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綃琅心頭也莫名浮起一陣慌亂,手忙腳亂地就往外跑,卻沒料到竟迷失了方向。


    正仰著頭四處找路,身後傳來林泉的聲音:“跟我來。”


    江綃琅立刻垂著腦袋跟著林泉往前邊去了,但心裏卻殘留著那一刻師父身體的溫度。


    轉眼,從江綃琅來到天庭那天算起,凡界已過千年,今天,是江綃琅成年的日子。


    江晚笙夫婦早早來到長華殿,想為女兒舉辦成年禮。


    原本江綃琅應當在今天繼承雪狼族族長之位,隻是如今她身在天宮,江晚笙也隻得繼續擔任族長。


    也是在今天,江綃琅終於修煉成人形。


    林泉與江晚笙夫婦都等在大殿裏,江晚笙夫婦緊張也就罷了,畢竟是自己女兒,可林泉竟然也莫名有些緊張,隻是未曾在臉上顯露出來,唯有眼睛緊緊盯著大門。


    不一會兒,門口走進一個人來,卻是阿景,衝眾人躬身道:“少主來了。”


    殿裏眾人隻有子蒼注意到阿景臉上的神情有些奇怪,還未等他深入思考,便隻見門口走進來一個少女,及腰的長發披散在身上,精致靈動的五官讓人心神一晃。一雙清澈的眸子正含羞帶怯地望向上首。


    等等,自己為什麽要用含羞帶怯這個詞?子蒼一時對自己無語。


    然而江晚笙已經喊了一聲:“哎喲!”


    暮乾朝趕緊走上前去,解下身上的披風將女兒整個裹住。阿景也捂住了眼睛,子蒼這才反應過來,江綃琅竟然是把衣服胡亂纏在了身上,所幸該遮住的地方遮住了。難怪阿景進來的時候一臉奇怪。


    “咳!”林泉尷尬地咳了一聲,也是沒料到江綃琅竟然不會穿衣服。


    江晚笙不禁笑道:“傻丫頭,早知道娘幫你穿了。”


    江綃琅倒是呆愣愣的:“我實在不知道怎麽穿,這衣服也太複雜了。”


    等江晚笙把江綃琅帶下去規規矩矩把衣服穿好了回來,並不急著同女兒說話,反而先讓她跪下向林泉行禮。


    江綃琅也知道從今天開始,她算是正式行拜師禮,於是朝林泉磕了頭,乖巧喊道:“師父。”


    林泉有些出神,一聲“師父”讓他趕緊回過神來,點頭道:“起來吧。”


    說完招手讓江綃琅近前來,在她眉心輕輕一點,道:“從今日起,你便正式是我林泉的徒弟了,以後跟著你師兄好好修行,不可懶怠。”


    “是。”江綃琅乖巧應道。


    實則這一點,是為了封住江綃琅身上的妖力。江晚笙夫婦對此心知肚明,起初本是不答應的,隻是後來看到林泉對女兒的愛護,終究還是妥協了。


    第208章 真相


    江晚笙拉著女兒的手道:“我們去問過玉帝,他不大想讓你回封雲山去,爹娘隻好上來看你。族人們送給你的賀禮已經放在你房間了。今天你是正經長大了,以後更要聽師父的話,勤奮修行。”


    說完從暮乾朝手裏接過一個盒子,盒子裏裝著一塊通體雪白的玉環,環上雕刻著雪狼。


    “這是咱們雪狼族族長的信物。”江晚笙替江綃琅把玉環戴上,道:“幾時你能夠回封雲山了,就憑這個接任族長之位,你要好好保管。”


    “嗯。”江綃琅紅了眼眶,點頭答應,隨後跪在地上,周周正正給父母磕了三個頭。


    江晚笙夫婦待不了多久便要回去,江綃琅親自送出了南天門,回長華殿的路上才終於慢慢醒過神來,自己以後終於能夠像別的人一樣,四處行走了。


    於是禁不住一路興奮,回到殿裏,卻發現林泉竟站在門口。


    “師父,你是在等我回來嗎?”江綃琅驚喜道。


    林泉卻轉身道:“不過是坐久了出來活動活動。”


    江綃琅不信,挽住他的手道:“師父,以後我可以出長華殿去別處走動了吧?”


    子蒼一把拉開她:“對師父怎麽這麽沒規矩!”


