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俊臣說著讓人繼續動手,李朝歌忍無可忍,她抽出馬鞭,二話不說朝握著刑具的人抽去。長?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鞭花聲,鞭尾擦著那兩個狗腿的臉皮掠過,他?們捂著臉,狼哭鬼嚎地摔倒在地。


    來俊臣冷了臉,厲聲喝道:“我是侍禦史,奉女皇之令督查百官,整頓民風。盛元公主當街對我的人動手,是想對女皇不敬嗎?”


    李朝歌冷笑?一聲,她慢吞吞將長?鞭卷回?手心?,眉梢輕輕一挑:“我哪裏動手了?”


    來俊臣這?時候回?頭去看,發?現狗腿嚇得兩股戰戰,屁滾尿流,但臉上並無鞭痕。來俊臣看著自己這?邊的人醜態並出,越發?覺得丟了麵子。他?陰冷地盯著李朝歌,道:“盛元公主好鞭法。但我這?裏不是供盛元公主耍威風的地方?,你們耽誤我審問犯人了,若幾位沒事,請。”


    李朝歌瞧著他?那個囂張跋扈、不知?悔改的樣,當即想衝上去揍他?一頓。顧明恪握住李朝歌的胳膊,說:“你是公門?之人,不能發?泄私怨。冷靜。”


    顧明恪把李朝歌拉到後?麵,抬頭對來俊臣說:“於公,這?個案子歸鎮妖司,於私,你沒有證據就上刑,無異於屈打成招。女皇設立銅匭,就是為了兼聽並蓄,改善民生。女皇平生最恨別人糊弄她,來侍禦史,你勿要以身試法。”


    來俊臣聽到不屑地笑?,去年查謀反案的時候,女皇難道不知?道那些供詞是怎麽問出來的嗎?女皇知?道,但是女皇沒管,而是依然給予他?無上權力。這?說明女皇信任他?,那些臣子各個心?懷鬼胎,謀取私利,唯有他?,是真正站在女皇這?一邊的。


    來俊臣自詡是女皇心?腹,壓根不在乎顧明恪的威脅:“若我偏要搶,你們又能拿我怎麽樣?盛元公主查了兩三天都?沒有查出來,若是我來,保準今夜就出結果。朝廷以能取士,盛元公主和顧寺卿還是去忙其他?事情吧,這?種事,交給我更好。”


    李朝歌冰冷地看著他?:“若是你抓錯了人呢?刑具一上,他?的手就廢了,他?可是個讀書人!”


    來俊臣冷嗤一聲,瞥向痛得直不起?腰的石揚,毫不在意道:“誰知?道他?清白不清白。如果真是他?,科舉怎麽能選這?樣的人,早些廢了也好;如果不是他?,那他?就幫朝廷排除了一個嫌疑人。作?為百姓,配合官府查案本就是他?們的義務。”


    來俊臣的話一出,周圍頓時驚嘩。他?這?樣的邏輯冰冷殘酷,駭人至極。白千鶴氣得拳頭緊攥,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對啊,作?為百姓,誰敢說配合官府是錯的?


    李朝歌深呼一口氣,問顧明恪:“公職之人不能發?泄私怨,如果我不是公職人員,是不是就可以了?”


    顧明恪沉默。李朝歌一把將自己身上的令牌扯下?來,扔到顧明恪身上,旋即大步走向來俊臣。


    來俊臣見勢不對,朝後?退了兩步,嘴裏還有恃無恐地說道:“我是女皇的心?腹,我奉了女皇之命……”


    來俊臣沒有說完,就被李朝歌一腳踹中腹部。來俊臣立刻弓腰,痛的直不起?身來。李朝歌鬆了鬆護腕,一拳頭朝來俊臣臉上揍去,才兩下?來俊臣臉上就見了血。


    來俊臣吐出嘴裏的半顆牙,含混不清地說道:“你身為朝廷命官卻毆打同僚,我要參你一本,你這?官別想再做了……”


    李朝歌的回?答是一拳頭錘在他?鼻子上,來俊臣吃痛,遠遠摔到地上。李朝歌不緊不慢走過去,說:“現在下?衙了,我不是鎮妖司指揮使?了。你審問人不需要理由,我身為公主,打你還需要理由嗎?”


