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又對那株黑蘭道:“聽見沒有,你等的人來了,這次該走了吧?”


    那株黑蘭的葉子搖動了兩下,不一會兒便變成一團黑煙。在這呆了上千年,魂魄早已不成形了。


    司長見了,大喜過望,急急忙忙在前麵領路,在孟婆那裏領了兩碗湯,帶著蓮孤子來到輪回道,指著其中一條說道:“我安排他們投個好人家,也算是不讓他白等這一千年。”


    蓮孤子道:“司長心善。”


    說完拿出鏡子,將孤煙放了出來。


    孤煙看見那團黑煙,問道:“這是誰?”


    蓮孤子道:“不過也是個癡心人。”


    孤煙如今放下了過去的事,心境已經大不同,便衝那團黑煙笑了笑道:“沒想到你同我一樣。今日我們轉世輪回,希望你來世能遇著一個與你同心的人。”


    說完接過司長遞過來的湯,仰頭一口喝下,頭也不回地進了輪回道。


    那團黑煙微微顫抖著,不一會兒化成一個模糊的人形。


    蓮孤子細細一看,果然是在鏡中見過的那個豐神俊朗的男子,如今麵色蒼白,臉上竟然依稀殘留著淚痕。


    司長將孟婆湯遞過去,洛長河卻有些猶豫,要不要接過來。


    蓮孤子見了,說道:“喝了吧,忘了過去,才能重新開始。”


    洛長河沉默了一會兒,嘴角勾起一絲苦笑,接過湯喝下,跟著進去了。


    蓮孤子捋著胡子,搖頭道:“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這句話當真說得不錯啊。”


    司長大大地鬆了口氣,心情也更好了,道:“我那裏有點好茶,道君過去喝一杯?”


    蓮孤子擺擺手道:“不去了,我還有別的事,也不耽誤你了。先走了。”


    說完,又化作白光遠遠地飛走了。


    司長轉身看了看排著隊進入輪回道的鬼魂,背著手走上奈何橋,搖頭晃腦喃喃念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蓮孤子一路回了浮石島,江綃琅和綠蘿纏著他告訴他們結果。等蓮孤子說清楚來龍去脈,眾人又是一陣唏噓,為孤煙和洛長河感到可惜。


    蓮孤子道:“也不必可惜,這都是命定之緣,上一世經曆過劫難,下一世更能長相廝守。”


    說完,意味深長地看著江綃琅。


    綠蘿卻疑惑道:“道長的意思,我姑姑和那個洛長河下一世會在一起?”


    蓮孤子搖頭道:“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他們在不在一起還要看月老的意思。”


    “要是能在一起就好了。”江綃琅長出了一口氣道。


    蓮孤子一敲她腦袋,說道:“別人有別人的緣分,你管得過來嗎?先把你的事情解決了。”


    江綃琅撲閃著大眼睛道:“我什麽事情?”


    蓮孤子道:“哼!鬼靈精的丫頭,該傻的時候不傻,不該傻的時候傻到家。”


    沒幾日,張書生夫婦終於完全康複,兩人親自登門,向封元致謝。


    “你們是我浮石島的人,我自然要對你們負責。”封元坐在位置上說道。


    張書生躬身道:“雖說如此,還是該來道謝。”


    江綃琅在一邊聽了,心裏有了個主意,噔噔噔幾步跑到封元旁邊,湊在他耳邊嘰嘰咕咕說了幾句。


    封元聽完,笑道:“你喜歡便去做吧,有什麽需要告訴鏡陽就好。”


    江綃琅一陣歡喜,跑到張書生麵前說道:“封先生說,你若是想感謝他,就幫我辦一件事。”


    張書生早已聽說麵前這位姑娘和島主的關係,恭恭敬敬道:“姑娘但說無妨。”


    江綃琅道:“我想讓你幫我寫一個故事。”


    就這樣,張書生應了江綃琅的要求,關在屋裏寫了一個月的故事。等他出來,茶樓旁邊已經新建起一座戲院,大門上,掛著一塊金燦燦的牌匾,匾上雕著幾個大字:三疊戲院。


    門口兩個童子懷抱兩疊印有文字的彩紙大聲吆喝著:“來看一看瞧一瞧啦!新開的三疊戲院!狐狸與書生的故事全新版本啦,真人現場表演,比說書更好看嘞!公子,看一看吧……”


