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得那叫一個天花亂墜,天上有地上沒的。俞月就當是聽一段評書樂嗬,聽困了就睡覺,頭陷進綢滑的枕頭裏,呼吸淺淺的。


    晚安女孩,好夢。


    凡是不好的的事,總想讓你晚點知道。


    蕭明睿掛掉了電話。


    俞月並沒有做成好夢,這副身體還殘留著原主人最深刻的記憶。


    女孩說想成為驕傲的白天鵝,


    父親卻隻願溺愛自卑的醜小鴨。


    女孩說想高高地仰起長頸,


    父親卻隻會撫摸彎在膝下的柔軟。


    女孩說想成為王子得不到的野玫瑰,


    父親笑了,他說乖孩子,你應該當一個靜雅的白瓷瓶,用琴聲、衣服、孤獨、幻夢……精致地滋養著,長成像她母親一樣完美的女子。


    女孩說,如果注定是這樣,她願為了父親與蕭家聯姻,至少那個男孩曾爬上牆頭為她摘一朵執拗的木槿花。


    ……


    俞月掛著黑眼圈醒了,醒來後立馬把看望鄒勝提上日程。mmp,這夢也做得太曲折憋屈了吧,瞿雨月欺負瞿溪川其中的一個理由,居然是她妒忌瞿溪川的野性和自由,而她自己卻身負枷鎖?


    這他媽是什麽破理由。我過得不快樂,你也別想快樂?


    二缺的腦回路,俞月懷疑自己會做這個夢,是不是六個核桃沒補足,腦袋缺氧了?


    但如果不僅僅是夢,而是瞿雨月身體殘存的記憶的話······那瞿嘯林對瞿雨月的過度溺愛,總讓她聯想到《兒子與情人》中,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母親對兒子保羅的愛。


    如果真是這樣,對不起,她無法忍受。得趕緊找條退路——俞家,在書裏描寫是一個不亞於瞿家的存在,勢力範圍主要在海外,最近幾年受國外經濟危機的衝擊,慢慢將資產轉移到國內,成為隔壁c市新銳卻老派的新貴。


    瞿雨月回到親生父親身邊,時間是在一年半後,正好是瞿嘯林回國後的兩個月。因為過戶的事情撕得很難看,時人紛紛嘲笑,說瞿雨月是一個驕橫過度並且胸大無腦的大小姐,放著瞿家這個清淨地不住,非要擠進俞家那個修羅場。


    也許該考慮考慮,將回俞家的日期給提前了。俞家······怎樣才能和俞家人搭上關係呢?


    *******


    幾天後俞月傷口需要換繃帶,進來她房裏的不是女傭,而是瞿溪川。


    潔白的繃帶被藥水染得黃黃的、皺皺的、邊緣磨著細微的毛邊。


    瞿溪川垂眸,用剪子一點一點剪掉打緊的結,把繃帶一圈一圈環開,露出裏麵粉色的肉。中間的皮膚幾天沒見到光了,是不健康的白色,與兩邊的皮膚區別開,就好像一盒三色冰淇淋,涇渭分明。


    傷口已經不往外滲血了,但還沒開始愈合,看不見棕色的疤,隻看見一條像蜈蚣一樣縫合的黑線。


    瞿溪川的睫毛顫了顫,這樣子倒像他才是那個受傷的人。


    結合這幾天他對她縱容度有所提高的表現來看,也許他是有一點自責?俞月猜想到,於是嘻哈哈地去逗他樂:“不安慰安慰一下我嗎?這位不高興弟弟。”


    “安慰什麽?”


