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害死父親的罪人,是害得父親死不瞑目的罪人,是霍家軍的罪人,是天幕城的罪人,甚至是這大漢的罪人。


    她整個人情緒失控,精神崩潰,辨不出真實與虛幻,可一雙拳頭卻砸在趙成洲身上疼痛無比,“嘭嘭”地響聲讓人靈魂顫抖。


    所有人都知道這不合規矩。


    可眼下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謝行之看著她,連多看她一眼都是愧疚,手中捏著那張廢後詔書,青筋暴起。


    終是趙成洲一個手刀砍在了霍長君脖子上,把人砍暈了。


    昏迷之前,霍長君想,如果這個世界真的神佛,那他們應該聽見她的禱告才是。


    他們應該收了她的靈魂,然後放生那些無辜的受牽連的人。她願意在十八層地獄永受烈焰焚身之苦,為父親洗清所有的罪孽。


    第37章 謝家的孩子   朝堂上,每日都是黑雲密布……


    朝堂上, 每日都是黑雲密布,氣氛壓抑,群臣麵露難色, 無一人不憂愁。


    有主戰的有主和的,至今未能吵出一個統一的結論。


    主戰派認為邊境三城乃是國土,曆來是大漢的屏障,若是就這麽輕易放棄了, 隻怕日後後患無窮。


    主和派卻認為邊境三城多為沙城, 尤其是天幕城,水少沙多,又窮又苦,多年來一直拖累國庫,還不如舍棄了。


    主戰派罵主和派是軟骨頭, 連老祖宗留下來的國土和臣民都能說丟就丟, 愧為人臣。


    卻被主和派唇齒反擊,便是眼下讓主戰派出戰又能如何?如今陣前根本沒有可以領兵的大將, 昔日鐵血之師霍家軍如今元氣大傷, 氣勢衰頹, 往日戰無不勝的信心決心早已消散無幾。兵器上還落敗幾分,更無勝算。


    這樣的殘兵破刃上戰場,隻怕到時候輸得更慘,怕不是要亡國。


    所有人都將目光壓在了謝行之身上。可他卻始終沒有做出決定。


    如此吵吵鬧鬧許久,朝中人人不得安寧, 終是到了不得不做出決定的日子。明日燕國的議和使者便要到了。是戰是降, 到時候自見分曉。


    延禧宮裏,謝行之看著蘇憐月跪坐在地麵上。那詔書他氣頭上寫的,之後便隨手扔在了禦書房裏, 到底哪個角落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可偏偏調查的時候,所有的痕跡都指向延禧宮。隻有延禧宮可以出入自由,隻有延禧宮的人底下人不敢插手,隻有延禧宮的人有這個動機與心思。在他不在意的角落裏,延禧宮的勢力竟是這樣大了。


    他捏著眉心,脖子上的傷口還有一絲紅色的印記,他問:“你什麽時候把廢後詔書送去邊關的?”


    蘇憐月扯了扯嘴角,“陛下這是在責問我嗎?許久不來,陛下不先叫人把言兒帶上來看看嗎?”


    從那日在長春宮被謝行之撞破之後,她便被軟禁在了延禧宮裏,連謹言都見不到了。


    謝行之卻是煩悶不已,“我問你什麽時候做的局!怎麽做的!”


    她一個深宮婦人哪來的本事將這詔書送到邊關,又送到霍老將軍桌子上的?


    蘇憐月望著氣急敗壞的他,突然冷笑一聲,道:“自然是從拿到那些書信開始。陛下因著燭龍令才饒我一命,我又如何能不為自己多籌謀!”


    謝行之一用力便捏碎了手中的扳指,冷眼望著蘇憐月,眼底淩寒如冰。


    蘇憐月卻緩緩起身指責他道:“分明是你自己寫了那詔書卻又不頒布!出爾反爾!若不是你反悔,我早就是皇後了!我自然是要將它昭告天下!我就是要讓別人知道你想廢後!你要廢後!你要與霍家割裂!”


    這樣好的利器她怎能不利用?


    她想做皇後,她想手中握著最至高的權力,在這宮裏沒有帝王的愛護與恩寵,那她便要自己握著權力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這是謝行之教會她的!


    所以,霍長君就必須被廢!霍家就必須倒台!


