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綃琅這才反應過來,忙將門打開,說道:“沒有沒有,您請進,師父和阿微都在家。”


    “哦?”封元隻應了一聲,跟著江綃琅進去了。


    穿過院子,便是蓮孤子和穹微所在的屋子。穹微正好奇地往外張望,看見是封元,也略有些驚訝。反而是蓮孤子看見封元,反應像是對他的到來在意料之中。


    “封大夫,什麽風把您吹來了?”蓮孤子腆著厚臉皮演戲。


    實際上,封元之所以會來,正是受蓮孤子所托。


    今天他借逛街之名,再次去了封元的辦公室。自從上次談話把話說開之後,兩個千年未見的舊友像是重拾了友情,雖然不親近,但維持著詭異的和平氛圍。


    封元之所以不反感他,一是因為當初在天庭,隻有他曾為自己求情,二是蓮孤子告訴他,自己已經在發現江綃琅的存在之後就去天庭麵見了玉帝。但這次會見,蓮孤子並沒有將江綃琅的消息告訴玉帝,反而是在第一時間用法器壓製住江綃琅的妖氣,以避免她被人發現。


    第36章 你們的緣分不止於此


    而蓮孤子之所以回天庭,是為了告訴玉帝,自己在人間尋找莫惟憐的事情終於有了線索,不過,蓮孤子請求玉帝將莫惟憐的事全權交給他處理。


    原本一千年前,玉帝戰戰兢兢等著蓮孤子將莫惟憐的消息帶回來給他,結果沒想到一等就是一千年。


    雖說這一千年來,未書上的預言沒有任何變化,但是一千年平靜的生活讓玉帝在心中忍不住懷疑,是否是江綃琅已經身死,亦或是預言上所說的人不是她。但他派人去人間各處察訪,卻也沒有找到符合預言描述的人。


    玉帝不禁有些喪氣,一麵叫人緊盯人間的動向,一麵對江綃琅的事情漸漸失去了興趣,便由著蓮孤子去了。


    蓮孤子將這些事告訴封元後,封元並沒有任何高興的反應,隻是淡淡地聽完,最後說了一個字:“哦。”


    蓮孤子被噎地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小心翼翼地試探封元,將玉帝願意讓他再次成仙的話說給了他聽,結果封元再次淡淡說了幾個字:“沒興趣。”


    蓮孤子覺得沒法聊下去了,準備起身告辭,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江綃琅如今沒了族人,隻身在人間闖蕩,如今你們又在南裏城重逢,封大夫有空還請多照料她些。”


    封元的語氣終於有些變化,道:“為什麽?”


    蓮孤子一臉神秘地笑道:“封大夫難道沒想過,一千年前,你救了她的命,為此被奪了神仙身份。結果整整一千年了,你們又在南裏城相遇,恐怕你們的緣分不止於此啊。”


    封元聽了,眼神微動,但麵上不露痕跡,隻是輕笑了一聲,沒再答話。


    蓮孤子見了,隻好歎了口氣,慢悠悠踱出門去,隻留下一句話:“天命啊,誰也逃不過。”


    蓮孤子走後,封元透過窗戶望著布德書店所在的方向,心道:“我們之間,果真是緣分嗎?這所謂的緣分,讓我從莫惟憐變成封元,這樣的緣分,是我想要的嗎?”


    即便在下班的時候,封元還決定對蓮孤子的話不予理睬,但最後,三疊劇院刺殺事件的消息傳遍滿城的時候,他還是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叩響了停仙巷十八號的門。


    麵對蓮孤子的裝模作樣,封元忍不住嘲諷道:“我偶然發現與你們竟然是鄰居,覺得實在是一種緣分,所以冒昧前來打擾了。”


    蓮孤子被臊得臉紅,嘿嘿笑道:“來就來,還買什麽東西。”


    封元拿著紙包躲過了蓮孤子伸過來的手,將東西交給江綃琅,道:“三疊劇院的事情發生之後,邵大帥迫於壓力封鎖了整個城,要將凶手找出來。你們今天從劇院回來,想必還沒吃東西,我就隨便買了點。”


    “封先生也聽說了劇院的事?”穹微一聽封元提到三疊劇院,頓時湧起了強烈的傾訴欲,想將發生在劇院的事再次向封元講述一遍。


    江綃琅此時已經道過謝,接了紙包去廚房拿了盤子將裏麵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擺在桌子上。


    封元一邊坐下一邊道:“消息已經傳遍整個南裏城了,報社恐怕正卯著勁寫新聞稿呢。”