    “比如……”俞月瞟了他一眼,彎成月牙的眼偷偷地漾出笑,然後一本正經地咳了兩聲,開口道,“小乖乖,不痛了,痛痛都飛走了~類似的,我心裏聽著特舒坦。”誇張的京劇表情,嗲嗲的誌玲音,論搞笑我們是認真的。


    瞿溪川白淨的耳朵頓時紅了一截。


    “要不......你學兩聲?”俞月饒有興趣地建議到。


    瞿溪川咬牙,呼吸一起一落的,憤憤地憋出兩個字:“不會。”


    好吧,逗過頭了。俞月閉嘴,默默地刮了下鼻子,端坐回去。


    這人可真難哄。


    見她老實了,瞿溪川平複呼吸,側頭,用鑷子夾了一團棉花,蘸了消毒藥水去擦她的傷口,才碰到,俞月的手就反射性地往後縮。


    這藥水有刺激性,傷口會有微微的刺痛感,表麵會冒出許多白色的小泡泡,隨後會有些癢。


    俞月剛想去抓一下,手腕就被瞿溪川鉗住了:“不許。”


    “癢,像被蚊子叮了一口。放心,我不會碰傷口,就撓撓周圍的地方,沒事的。”


    他繃緊臉,黑眸沉沉地鎮著她:“也不許。”


    看看,這霸總的款一套一套的。在校園文裏當反派可惜了,應該跳槽到隔壁總裁文裏去強取豪奪才對嘛,俞月吐槽。


    她認輸:“得,我放棄,百分百不碰。”


    瞿溪川放開了手,低頭繼續包紮起來了。


    這性子真是執拗得不像話,俞月歎到,又不會撒嬌又不會賣萌的,就不能偶爾卡哇伊一下嗎?


    瞿溪川很快幫她包紮好了,沒有多待,端起托盤就出去了。


    而在他出去後,俞月才發現,原本放托盤的位置放了一本厚厚的、大大的筆記本。也許剛才被托盤壓著,她才沒有注意到。


    俞月好奇,拿起來攤開一看,是數學筆記,筆記很新,表麵沒有一點折痕,簡直像是剛買來的。但裏麵的內容卻幹貨滿滿,知識點、基礎題、易錯題都整理得整整齊齊,絲毫不亂。


    草草翻完高一的知識點,筆記還剩一半,下一頁:高二。


    俞月的腦袋轟的炸開了,發出土撥鼠的尖叫。


    感動!


    要什麽卡哇伊弟弟?學神弟弟還不夠她仰望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既然要蘇,就讓我們蘇到底!


    第29章


    俞月第二次換繃帶,瞿溪川隻是說了一句:想問就問。


    於是,俞月腆著臉將筆記一點一點挪到他旁邊,三分鍾後,瞿溪川體會到人的腦子不一定都由由猿猴進化來的,也有可能是單細胞。


    俞月第三次換繃帶後,瞿溪川突然變得很忙,放學來接送的車,後座上坐著的人,由兩個變回了一個。


    蕭明睿有時會來找俞月玩,腆著臉湊上去的人又多了一個,瞿溪川關於單細胞生物的猜想,一下拔高了好幾十個百分點。


    後來,瞿溪川在某寶上購了一個小黑板,成了一個不定時釋放死亡冷氣的瞿老師。


    而蕭明睿從籃球教練逐漸降級為籃球陪練,被虐得眼淚汪汪,朋友圈裏每日一歌從正能量雞湯變成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再過一段日子,俞月的手可以拆線了。


    想著不是什麽大事,所以沒挑什麽黃道吉日,也沒敲鑼打鼓瞎嚷嚷,俞月就在一個普通的星期二,讓來接她放學的李叔載她到醫院拆線。


    醫生說恢複得很好,拆完線,囑咐俞月一些注意事項,她就可以回去了。


    俞月向醫生道謝,轉身出了門。


    非常有緣的,俞月在醫院大廳裏偶遇了理發店店長。


    俞月能一眼認出他,著實是因為他在人群中是最閃亮的一顆星。隻見他左手提著一個小煲鍋,右手拿著一捧□□花,臉上還帶了一副黑墨鏡,一時間不知道他是來探病的還是來勸人節哀的。


    “店長,你怎麽來醫院了?”俞月招著手向他走過去。


    “喲!瞿小姐好久不見,你是來醫院看望王小尼的嗎?”