    誰讓當初她豁出命去,摔了那一跤謝行之也不廢後呢,那就隻好她自己動手了。


    水杯一砸“哐”的一聲碎在地上,謝行之怒道:“我何時薄待過你!”


    他自問看在過往的情分上,待她還算寬和,便是她心有隱匿還屢次做出逾矩的事情,他都不曾對她多有責備,便是她不說出燭龍令的下落他也不曾強逼,她挑釁皇後他也隻是將她禁足。


    這還不夠嗎?


    蘇憐月卻是譏諷道:“不曾薄待我?陛下又何時厚待過我!”


    她與他怒目相識,最後卻垂眸緩了緩情緒,道:“其實從刑場出來的時候,我心裏也是感激陛下的。”


    謝行之蹙眉,眉眼間都帶著不耐煩。


    “我以為陛下是念著小時候的日子,心底對我多有愛戀,才舍不得我死的。”


    黨派之爭,一國之君願意費這麽大的力氣救下她一個罪婦,這得是多大的榮寵啊。


    她以為謝行之是真的愛了她十年,始終念著他們少年時相伴的時光,所以才救下她。她甚至都想過要好好和謝行之生活,要流了那個孽畜,不能玷汙了皇家血脈,更不能讓任何人抓到她的把柄,然後再懷一個謝行之的孩子。


    可他根本不給她機會。


    謝行之捏著扳指,根本就不想聽她廢話。


    “可是……陛下自入宮以來就從未碰過我。”她抬眸煙波流轉,“一個男人若是愛慕一個女人又怎麽會對她毫無欲/望呢?”


    她說得冷淡輕鬆心底卻冰涼一片,對謝行之厭惡憎恨至極,他居然用香料致幻來做出已經寵幸過她的假象!其實全部都是假的!假的!


    若非她警覺,再知道謝行之算計霍長君十年未能有孕時用的是香料,又如何會聯想到自己身上來,難怪陛下賞人最愛名貴的香料,真是做得一手好障眼法啊。


    謝行之眉心緊擰,她知道了,可那又如何?選入宮的女子哪個不是多有籌謀?他不信她們,她們又何曾真心待他?


    他怎麽可能輕易與這些陌生的女人同床共枕,將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見他不否認,蘇憐月淡笑一聲,“其實陛下一查便知道我做了些什麽了,今日為何還要來我宮裏質問?”


    她一揚眉,笑道,“哦,是為了霍家吧?還是為了皇後娘娘?聽說霍成山一死她已經快被逼瘋了,也是,在這深宮裏能受得了陛下這般算計猜疑的人有幾個能不瘋的呢?”


    她不過短短一年就知道這個人沒有心,那個蠢女人卻是實打實真的愛了他十年。


    如今最後一層遮羞布扯破,如何能不瘋魔?


    她笑道:“我不過是將陛下不要的東西送給了恭王而已,當然恭王也算是聰明,知道這東西給誰最有用。可陛下別忘了,這是你親手寫的。”


    “今日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猜忌多疑!是你心狠手辣!也是你自私自利薄情寡義!”嚴厲的斥責聲在延禧宮陣陣回蕩。


    她眸色淩厲地盯著謝行之,不懼道:“當初我故意構陷皇後,混淆皇嗣的時候也不曾見陛下清查責備過,怎麽如今陛下竟是要與我算一算這總賬了嗎?”


    謝行之眸色冰冷地看著她,眼前的女子與他記憶中的溫柔可人早就相去甚遠,麵目全非了。


    可話鋒一轉她又感慨道,“也是,如今我手上沒了燭龍令,想來陛下也不會再顧忌了,倒是要求陛下留我個全屍呢,還有我的兒子、”


    她的話語突然一頓、她原是滿心無畏,勝敗有時,她敗了便認命,可是她的言兒……她原是對那孩子沒有多少情感的,可是自他生下來,他時常對著自己笑,便讓她想起了她那個癆病鬼丈夫。


    他也總是這般溫和地笑著,分明對旁人也是冷漠的,可是待她卻從來沒冷臉過。


    她從前心高氣傲,覺得太子都能相中自己,嫁給許淮遠多委屈啊,可那時的太子局勢那般差,她自然不可能去賭這一把,可謝行之登基的時候,她卻是場子都悔青了待許淮遠也更不好了。