    來俊臣的跟班被這?個發?展驚呆了,他?們愣了好一會,終於反應過來,一擁而上攔著李朝歌。白千鶴立刻衝上去,好心?地拉架:“哎呀你們不要再打了,哎呦對不住,不知?道是誰推了我一把……哎呦呦,來大人對不起?……”


    白千鶴一邊嚷嚷著對不起?,一邊用力拉偏架,趁機在來俊臣和狗腿身上下?黑手。場麵越來越混亂,不知?道那個百姓先開頭,衝著來俊臣啐了一口,緊接著場麵一發?不可收拾,眾人蜂擁而上,胡打蠻踹,還有人趁亂砸張家的門?。


    顧明恪親眼看著這?場鬧劇變成群毆,這?明明是律法明令禁止的,可是顧明恪卻沒有阻止。


    就像他?默許李朝歌以暴製暴一樣。


    最後?,險險在李朝歌打出人命之前,千牛衛趕到了。


    一臉平靜的李朝歌,袖手旁觀的顧明恪,鼻青臉腫的來俊臣,慘遭打砸哄搶的張燕儀,還有聞訊趕來的武家兄弟、李常樂、張彥之張燕昌,一起?站到女皇跟前。


    女皇冷冷掃過台下?這?些人,聲音平靜,暗含威力:“荒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第145章 利刃


    早在李朝歌幾人進宮前, 就?有內侍把外麵的情形說給?女皇了。女皇現在提問,無非是試探他們。


    在場都是人精,誰都沒有最先開口。女皇看?向李朝歌,喜怒不辨:“朝歌, 到底是怎麽回事?”


    既然女皇點到了她?, 李朝歌也不扭捏,說道:“來侍禦史當街對一個讀書人動用私刑, 兒臣看?不過, 便向來侍禦史討教了一二。”


    李朝歌雖然告狀,但也沒替自己洗白, 非常光明磊落。來俊臣冷冷撇了下唇角,向上方?的女皇拱手:“微臣也是為了盡早查出寫字之人, 替五郎、六郎討回公道。微臣實在不知?道哪裏惹到了盛元公主, 盛元公主竟二話不說就?動手。請女皇明察。”


    來俊臣本想以?退為進賣慘,但是他臉被打腫了, 牙齒掉了好幾顆, 這些話說得含糊不清,不覺得楚楚可憐,反倒顯得很滑稽。來俊臣惱怒, 他一想到今日?自己在那麽多?人麵前被李朝歌暴打,接下來還要頂著這副模樣?過好久, 來俊臣就?恨不得將李朝歌撕碎。


    雖然來俊臣口齒不清,但他不需要多?說什?麽,這張傷痕累累的臉就?是最好的證詞。


    而李朝歌看?起來卻毫無悔改之意,她?冷聲?說:“你連證據都沒有,僅因為自己覺得可疑,就?直接對人上刑?他是普通農民家的孩子, 多?年來晴耕雨讀,勤學?不輟,就?為了有朝一日?參加科舉,進入朝堂為女皇效命。那麽多?刑具你不選,偏偏要選指夾。來俊臣,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嗎?”


    來俊臣不回答,高高舉著手道:“微臣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女皇,郎朗之心,日?月可鑒。”


    “來侍禦史何必處處將忠心掛在嘴上。滿朝文?武,隻有你是為了女皇考慮嗎?”李朝歌像是徹底撕破臉,接連進攻道,“你到底是真的忠誠於女皇,還是借著女皇的名義滿足私欲,你自己清楚。你若是真一心為君分憂,為何大肆搜刮錢財,為何羅織罪名排除異己,為何逼娶王家女?你做這些事時,總是拿著為女皇效命的旗號,但這些真的是女皇讓你做的嗎?你為了攬權,在民間敗壞女皇名聲?,在朝堂挑撥女皇和臣子關係,我看?你才是其心當誅。”


    武元孝、武元慶和李常樂垂頭屏息,連張燕昌也訝異地飛瞥了李朝歌一眼。他們雖然看?不上來俊臣,可是沒人敢和來俊臣對著幹。畢竟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來俊臣又沒有招惹到他們身上,何苦和這條瘋狗作對。


