用的通道,恐怕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成的工作。我心中悔恨,都怪自己沒有事先調查清楚,以為長藤能帶著我逃出生天,哪想通道口早就被千年老藤堵死,我這個摸金人終歸是要葬身古墓之中,隻是一想到自己將要客死他鄉,心中不免懊惱。這時我身後的水紋忽然發生了巨大的波動,不斷翻滾的氣泡大大影響了水下的可視度,我隻覺得腳上有一個巨大的力量正拖著我飛快地下沉,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兒,整


    個人已經被拖離了冰冷的河水。巨大的壓力差與氧氣在第一時間將我打得幾乎昏死過去,我渾身是水又重又沉,躺在地上喘了好一會兒工夫,才漸漸看清了眼前的人。四眼趴在我上麵,一個勁地狠拍我的臉頰,看他的樣子幾乎要哭出來了。


    “掌櫃的,掌櫃的!快醒醒,醒醒,你可別嚇唬我。”


    我被他“啪啪”連甩了兩個耳光,吐了滿地的酸水,腦袋總算清醒過來。我爬起來一看,隻見自己置身在一處長滿藤蔓和苔蘚的小石室中,石室裏邊堆滿了各式動物的骸骨,我腳邊就是一段被炸得稀巴爛的巨藤,一張樸實無華的石桌正好堵在缺口上邊,桌子底下不斷地有河水溢出。四眼見我醒來,長出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我在這邊發現得早,這顆手雷便宜你了。”


    原來這間小石室是連通贖金室與巨藤之間的換氣室,美洲豹就是通過這些穿插在墓室各處的小換氣室自由出入,肆意襲擊入侵古墓的盜墓者。被我切斷的長藤,隻是隱藏在這座墓室裏的冰山一角,相信在其他地方還有更多這樣的輸養長藤。


    四眼說:“我和你們被機關分離之後,就掉進了這裏。摸了半天也沒找著出路,後來我發現這根長藤連接了一處通道,似乎是通向什麽地方的,就試著用手雷把它炸開,沒想到大水一下子灌了進來,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這張石桌推了過來,想堵住缺口。你猜這麽著,我一回頭的工夫,你就跟河水一道被衝了進來。這真是天大的造化。”


    我說你小子的狗屎運不是一般的好,我們幾個被野獸追著滿屋子跑,你一個人閑裏偷安,在這裏看熱鬧。秦四眼推了推眼鏡,很嚴肅地說:“我這可不是光靠運氣,進門的時候我就叫你們多留意牆上刻的迷宮地圖。是你們自己不願留心。”


    當初進入太陽神廟的時候,我隻顧研究贖金室的機關圖,壓根沒有去關心其他東西,秦四眼不愧是桑老爺子禦用的大律師,觀察現場比所有人都仔細。我向他賠了聲不是,環視這間小石室問:“現在唯一的出口已經被堵上了,咱們得另尋出路。你掉進來的時候有沒有注意過機關是從哪裏發動的?”


    秦四眼身上的襯衫早就被河水淋了個透,他脫掉外衣擰了擰,甩頭說:“事出突然,我連自己怎麽掉下來的都不知道。不過這間石室我在迷宮圖上見過,應該是在神廟最底下一層,這些骨頭大概都是被守護神廟的野獸所獵食的動物和人。這地方就相當於是它們吃飯的集體食堂,要出去不是難事,我隻怕外麵還有跟多的野獸在等著咱們。”


    我想起在贖金室外與八爪金背豹的那番殊死搏鬥,頰上又冒了一層冷汗。不過眼下胖子和林芳下落不明,雖然暫時將王家的雇傭兵困在了贖金室裏,可誰知道王清正那個小王八又會折騰出什麽妖蛾子來。既然shirley楊就在神廟之中,我必當竭盡全力將她找出來。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四眼你要有顧忌,就留在這裏等我……”我話還沒說完,四眼忽然捂住了我的嘴,我眨眨眼睛詢問他發生了什麽事情。他皺了一下眉頭,拿食指指了指東邊牆角下的石塊。


    我仔細便聽之下,聞得一陣患患竄竄的微響。我倆靠在牆邊,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塊正在一點一點向上移動的石塊。四眼的步槍早在魔鬼橋上的時候就已經遺失,我手中唯一能派上用場的也隻有匕首,如果此刻再鑽進來一匹金背獸或是別的什麽怪物,隻怕我們很難有機會活著走出神廟。


    石板發出的摩擦聲越來越響,大半塊石板已經冒出頭來,我反手抄起匕首,想要來一個先下手為強,不想對手十分狡猾,居然先將整塊石板頂了上來,我半個身子一閃,避開了石板,還未來得及補上一刀。就聽有人喊道:“自己人,別亂來。”


    定眼一看,胖子頭上頂著半截豹皮,從石板下鑽出了大半個身子。不過因為體型的緣故將他卡了個正著,此刻正不好意思地衝我們憨笑。


    我和四眼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他從石壁中拉扯出來,緊接著林芳也從缺口處滾了進來,她手臂上的破爛紗布已經換成了豹皮和豹骨,胖子頗為驕傲地說:“借花獻佛,用老胡你獵的豹子給她換了一副新夾板,你還別說,獵豹的骨頭還真硬,拗了半天才取下兩節。”


    林芳抬腳玩笑式地給了他一屁股,我們四人都沒想到能在變化莫測的神廟裏找到彼此。四眼笑了一下,無奈道:“真服了你們幾個。掌櫃的,你還要不要找媳婦了,咱們離神廟大殿已經不遠了。”


    胖子頗為驚訝:“怎麽,秦四眼認路了?”


    我說:“誰讓咱們進來的時候不注意看標示牌,這小子過目不忘,少了他,我們這趟還真是寸步難行。”


    秦四眼憑借著記憶,一路帶著我們穿過悠長陰森的雨道,很快就來到了一扇雙開四合的石製大門前,大門高三米有餘,在石門的主體上雕刻著精致繁複的日印花圖案,又有三眼長須的智者形象點綴左右。胖子上前卯足了力氣推了一把,石門紋絲不動。林芳仰頭望著高大的石門說:“這裏應該是通往神廟中心祭祀台的門,這兩扇石門在平常時候是封閉的,隻有當舉行重大祭祀的時候,才會從裏麵打開。你們看大門上麵連個鎖眼都沒有。”


    四眼不解道:“既然是門,為什麽連鎖眼都不開一個,這叫人怎麽進去?”


    我舉起火把,在雕刻的凸起處拍打敲擊:“一個門,如果沒有鎖,那說明壓根就沒打算打開。我看這地方另有蹊蹺。”


    正說著,沉重的石門忽然發出了一聲響徹亙古的聲響,長久未曾啟動的機關掛鏈發出了“哢哢”的聲響,門縫間撲鼻的灰塵便隨著巨大的響聲,將一個被塵封了數個世紀之久的世界展現在了我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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