    俞月問:“他住院了?什麽時候,是出什麽事了嗎?”


    店長一愣,反問道:“你弟弟沒告訴你?”


    俞月納悶:“這關我弟弟瞿溪川什麽事?”


    “原來瞿小姐不知道,你弟弟前幾天剛來看望過王小尼。不過待得不久,我剛進門他朝我點個頭就走了。”


    這下俞月更納悶了,印象中瞿溪川和王小尼也沒什麽交際,是半生不熟的關係,按理說他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怎麽會到醫院了呢?


    店長打斷她的沉思:“瞿小姐你是因為什麽來的醫院。”


    “前幾天手受了點傷,今天好了來拆線。”


    “嚴重嗎?我看看。”店長充分展現對vip客人愛的關懷。


    “沒事,都開始結疤了。”俞月一邊說,一邊把卷著的寬大袖子放下來,不想引起他的過分注意。


    店長也留意到她的情緒,於是轉了一個話題:“對了,瞿小姐既然來了,要不要去看望一下王小尼呢?”


    “好啊,反正我沒什麽事,店長帶路吧。”


    上了電梯,走了一條長廊,來到vip病房,門口兩名彪形大漢的保安,穿黑西裝戴黑墨鏡,讓俞月為止一震。


    她悄悄湊近他說:“店長,這陣仗大啊,王小尼到底幹什麽了”


    店長戴著黑墨鏡的臉往後一甩:“幹什麽?無論幹什麽哥我都能用一身正氣壓垮他們,走。”


    兩人一進去,就看見王小尼躺在床上架著腿,哢嚓哢嚓在啃蘋果,生活樂逍遙。


    店長臉色一沉,手上那捧菊花就對著王小尼的正臉扔過去,大吼:“王小尼!!!你他媽在幹什麽?”


    王小尼慢悠悠地把菊花從臉上拿下來,饒有趣味放在鼻尖輕嗅,點評道:“哦~~~這迷人的芳香,無與倫比的大黃色,燦爛盛開的花瓣......”


    店長冷笑:“對,這就是給你送終用的。”


    王小尼語氣哀哀:“店長你昨天電話裏可不是這種語氣的,才過了一夜,你變了。”


    不提更好,提了店長跟來氣:“滾!是誰在電話裏跟我聲嘶力竭的哭訴,你快死了,這就是你快死了的模樣?我看你他媽都能去墳頭蹦迪了。收拾收拾,明天回去上班。”


    “店長,你可不能反悔啊!”王小尼假意拭淚,“昨天在在電話裏不是答應得好好的,說我們店是正經的理發店,不是牛.郎.店,我缺席幾天也不會倒閉的嗎?”


    “你都休息了十天,十天了!!!”店長大怒,“我昨天是腦抽了才會相信你的鬼話,明天一定要回去上班。再敢多一句嘴,我就把你抵押到街尾牛.郎.店去。”


    存在在空氣中的俞月,默默舉起自己的小手手:“我能插一句嘴嗎?請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店長率先說話了:“他捐了造血幹細胞。”


    “造血幹細胞......哦!捐骨髓。”


    時人對捐骨髓有誤解,其實隨著醫療技術的發展,捐骨髓對捐獻者身體的傷害並沒有那麽大,過程也不會很痛苦,手術完後大概四五天就可以出院了。


    現在對公眾開放的捐獻通道也增多了,這樣一看,王小尼還是挺有愛心的。


    可是......她私心覺得不止這麽簡單,無論王小尼表麵上如何嬉笑怒罵,他實際藏得很深。


    想想,俞月甚至連他的真名都不知道,無論是tony還是王小尼,一聽就是假名,但這麽久了,他卻有能力讓人忽視這一點,不死纏著繼續追問下去,這難道不細思極恐嗎?


    “那門口倆保安是怎麽回事?”


    店長又代為回答了:“哦,那是病人家屬安排的,連同這vip病房也是,特別感謝王小尼對他們爸爸的無私捐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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