    李常樂滿心鄙夷,卻依然將來俊臣奉若上賓,武元孝、武元慶見了來俊臣也稱兄道弟,完全看?不出芥蒂。他們沒想到,李朝歌竟然敢動手打來俊臣,並且當著女皇的麵痛斥此?人。


    何必呢?來俊臣上刑的是一個普通平民,和李朝歌無親無故的,李朝歌出什?麽頭?李朝歌卻像是憋久了一般,將心裏話一口氣說了出來:“女皇,您設立銅匭就?是為了伸張正義,了解民生疾苦,真真正正為民謀利。可是現在,來俊臣打著您的旗號,肆意欺壓臣民,他才是吸百姓血的毒瘤。百姓苦來俊臣久矣,眾人說起他無不咬牙切齒,怨聲?載道。此?等酷吏小人,繼續留著隻會禍亂超綱,請女皇嚴懲來俊臣。”


    女皇沉默不語,臉上看?不出想法。李朝歌心中微微咯噔,她?和來俊臣的麵子已經撕破,不趁今天拉他下馬,明日?來俊臣必羅織罪名,她?和鎮妖司都會後患無窮。但是女皇沒什?麽反應,莫非,女皇想保來俊臣?


    來俊臣察覺到自己的機會,不斷喊冤。來俊臣替女皇做了許多?事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李朝歌想扳倒他,簡直癡心妄想。


    武元孝、武元慶都不敢說話,來俊臣是條瘋狗,也是條毒蛇,武家正在爭取太子,怎麽會在這種關頭得罪來俊臣。李常樂更是明哲保身,打定主意一句話都不說。張彥之想要開口,被張燕昌按住。張燕昌借著袖子掩飾,用力?掐張彥之的手,提醒他不要輕舉妄動。


    來俊臣和二張兄弟親親熱熱,這次還主動替張家查案,張家怎麽能拆來俊臣的台?隻要張家活得好就?夠了,百姓和臣子的死活關他們什?麽事。


    來俊臣喊冤,女皇沉默不語,宮殿中沒一個人搭腔。局勢明顯偏向來俊臣,李朝歌正考慮還能用什?麽理由說服女皇,顧明恪站在李朝歌身邊,忽然不緊不慢開口:“今日?張府門口生亂,好些百姓趁亂毆打來侍禦史和他手下酷吏。他們明明那麽怕來侍禦史,卻還是忍不住動手,可見積怨之深。來侍禦史說著為女皇效力?,百姓卻對他有這麽大的恨意,看?來,來侍禦史所?言未必全實。”


    女皇眼神輕輕一動:“百姓也衝上來了?”


    “是。”李朝歌有些驚訝地轉過眼睛,看?到顧明恪麵容素白,眼神清冷,語氣淡而平靜,“朝歌力?氣大,她?打出來的傷較為明顯,但其實,來侍禦史身上的淤青、抓痕,大多?是周圍百姓趁亂打的。”


    李朝歌打出來的傷口那可不是一般明顯。女皇剛才被來俊臣身上的血跡吸引,沒注意其他,現在看?,才發現來俊臣身上確實有很多?泥土,他的頭發也被抓亂了。


    女皇原先下意識以?為是李朝歌的傑作,但是現在想想,李朝歌打人哪裏會用指甲,身上的淤青也不會這麽亂。這像是沒學?過拳腳的人胡亂踢出來的。


    女皇猛然發現,原來,酷吏已經激起這麽多?民憤。她?知?道許多?臣子恨不得生啖酷吏之肉,沒想到民間竟也這樣?。


    女皇很快明白,她?若是再重用來俊臣的話,這把刀就?要反噬到她?自己身上了。一個重用佞臣的昏君名聲?可不是好事,女皇要讓天下人怕她?,但是不能讓天下人罵她?。


    女皇轉瞬就?拿定了主意,說道:“朕久在深宮,所?見所?聞皆由來俊臣稟報,竟不知?外麵鬧出來這麽多?事。虧朕還十分信任你們,來人,將來俊臣拿下,徹查他這些日?子做了什?麽。”


    來俊臣不可置信地抬頭,顯然沒想到女皇竟然要殺他。來俊臣做了什?麽女皇再清楚不過,他得罪了那麽多?人,隨便一個罪名就?能讓他不得好死。女皇將來俊臣投入牢獄,不就?是變相地處死他嗎?


