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她紮根西北沒打算去首都,沒套近乎的必要。


    跟著這些北京來的專家們跑,她這個高中生學了不少的知識,倒是可以合情合理的傳授給當地的老鄉們。


    等到十一月底,黃河南岸的這片荒地上都栽種了略顯得纖細的棗樹苗。


    如今談嫁接還有些早,葉英也沒打算搞什麽實驗。


    她繞到那邊的大橋上回了黃家莊——


    付常德倒是提議搖船送葉英過河,但葉英慫。


    她不會水,萬一落了水,怕是小命都要報銷,才不要。


    ……


    “用你還不管你好好吃飯,瞧你最近瘦的。”


    曹秀芬想想就生氣,“幫他們幹什麽?”


    葉英笑了笑,“其實我有長結實啊,你看我這都有肌肉呢。”


    她努力擠出自己的肱二頭肌,無果後悻悻的收回了胳膊,“秀芬姐,咱們這邊現在有多少地啊?”


    曹秀芬笑了起來,“咋了?”


    “沒,我就問問看。”


    黃家莊現在的農田裏都種上了冬小麥,葉英想著接下來有時間,再繼續墾荒,等回頭種土豆。


    比起小麥的產量,土豆的畝產量更高一些,管理又方便,整個生長期隻需要澆水三次,農作物裏數得著的耐旱作物,更重要的是土豆的飽腹感更強。


    運輸也方便一些。


    天災人禍,或許可以躲得過人禍,可是老天爺不講道理你能怎麽辦?


    葉英僅有的那點先機也無非如此,她沒那麽大的本事改天換地,能做的就是儲備糧食。


    盡可能多的儲備糧食。


    曹秀芬倒是個爽快人,她這個村支書加村長深深明白一個道理,知識創造財富。


    自己這個沒文化的人就得保持謙虛。


    “現在差不多有五百多畝地吧。”


    村子裏一共就這麽點人,算上小孩子人均十八畝農田,其實挺多的了。等明年收麥子的時候,怕不是得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葉英嘀咕了句,“才這麽點啊。”


    曹秀芬傻眼了,“這還少?”


    可不少了。


    他們村才多大點人啊。


    算上葉英也才32口人,五個孩子壓根不能算勞動力。


    等到收麥子的時候,人均二十多畝的麥子要收割……


    曹秀芬都不敢想。


    葉英知道自己失言,連忙拉住曹秀芬的胳膊,“沒事沒事您別著急啊,回頭我找人來幫咱們搶收。”


    “你難不成是神仙能撒豆成兵來幫咱幹活?”


    她樂嗬著打趣,“可別逗我玩了。”


    葉英笑嗬嗬的沒再說這個,“秀芬姐,我想再墾荒,種點土豆,芋頭,山藥什麽的,你看咱們這的地多好啊,北京來的專家都說一點都不輸給東北那黑土地。”


    瞧著曹秀芬神色鬆動,葉英繼續勸說,“反正咱們也不用出河工,閑著也是閑著,就慢慢的弄出點唄,再說了這土豆在地下長著,多長兩天也壞不了,跟小麥穀子又不一樣。”


    曹秀芬蠢蠢欲動,“那咱們種點?”


    “就是,萬一長得好說不定就是咱們黃家莊的大土豆,到時候跟付家莊的沙棘棗一樣都能進京呢。”


    這話惹得曹秀芬笑了起來,“就你歪理多。”


    她其實對那土豆沒啥興趣,冬天可不就是吃土豆白菜嗎?


    不過要是能種出點芋頭、山藥,回頭冬天裏能吃的菜好像也多了點。


    雖說跟土豆也沒啥本質上的區別,但好歹名字不同對吧?


    ……


    沈清晏收到了葉英的信,這次信來的稍微晚了些,而且數量也少了很多。


    趙政委隻遞給了他三封信。


    四哥,見麵如晤。最近天寒記得加衣,前兩日去黃河邊看到河水已經開始結冰,我忽的想起今年夏天你帶我離開劉家窪,一時間竟是如夢幻一般。不知道采娥嫂子是否收到我的信,希望她和大妮兒都能平安健康。這幾日忙碌的很,我前幾天去縣裏頭買了許多的土豆山藥和芋頭,打算放到地窖裏藏著,等開春後種上一些。