    穹微一臉興奮,正要說話,卻見封元從盤子裏拿出一塊桂花糕,遞給了江綃琅。


    江綃琅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來,小聲道:“謝謝。”


    蓮孤子意味深長地望著封元,封元不經意地給了他一個白眼。


    說起來封元也不知道自己下意識對江綃琅的關注是為什麽,或許是因為千年以前,她為自己療傷,從此在心裏,總還是惦記著這個無辜遭難的狼崽子。


    即便因放走她被貶成凡人,卻似乎並不想怨恨她。或許是因她她的存在、她的善良,正是玉帝當初錯誤判斷的最好證明,也是自己千年前做下了正確選擇的證明。


    穹微發現他的傾訴對象似乎對自己的故事沒有興趣,隻好訕訕的閉了嘴,也抓起一塊桂花糕一口塞進嘴裏。


    封元喝了一口江綃琅端來的茶,突然問道:“小莨,你可聽說過封雲山?”


    正在吃糕點的蓮孤子聽見這話,差點噎地一口氣提不上來,忙灌了一大口茶,不停順著胸口。


    封元滿眼戲謔地看了他一眼,便又轉向江綃琅,等著她的答案。


    江綃琅倒是認認真真地回答:“封雲山?沒聽說過。我從小在龍道山長大,沒去過別的地方?怎麽啦?那裏難道是封先生的故鄉?”


    封元搖搖頭道:“不是,隻是偶然去過一次,覺得風景不錯。不過是想起來了,問問你而已。”


    “哦。”江綃琅應了一聲,轉頭看見蓮孤子滿眼幽怨望著封元,不禁問道:“師父,怎麽啦?”


    蓮孤子忙收起神情,道:“沒什麽,就是覺得這糕有點太甜了。”


    “是嗎?”江綃琅細細品嚐了一口,奇怪道:“我倒覺得剛剛好。”


    說完,江綃琅又想起來,便對封元道:“對了,封先生,裘叔叔給我和阿微放假了,最近書店不開門,您要是想買書,估計要等一段時間了。”


    封元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家裏還有些書沒看完,倒不是很急。就是裘老板怕是要虧損些錢了。”


    江綃琅道:“是啊,裘叔叔一定很難過。等書店重新開了門,我們一定要幫裘叔叔多賣點書,好不好,阿微?”


    穹微重重點了點頭道:“好,放心吧!”


    封元微微笑了笑,道:“裘老板倒是招了兩個好夥計。”


    說完站起身來又道:“我還有些工作要做,先回去了。我就住在二十號,有什麽事,你們可以隨時來找我,我每天六點下班。”


    江綃琅站起身來送封元出門。


    出了門,封元轉過身來,看了江綃琅一眼,遞給了她一塊手帕。


    江綃琅愣愣地接過來,疑惑地看著封元。


    封元搖了搖頭,又將帕子拿過來伸手在江綃琅嘴邊擦了擦,糕點的碎屑頓時掉在了地上。


    江綃琅臉一紅,急忙將手帕接過來,自己猛地擦了兩下。


    封元輕輕一笑,轉身要走。


    第37章 戰爭是要死人的


    江綃琅忙叫住他:“封先生,手帕!”


    封元回身道:“手帕你留著用吧,我家裏還有很多。”


    說完轉身走了幾米遠,進了二十號的門。


    江綃琅看了看手中的帕子,上麵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她將上麵粘的糕點碎屑輕輕撣了下去,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笑意。


    裏麵蓮孤子大喊道:“小莨快回來,阿微這小子連盤子都快吞了!”


    江綃琅將帕子揣進衣服兜裏,轉身答應道:“來了。”


    說完噔噔噔跑進了門。


    *


    黃昏,城西邵府。


    鐵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輛汽車開了進來,停在了正門前。


    下人還未來得及替邵弼臣打開車門,就見他怒氣衝衝自己開門下了車。


    二姨太在客廳聽見聲響,正迎出來:“大帥,您回來了?要不要……”


    邵弼臣一把推開二姨太,徑直上了樓。


    邵文淵正在看書,臥室的門卻被突然打開。邵弼臣走了進來,一言不發就開始在邵文淵的房間裏四處翻找。


    “父親,您找什麽?”邵文淵站起身問,心中開始有些不安。


    邵弼臣沒有答話,走向邵文淵的床。


    邵文淵閃身擋在邵弼臣前麵,問道:“父親,您要找什麽,我拿給您就是了。”


    邵弼臣卻一把推開他,抬起床墊,伸手在裏麵摸索。不一會兒,他眼神一冷,從裏麵拿出了一把□□。


    “這是什麽?”邵弼臣將□□放在邵文淵眼前。


    邵文淵見事情敗露,隻是頭扭向一邊,沒有答話。


    邵弼臣氣極,將手、槍一把拍在桌子上,吼道:“你瘋了嗎?我送你去讀書,可不是讓你跟著學校那幫人去搞什麽刺殺!”