    女皇的話像一道驚雷,內外諸人的心髒都狠狠顫了一下。來俊臣不敢相信隻是一眨眼自己就?失寵了,明明昨日?,女皇還十分信任地讓他辦事。來俊臣想要辯解,然而女皇是多?麽絕情的人,一旦舍棄,連對方?的求饒聲?都不想聽?。女皇淡淡說:“帶他下去吧。”


    內侍立刻上前,拖著來俊臣往外走。來俊臣用力?掙紮,內侍怕來俊臣說出什?麽不該說的,哢嚓一聲?,就?將來俊臣的下巴卸掉了。


    來俊臣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徒勞反抗著被拖出宮殿。二張兄弟看?到來俊臣被拖走,心裏俱是冰涼一片。


    白日?來俊臣還風風光光,不可一世,誰能想到僅是一轉眼,他就?變成了階下囚。張彥之感歎完,同樣?覺得心驚。


    來俊臣都是如此?,那他們呢?會不會他們也和來俊臣一樣?,今日?高朋滿座呼風喚雨,明日?便毫無預兆地死於鍘刀。


    製造了兩?年恐怖統治的來俊臣就?這樣?倒下了,二張兄弟心有戚戚,武元孝、武元慶和李常樂同樣?被嚇得不輕。他們沒想到李朝歌和顧明恪夫妻竟然真的能扳倒李俊成,更沒想到,女皇說捧人就?捧人,說翻臉就?翻臉。


    他們甚至都沒有想懂,到底是哪一句話犯了女皇忌諱。


    來俊臣被拽走後,宮殿重新恢複安靜。女皇看?向李朝歌,說:“你身為公主,卻當街毆打朝廷命官,你可知?錯?”


    李朝歌二話不說認錯:“兒臣知?錯。”


    “念在你是初犯,回去抄十遍孝經,潛心思過。”女皇露出疲憊之意,說道,“行了,都下去吧。”


    “是。”


    眾人應諾,徐徐退下。李常樂和武家兄弟來得晚,離門最近,也是最先退出來。他們站在門口,看?到李朝歌和顧明恪走出門檻,雙方?視線交匯,誰都沒有說話。


    顧明恪陪著李朝歌出宮。李朝歌一邊往台階下走,一邊說:“足足十遍孝經,這幾日?有的抄了。”


    “無妨,我陪你寫……”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武元慶看?著那兩?人的背影,低聲?道:“他們夫妻三言兩?語就?能讓姑母懷疑來俊臣,姑母未免太看?重他們了。”


    張彥之從宮殿裏出來,正好聽?到武元慶的話。他眼神悄悄掃過周圍,見武元孝鐵青著臉不說話,李常樂低頭不知?道想什?麽,而武元慶眼睛裏滿是忌憚。守在四周的內侍、女官默默低下頭,隻當自己沒聽?到。


    張彥之並不覺得輕鬆,隻覺得心裏重重一沉。女皇發落了來俊臣後,心情不好,夜裏召張燕昌侍寢。


    帝宮白日?富麗堂皇,到了晚上,窗外風聲?呼嘯,一重重燈火在帷幔裏搖曳,倒有些陰森之感。


    女官侍奉女皇卸妝。女皇很擅長化妝,平時上妝後眉發烏黑,臉色紅潤,一點都看?不出老態。唯有深夜卸去妝容,才能發現女皇韶華已不再,歲月在她?臉上留下許多?痕跡。


    女官小心翼翼地給?女皇梳頭,張燕昌乖巧地跪坐一邊,給?女皇鬆肩揉腿。往常女皇很享受這片刻的輕鬆,但是今夜,張燕昌在女皇身邊侍奉良久,女皇都不怎麽動情的樣?子。


    她?的心思明顯不在親密上。女皇臉頰兩?邊是深深的溝壑,她?沉著臉不說話時,真的非常嚇人。


    內外侍者都心驚膽戰起來,梳頭的宮女大氣不敢喘,生怕拽疼了女皇頭發。女皇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沉默了一會,問:“這幾日?外麵都發生了什?麽事?”


    女官聽?了心裏哆嗦,謹慎地回道:“快到年關,銅匭中大多?都是祝女皇新年康泰的請安折子。糧價安穩,各地太平,似乎沒什?麽大事。”


    女皇聽?到這些話不置可否,問:“今日?朝歌和來俊臣起衝突的時候,外麵百姓是什?麽樣?子?”