    江綃琅站在門口,抱著手臂誌得意滿。


    這一個月,張書生按照要求將孤煙的真實故事寫了出來,江綃琅又海選了幾個長得好看的少男少女,一邊將這個故事排演了出來。不過,為了滿足眾人的希望,故事裏加入了孤煙與洛長河在來世終成眷屬的結局。


    更重要的是,張書生此後專門為江綃琅寫故事。為了不讓茶樓的人失去一項重要的經濟來源,從此以後,戲院的瓜果點心和茶水一律由茶樓提供。


    如今,戲院紅紅火火地開張了,背後最大也是唯一的投資人當然是島主大人啦!


    一群人將戲院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門童見來人眾多,又喊道:“三疊戲院新開張,優惠大酬賓,門票半價,茶水全免啦!”


    人群裏一人聽了,道:“我看著很新鮮,不如進去看看,票價也不高。”


    “是啊是啊,我也去。”另一個人附和道。


    有了兩個人帶頭,眾人紛紛湧進戲院。


    早就招募來的夥計們急忙招呼客人。


    江綃琅見裏麵已經坐得滿滿當當了,便跑到二樓包廂裏,招呼他們的貴客:浮石島島主。


    江綃琅興奮得滿臉通紅,殷勤地給封元端茶倒水,道:“封先生,這次全靠你幫忙了。你放心,我一定會讓戲院多多賺錢的。”


    封元道:“就是不賺錢也沒關係。”


    江綃琅道:“那怎麽行,這樣你豈不是虧了。”


    封元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道:“我不虧,我可賺了個大人情。”


    江綃琅嘿嘿笑道:“是是,以後你有什麽需要盡管說,我一定辦到。”


    封元勾起嘴角,道:“什麽需要都可以嗎?”


    江綃琅如今也學聰明了,不敢輕易答應,遲疑道:“額……這個……”


    穹微突然在後麵大喊:“快,快,表演開始了。”


    對話被適時地打斷,江綃琅鬆了口氣。


    封元微微扭頭看了穹微一眼,穹微頓時覺得背上一陣發涼,默默地移到蓮孤子背後去了。


    上半場表演很快結束,這種表演形式十分新奇,竟獲得觀眾滿堂喝彩。


    趁著中場休息的功夫,江綃琅忍不住感歎道:“以前隻在書上看過這些陰謀、利用和背叛,沒想到,當真會在現實中發生。”


    封元伸手握住江綃琅放在膝蓋上的手,道:“你不用擔心這樣的事情,至少,它絕不會發生在你身上。”


    江綃琅低頭看了看兩人交握的手,想到當時孤煙死後洛長河傷心欲絕的模樣和他們沒能在一起的遺憾,突然有些害怕起來。如果有一天,封先生再也不能在自己身邊,那自己會是個什麽光景呢。


    她無法想象,也不願去想象,隻覺得心髒咚咚地跳著,於是用幾乎連自己也聽不見的聲音,答了一句:“嗯。”


    第132章


    表演結束了,觀眾們意猶未盡地往外走,江綃琅清晰地聽見他們的議論聲。


    “這樣的表演,還真是新鮮。”


    “是啊,我以前出去過幾回,人類的世界好像很時興這種表演。”


    “是嗎?那我以後得常來。”


    “是啊是啊,記得叫上我……”


    江綃琅站起來,滿足地伸了個懶腰,眼裏放著光道:“感覺以後我們會掙很多很多錢啦,哈哈哈!”


    鏡陽偷偷瞄了封元一眼,發現他正彎著嘴角,一臉溫柔地看著江綃琅,在心裏默默想道:原來島主喜歡這種類型的姑娘,唉!