    管家此時正走到門口,就聽見邵弼臣的聲音傳遍整個府邸,急忙把門關上了。


    樓下,聽見邵弼臣這句話的二姨太和邵文沚都愣在了原地。二姨太還沒反應過來,邵文沚忙先囑咐:“剛剛的話,你們就當做沒聽見,誰也不許說出去!”


    仆人們都唯唯諾諾答應了。


    “東井宏一是什麽人你們想必也調查得很清楚了,圓國的高層!他在我的管轄範圍內出了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邵弼臣怒道。


    邵文淵見事情瞞不住,也索性承認了。


    這次刺殺事情確實是他們劇院的一群同學策劃的,一方麵是為了讓圓國占領南裏周邊幾省的計劃暫時擱淺,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借此逼迫邵弼臣下決心和圓國一戰,而不是繼續把持著這幾個省份當土皇帝。


    然而那天在劇院,邵文淵本來已經將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都及時送出了劇院,有的人也提早安排好相應的事,該躲的都躲到外地去了,看來,還是有人被抓。不過,在計劃這件事的時候,邵文淵就想到了會有今天。


    見父親因此發怒,自己心中積蓄的怒火也一下子爆發出來,道:“我當然知道!但是如果不這樣做,父親又怎麽能下定決心和他們對抗?您還要向他們卑躬屈膝到什麽時候?”


    啪!邵文淵偏著頭,臉上很快出現幾個清晰的指印。


    “混賬!你知道,你知道個屁!我一旦和他們開戰,那是要死人的!”邵弼臣一章拍在桌子上,看著兒子的臉已經漸漸腫了起來,即便心中怒火未消,卻也無論如何下不去手了。


    “父親貪生怕死,我們可不怕!”邵文淵大聲道。


    “你……”邵弼臣再次舉起手,卻最終停住了,怒氣反笑道:“貪生怕死,好一個貪生怕死!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想著就算是因為這件事死了,你也還是一個為國捐軀的英雄?我告訴你,那都是放屁!你見過真正的戰場嗎?你沒有!老子才是從戰場上走下來的人!”


    “你是不貪生怕死,可南裏城的老百姓呢?他們就活該為了你的大義去陪葬?你們這群學生,整天喊著救國救國,可你們從來沒見過真正的戰爭是什麽樣的!你的兄弟,你的親人,血肉模糊地躺在你身邊,死之後連收屍的人都沒有!我他娘的要是怕死,我早就把這幾個省拱手讓給圓國人了!”


    “什麽意思?”邵弼臣的話在邵文淵心裏激蕩,尤其是父親的最後一句話讓他一時難以理解。


    “什麽意思?哼!你整天除了隻知道沉浸在你的英雄情結裏,你還知道什麽?要是可以,誰他媽想窩窩囊囊地活著?可是我邵弼臣不是一個人!我既然統管著這幾省,我就得為這裏的老百姓負責。


    “打仗不是兒戲,不是拿著槍往前衝就能解決問題的!要是不開戰,我還能憑著我手裏的軍力暫時保這幾省平安,再從長計議。可是現在,東井宏一的人馬上要查到你頭上來了,到時候我落了把柄在他們手裏,他們就有正當理由要挾我把這幾省讓給他們!


    “你以為他們沒有能力和我打嗎?不是!那是因為他們也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他們在南裏城作威作福就是為了刺激你們這些糊塗蛋去做糊塗事,好抓我的把柄!你讀書讀了這麽些年,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邵弼臣的話終於讓邵文淵猛然醒悟過來,他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去,頹然倒在了一邊的椅子上。他低著頭,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父親,您把我交出去吧。”


    邵弼臣聽了,原本發泄得差不多的怒火又騰地一下燃了起來,吼道:“放屁!我是那種出賣自己兒子的人嗎?在你眼裏,我當真就是這種人?”


    “不,不是!可是隻有這樣,才能避免戰爭的發生,不是嗎?”邵文淵的話裏透著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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