    旁邊的太監小心覷著女皇臉色,斟酌道:“來俊臣在張府麵前上刑具,引來了不少人看?熱鬧。人多?了難免生亂,盛元公主和來俊臣對峙時,人群混亂,有人被擠到前麵,踩了來俊臣好幾腳。”


    太監怕來俊臣起複,謹慎地用了來俊臣的名字,而沒有用囚犯的稱謂。至於到底是“踩”還是“踢”,那就?見仁見智了。


    女皇光聽?描述就?能想象到那個場麵,聽?說張家的大門都被砸壞了,百姓那麽激動,可見他們有多?恨來俊臣。


    原來,外麵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女皇板著臉,說道:“這麽大的事,為何先前不告訴朕?朕竟然險些被小人蒙蔽過去。”


    宮女和太監都害怕地垂下頭,不敢應聲?。女皇親口說來俊臣是小人,看?來風光一時的來侍禦史是真的完了。女皇說完後,想起李朝歌,似歎非歎道:“幸而還有盛元。盛元心直口快,路見不平便替百姓申冤,性情十分俠義。朕原本還擔心她?對顧明恪是一時興起,新鮮勁過去了就?沒了。沒想到現在看?來,他們兩?人的性格倒很契合。”


    顧明恪無論在民間還是朝堂信譽都極好,百姓甚至稱呼他為“有腳陽春”,說顧明恪在哪裏,就?能將春天帶到哪裏,可見百姓對他的信任。女皇同樣?相信顧明恪處事公平、為人正直,即便顧明恪和裴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女皇依然敢對顧明恪委以?重任。


    女官們見狀,順著女皇心意說道:“盛元公主和顧寺卿誌趣相投,情比金堅,正是難得一見的佳偶呢。有這兩?人為聖上分憂,陛下盡可安心了。”


    女皇聽?到這些話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他們兩?人是惺惺相惜,但盛元年輕氣盛,太過意氣用事,偏偏顧明恪也理想至上,也不勸著她?些。長此?以?往,豈堪大用?”


    周圍人一下子噤了聲?。張燕昌不斷揣摩女皇這話是什?麽意思,小心地說:“盛元公主和駙馬年輕,還需要女皇指教。”


    女皇看?著鏡麵,莫可名狀地笑了一聲?:“朕已經老了。連身邊人都識別不了,還要靠女兒女婿提醒。”


    張燕昌聽?到女皇說“身邊人”,狠狠嚇了一跳。他以?為女皇發現了什?麽,心髒砰砰直跳。好半天張燕昌才反應過來,女皇指的是來俊臣。


    張燕昌討好地說:“聖上勿要自責,您隻是被小人蒙蔽了,誰知?道來俊臣竟然是這種人呢?這並非您的錯。”


    女皇臉色不變,淡淡道:“朕隻當他出身貧寒,爭強好勝,能實實在在為百姓做事。沒想到,他竟背著朕做屈打成招、魚肉百姓之事。枉費朕如此?信任他。”


    周圍侍從連連應是,來俊臣一下子就?成了十惡不赦的佞臣。明明今天上午他們還在拚命巴結來俊臣,現在,就?誰都能來踩一腳。張燕昌垂下眸子,隻覺脊背生涼。


    不知?道將來他被女皇舍棄的時候,女皇會給?他安什?麽罪名呢?


    張燕昌真心覺得麵前這個女人恐怖。張燕昌知?道她?是女皇,但他一直沒有實感。曾經他覺得這是一個年老而有權勢的女人,貪戀年輕美麗的身體,和他以?前見過的那些客人並無不同,除了她?擁有更多?的權力?。但是現在張燕昌終於意識到,很不一樣?。


    女皇並不是他以?為的留戀青春的老女人,相比於女人,她?更是一個皇帝。


    張彥之坐在燈下,正在編書。朝野上下都知?道他和張燕昌是男寵,但女皇多?少還要麵子,便給?他們倆封了個編書官職,讓他們有正當的理由全天待在皇宮。張燕昌純粹擺個樣?子,但張彥之不同,他真的在編書。


    侍從進來伺候,他見這麽晚了,五郎還坐在燈下,不由勸道:“五郎,時候不早了,您該歇息了。”


    張彥之應了一聲?,說:“我知?道,這就?結束了。”


    侍從去旁邊關窗,一邊檢查門窗一邊抱怨:“二郎府上那個寫字的妖怪竟然還沒抓到,寒冬臘月,怪嚇人的。”


    張彥之唇邊劃過一絲諷刺的笑。他放下筆,看?著外麵濃鬱漆黑的夜色,嘲弄道:“我們在皇宮,怕什?麽妖怪呢。”


    這裏,才潛藏著世界上最可怕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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