    江綃琅衝他做鬼臉,林泉道:“走動可以,但隻記住要帶上阿景,不許闖禍。”


    “知道啦!”江綃琅又黏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習慣了,哪怕她如今已是個少女模樣,林泉並沒有拒絕她的親近。聽著那一聲“師父”,便隻當她是自己的晚輩。


    不過,當晚江綃琅習慣性地走到林泉房間門口,正要推門進去時,卻收回了手。她大概也已經開始明白男女之別,知道自己如今這模樣是不能再與師父同榻而眠,一時有些失落,轉身離開了。


    林泉躺在榻上閉目養神,正覺得身邊空落落的,忽聽得開門的聲音,不一會兒便有一隻毛茸茸的雪狼擠了上來。


    江綃琅在心裏得意,這還不容易,再變回雪狼便是了。


    林泉沒有睜開眼睛,江綃琅也沒有看到,他嘴角勾起的那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


    這天,江綃琅帶著阿景出了門,四處閑逛。偏偏冤家路窄,迎麵就遇上文揚。


    因不願給師父惹麻煩,加之已經修成人形,江綃琅便隻當沒看見他,打算繞道走。


    然而她身上的妖氣怎麽瞞住的文揚,再則文揚之前在宴會上也曾見過阿景,便故意過來往江綃琅身上一撞。


    阿景扶住了她,還未開口,便聽文揚道:“怎麽走路的,沒長眼睛啊。”


    江綃琅早知道他的為人,不願和他糾纏,便主動放低姿態道:“抱歉。”


    文揚挑釁不成,豈肯罷休,又道:“你不在殿裏修行,來外麵做什麽?”


    江綃琅不耐煩道:“我出來是經過師父允許的,和你有什麽關係?”


    文揚冷哼一聲道:“一個妖物,怎麽有資格呆在天庭。”


    江綃琅知道他是不願輕易放過自己了,幹脆抱著手道:“我是由蓮花道尊接上來的,也是玉帝準許了的,你說我有沒有資格?”


    “你!”文揚嘴上說不過她,眯了眯眼睛,從腰上解下一個袋子,把口袋扯開之後衝四周大喊:“你這妖物,竟敢強行將魔物放出來,居心何在?”


    “你說什……”江綃琅正疑惑,卻見袋子裏冒出一股黑色的煙霧,不一會兒便化成一頭黑熊,露出黑森森的獠牙,衝眾人嘶吼。


    文揚身後的仙童嚇得腿抖,拉著他小聲道:“這是仙尊下界降伏的魔物,你怎麽能放出來?”


    文揚瞪了他一眼道:“怕什麽?區區一頭黑熊,還怕對付不了?”


    他原是要借此陷害在江綃琅身上,哪怕不能把她怎麽樣,至少能讓玉帝對她更多幾分忌憚,連帶著把林泉拖下水最好。


    誰料黑熊本就恨極了神仙,沐靈收他的時候先將他折磨了一番,此刻還能見到他身上一些地方皮肉外翻。因此見到眼前幾個小仙童,便恨不得一口吃了他們。


    黑熊感覺到文揚修為低微,竟是朝他們撲了下來。


    文揚拔劍抵擋,卻被黑熊輕易破了他的仙法。身後的那個仙童見狀,嚇得四處躲避。江綃琅還沒學到多少東西,加上妖力被封,無法化形,便讓阿景化為原形先去對付黑熊,自己抽出隨身攜帶的佩劍衝了上去。


    阿景怒吼一聲,朝黑熊撲了上去。


    然而黑熊已經咬住那個仙童,哪怕阿景狠狠地撕扯著他的脖子,也不肯鬆口,看樣子是已經下了必死的決心,要拉那個仙童陪葬。


    眼見著那個仙童脖子已經被咬掉了一半,江綃琅隻得一邊朝黑熊身上狂砍,一邊讓阿景施力,把黑熊的脖子整個給咬斷。


    黑熊立刻斷了氣,一股魔氣四散在空中。然而黑熊的牙卻沒有鬆開半分,江綃琅便喚阿景一起,兩人要把黑熊的嘴掰開,好把仙童救出來。


    兩個人正湊上去時,便聽見文揚大喊:“吃人啦,雪狼吃人啦!”


    四周立刻有值守的天兵趕過來,看到一地的殘肢,一手提劍的江綃琅和一隻滿嘴血的雪狼,便先把他們都控製起來,一人跑去向玉帝稟告。


    待天兵押著江綃琅和恢複人形的阿景去到淩霄殿時,林泉和蓮孤子等一眾神仙已經等在了那裏。


    江綃琅看向林泉,見他沒有半分焦急,反而給了自己一個安心的眼神,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此刻終於定了兩分。


    玉帝一臉怒意坐在上首,看著下麵跪著的三個人,問:“到底怎麽回事?”