    山藥和芋頭煮著吃都不錯,早前我從你這裏偷師後跟著牛書記四處去弄那沼氣池幫著寧縣的父老鄉親用上了電,牛書記特意給我送了十斤豆油、兩斤白砂糖做獎勵。


    剛出鍋的芋頭剝了皮沾著白砂糖,著實人間美味。若是有機會四哥你可以試試看。


    早前陰差陽錯,見到了沈校長,他十分儒雅,你與他眉眼間有些許相似。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長輩,我跟著他也學到了一些知識。聽他說學校在農機研發上有新進展,或許等到明年咱們國家產的拖拉機出廠,我就不用再開著這洋貨了。


    墾荒真的好累,我胳膊都要提不起來了。


    祝身體健康。


    沈清晏看著那後麵略有些潦草的字跡,拿起橡皮擦掉,然後仿著葉英的字跡,一字一字寫下。


    這樣才對。


    他心裏頭舒坦了些。


    反複看了這信兩遍,“這次沒有問題嗎?”


    警衛員劉冬冬連忙去問,很快就又跑了回來,“政委說沒有。”


    簡易的書桌旁,年輕的教授皺了下眉頭,微微點頭,“或許是她最近過於勞累,一時間沒空學習。”


    想到這,沈清晏拿出一張信紙,他要提醒遠在異鄉的小姑娘,時刻不要忘記學習才是。


    ……


    葉英把村裏的柴油都用了個幹淨,老式的拖拉機跟散了架似的在那裏嗡嗡個不停。


    駕駛它的人也沒好到哪裏去。


    葉英渾身酸疼,半個多月也沒能習慣這拖拉機。


    好在犁出了將近百畝農田,她可以放心的過冬了。


    李綿綿連忙把水遞了過去,“英子姐姐,這地就放這裏嗎?”


    隻犁地沒有打碎土坷垃,感覺醜了吧唧的。


    “等開春後還要再耕耘一遍呢,不著急。”


    這會兒就先把下麵的土翻上來,讓他們透透氣。


    葉英牽著李綿綿的手往村子裏去,“等回頭你也要跟村裏其他孩子一起讀書,知道嗎?”


    黃家莊沒學校,好在河對岸的付家莊有個小學,付常德說了,等年後他負責接送黃家莊的孩子,去付家莊的小學讀書。


    李綿綿聲音軟軟的,像棉花糖似的,“哦。”


    “要去上學不開心嗎?”


    李綿綿揚起小臉,哭喪著開口,“開心。”


    儼然一副上學如上墳的模樣。


    葉英哭笑不得。


    “你去學校可以認識很多新的朋友,還能學到更多的知識。”


    她蹲下身來幫著小姑娘整理衣服,“更重要的是,要是遇到什麽不懂的你可以回來問我啊,學到了新的知識說不定還能來提問我呢。”


    小姑娘還帶著幾分將信將疑,“真的嗎?”


    “當然,要好好學習知道嗎?上學很好的,誰去了誰知道。”


    葉英一抬頭看到站在那裏的李秀秀,天冷了她也脫下了那單薄的旗袍,如今穿著藏青色的棉襖,袖口那裏磨得有些微微泛白。


    不知道在想什麽,那雙眼睛似乎失了神采。


    直到小姑娘撲過去喊了她的名字,這才反應過來,“天冷了,我們先回去了。”


    她一轉身,有什麽東西從袖口那裏掉了出來。


    那上麵是一個鋁皮盒子,隱約還能看出上麵的字跡。


    “雪花膏?”


    葉英剛想要開口,抬頭卻看到李秀秀背對著自己揮了揮手,她的手細細,不過比葉英剛來到黃家莊那會兒似乎又肉乎了點。


    “真是個別扭的人。”


    葉英擰開了那蓋子,嗅到了那濃鬱的香味,這可真是久違的味道呢。


    ……


    來到黃家莊的第一個冬天,葉英果然凍了手,饒是李秀秀送了雪花膏也於事無補。


    這還是曹秀芬又把家裏的炕給修整一番燒起來的前提下。


    可凍瘡來的就是這麽猝不及防,一開始隻是有點紅,然後就是癢,緊接著就像是平地起山根一樣,腫了裂了,癢得人撓心撓肺。


    晚上恨不得把這手剁掉,丟到院子裏凍著,第二天早晨再接上繼續用。


    但這也隻是想想。


    曹秀芬聽說了個土方,整來了點山楂,在灶裏把這山楂烤了烤。


    “吃這個能好?”


    曹大姐氣得想要燒火棍打人,“誰說讓你吃了?把山楂皮給揭了,貼手上。”


    葉英看著那燒的黑乎乎的皮,遲疑了會又問道:“還有嗎?我耳朵也癢。”


    正在燒火的曹秀芬扭過頭,“你皮癢不?”


    葉英:“……”大姐你溫柔點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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