    眾人走出戲院時已經將近黃昏,紅彤彤的一輪夕陽懸在天邊,天空布滿了絢爛的彩霞。


    江綃琅想起來今天早上舅舅告訴她會帶小狼崽們去山上放放性子,便對阿景道:“阿景哥哥,你帶我去山上看看吧。”


    阿景點點頭,走到大街上,轉眼就化成一隻雪狼。


    江綃琅一個飛身騎到阿景背上,衝門口的其他人道:“我去山上看看舅舅他們,你們先回去吧。”


    穹微倒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情景,驚得下巴都快掉了,等到阿景背著江綃琅奔出去很遠之後,才慢慢說道:“阿景哥太帥了!”


    沿著熟悉的山路一路往上,江綃琅很快就看見在草叢裏拱來拱去的雪白團子。距離山頂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江綃琅便下來步行。


    江誠正在一處平地上教一些略大的狼崽們捕獵的技巧,幾隻狼崽歡脫地追著一隻野兔四處跑。


    江綃琅走到江誠身邊坐下,大了幾圈的絨絨拱進她懷裏打瞌睡。


    “舅舅,改天有時間,你也教教我吧。”江綃琅看著狼崽們沉浸在追逐獵物的興奮之中,也有些好奇那是什麽樣的感覺。


    自己小的時候也曾經這樣過,不過那個時候隻是一味地胡跑,加之山裏的動物都算是兒時的夥伴,未曾將他們當做過獵物。更重要的是,江綃琅更喜歡的,是有長輩能夠教導自己的感覺。


    江誠點了點頭,見江綃琅帶著豔羨的目光看著狼崽們,便伸出一隻爪子拍了拍江綃琅肩膀。


    “對了,今天我們戲院開張,大家可喜歡我們的表演啦!等小狼們的訓練結束,舅舅你一定要帶他們去看看,我給你們留著好位置呢。”江綃琅覺得小狼們的訓練比看戲更重要,因此今天便沒有讓舅舅帶著他們去戲院。


    江誠又點了點頭,臉上似乎帶著笑意。


    太陽漸漸沉了下去,江綃琅抬頭,看見青色的天空中,幾顆疏落的星星正漸漸發出光芒,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這山上看星星的情景,便對江誠道:“舅舅,我去山頂上待一會兒,阿景哥哥就留在這裏陪你們吧。”


    自從和江綃琅相認之後,江誠對她便處於放養的狀態。那天在船上,聽蓮孤子說了江綃琅和封元之間的事情後,雖然有些吃驚,但卻並沒有要多加幹涉的意思。現如今,大概也隻有封元有足夠的力量保護江綃琅了。


    他依舊點了點頭,不過眼神裏卻有些江綃琅讀不懂的東西。江綃琅哪裏知道,這完全是父母眼看著女兒就要嫁出去的那種矛盾心情。


    等江綃琅起身往山頂走去的時候,江誠立即把阿景叫到旁邊,嗷嗷嗚嗚地囑咐了一番。阿景便立即竄入草叢,悄悄往山上去了。


    到了山頂,江綃琅躺在地上,靜靜地望著在漸漸變黑的天空中越來越亮、越來越多的星星,那顆在戲院裏就一直躁動的心終於慢慢平靜下來,她也得以能夠好好思考那個在她心中纏繞糾結了許久的問題:自己對封元,到底是何種感情?


    她明白自己並不抵觸封先生的親近,甚至越來越依賴他,在看不見他的時候,時不時竟會有些想念。但是一直以來,她都是把封先生當做親人看待的,就像阿微和師父一樣。但是她也隱約覺得,封先生和自己的關係又有些不一樣。


    阿微從未沒有像封先生那樣吻過自己,因此她無法清楚地辨別她與阿微和她與封元之間的感情是不是截然不同的。


    麵對封元的親近,江綃琅急於想要知道答案,卻也因此越來越焦慮,應該對此作出怎樣的回應呢?


    “唉——”江綃琅長長地歎了口氣,獨自念叨著:“要是能看見月老有沒有牽線就好了,也就沒有這麽麻煩了。”


    “你是想把我們的事交給月老來管?”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後麵響起。


    江綃琅嚇得一下子蹦了起來,有點心慌道:“封先生怎麽也學會偷聽人說話了。”


    封元倒是理直氣壯道:“也許是受你師父影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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