    文揚實則也有些心虛,原本隻是拿放出魔物的事來陷害江綃琅,卻沒想到竟然害死了一個仙童。彼時他自己也不知道,像是鬼迷心竅了一般將那魔物放了出來。此刻為了脫罪,便不給江綃琅說話的機會,道:“啟稟陛下,是江綃琅故意放出那魔物,想要謀害弟子不成,弟子好友上前阻攔,卻被江綃琅和她隨從控製那魔物將其活生生咬死。”


    玉帝緊皺眉頭,又問:“那魔物呢?”


    文揚又趕緊道:“江綃琅想要逃避罪責,便把那魔物殺死了。”


    “你胡說八道!”江綃琅氣得身子發抖,“是你把那個黑熊放出來想要陷害我,卻沒想到他咬死了你的朋友,我和阿景是為了救他才把黑熊殺死的。”


    “陷害你?”文揚冷笑道:“那魔物凶惡至極,隻為了陷害你就把它放出來,我難道是在找死嗎?還有,我和你無冤無仇,幹嘛要陷害你。”


    “你起初自然不知道它如此厲害,你自然是因為之前宮宴時與我們發生口角,懷恨在心。”江綃琅見他顛倒黑白,也是怒從心起,心神不定,身體裏一股力量似乎要衝破什麽,頭便跟著疼起來。


    “琅兒,”林泉一隻手搭在江綃琅肩上,道:“平靜下來。”


    毫無波瀾的語氣讓江綃琅心中一定,果然收斂了氣息。


    “陛下,此時不可聽信片麵之詞,究竟事實如何,恐怕要親眼看見才知道。”林泉並沒有刻意袒護江綃琅,但顯然他並不相信文揚的話。


    “事情已經過去,如何親眼見證?”玉帝也並沒有完全相信文揚的話,便道。


    蓮孤子站出來,道:“微臣手裏有一麵納天鏡,記錄著六界的所有事情,待微臣查看一番便知道了。”


    “好。”玉帝點頭應允。


    蓮孤子似乎也很相信江綃琅,尤其是看到文揚明顯閃躲心虛的表情時,更胸有成竹地拿出納天鏡。


    鏡子裏的畫麵投映在空中,無數畫麵迅速閃過,不一會兒終於定格在江綃琅和文揚剛遇見的時刻。


    畫麵裏,文揚與身邊的仙童說話時不小心撞上了江綃琅,身後的阿景立刻把文揚往旁邊猛地一推。


    畫麵外,江綃琅卻呆住了,這不是事情的真相。


    阿景也急了,衝林泉磕頭道:“上仙,我沒有推他。”


    林泉此刻也皺起了眉頭,蓮孤子平日裏是比較隨性,但在大是大非上一點不含糊。何況當初是他力保江綃琅的性命,那麽他就沒有理由會陷害江綃琅。可是此時此刻,納天鏡裏的畫麵卻清楚地顯示著江綃琅如何放出了袋子裏的魔物,如何控製它將仙童咬死,又如何和阿景一起殺死魔物毀滅證據。


    “這不可能……”江綃琅跪坐在地上,望著同樣十分意外的蓮孤子道:“你陷害我?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怎麽會陷害你呢?這鏡子是神器,怎麽可能……”蓮孤子也不知如何解釋,他完全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境地。


    但江綃琅很快衝他冷然一笑,轉頭問林泉:“師父,你相不相信我?”


    “我……”林泉一時也不敢下定論,要說是否相信,即便因為未書的預言,他不敢完全相信江綃琅,卻敢相信阿景絕不會做這樣的事。不過,如果是江綃琅下令,阿景一定會無條件服從。


    但這樣的念頭隻是一閃而過,林泉趕緊道:“我當然……”


    第209章 不對勁


    話還沒說完,他遲疑的一陣在江綃琅眼中已然是不相信的表示,眼中當初那燦爛溫暖的光迅速消失,被一陣冰冷代替:“其實你還是在意我的身份對不對?不管對我多好,心裏總還是忌憚我的。或者,你對我的好隻是為了讓我變成你期望的樣子,你害怕我變成那個預言中的妖物。”


    林泉沒有答話,他無法否認自己曾這樣想過,但這樣的想法是在江綃琅剛來的時候。他並不想否認,因為想過就是想過。


    關於未書中的預言,江晚笙曾向女兒解釋過。原本他們不願讓她知道,隻是這件在天庭眾人皆知的事如何能隱瞞得住。隻要偶爾聽見一兩個人討論,便能輕易知道真相。


    江綃琅起初知道自己上天庭的原因時,也曾有過許多的不甘心。為什麽她會背負上這樣的罪名,明明她什麽也沒做過。


    但是後來師父的溫柔偏愛讓她決意把這件事忘記,她也曾問過師父,是否在意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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