    可如今她卻有些後悔了,那個人才是真的從未薄待過自己,連唯一保命的東西都留給了自己。


    若不是他自己哪裏還活得到今日,她突然無比慶幸,自己當初一念之差留下了那個孩子。


    可是……孩子……


    蘇憐月突然後悔了,怕了。


    人有了軟肋便一下子氣勢都降下去了。


    “陛下,那個孩子……”她跪趴著到了謝行之的腳底,彎下了高傲的脊背,“我求你了,我的命你拿去,求你留他一命吧,他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做過!你還抱過他的!陛下!你還記得嗎?是你給他取名叫謹言的!他一聽見這個名字便會笑,陛下我求你了,饒孩子一命吧!”


    謝行之看著她突然之間的哀求悔恨,眼底波瀾不驚,蘇憐月磕頭磕得頭破血流,謝行之閉了閉眼,他母親早逝,年少時身邊全是算計,父不慈,姨母不憐愛,唯有蘇憐月和她母親給過自己幾分溫暖,所以他對她的所作所為才多有縱容,可沒想到走到了今天。


    他緩緩站起身,並未應答蘇憐月的要求,隻是踏出延禧宮的時候,身邊的人撥開了蘇憐月哀求的手,謝行之垂眸看了她一眼,“你就一輩子待在這裏改過自新吧。”


    話落,謝行之便離開了延禧宮,此後延禧宮永遠封禁,門窗之上都開始響起“砰砰”的木板敲釘聲,所有的光線都被遮蔽了,隻餘下一個小孔。


    蘇憐月未曾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她頓時慌了,方寸大亂,拍打著門窗,嘶吼著:“放我出去!謝行之,你殺了我!殺了我!”


    門上最後一個小孔被遮蔽,小太監道:“娘娘安歇吧。”


    延禧宮裏聲響被隔絕了。


    往後餘生,她唯有黑暗作伴,雖留她一條性命,卻再也不見陽光,更無自由,猶如禁錮豢養的畜生。


    回到承乾殿的謝行之叫人將那個孩子抱了上來。


    昏暗的燈光下,小孩子睡得香甜不已。


    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他的臉蛋,很柔嫩溫軟。除卻出生那次,這是他第二次碰這個孩子。


    他給他取名為謹言,就是想告誡蘇憐月要謹言慎行,若她乖乖聽話,安分守己,得了燭龍令後將她們母子養在宮中也並非不可,可她偏偏不安分,胡作非為到了這份上,今日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他靜靜地看著這個孩子,並無言語。


    這孩子像極了小時候的他,年幼無能,身邊沒有親人,便是有也多是要算計有所圖謀的。


    身後,李德讓匆匆趕來,見室內隻有陛下和小皇子兩人,忙放低腳步聲,彎腰將手中的另一支白玉簪子舉高於頭頂,道:“陛下,東西拿來了。”


    謝行之沒有回頭,隻是看著這個孩子歎息了一聲,然後叫人把孩子抱了下去,並叫人好生照看。


    等孩子走了,他才起身拿過李德讓手中的那支簪子,細細端詳觀摩著,然後仿若不經意地問道:“她,沒說什麽?”


    李德讓立刻意會,道:“娘娘喝了安魂湯,睡下了。”


    醒著的時候便發瘋,便讓太醫開了些湯藥讓人睡著了。


    謝行之沉默了。


    李德讓長歎一口氣,陛下與娘娘走至今日,他也有責任,當日他在聽了陛下那番言論之時就該阻止陛下胡來。可是,這麽些年他一直不敢開口,如今再想開口也已經遲了。


    他小心地瞧著謝行之的臉色,見他一直看著那簪子發呆,擔憂地望著皇帝,問道:“陛下一定要這麽做嗎?朝中還有許多、”


    謝行之沒有回答,隻道:“不必多言,照顧好那個孩子。”


    蘇憐月隻知道那個孩子不是他的孩子,卻不知道那個孩子一樣是謝家的血脈。


    第38章 他、不後悔   九月,初秋時節,分明該是……


    九月, 初秋時節,分明該是碩果豐收的好季節,可是大漢卻處處民不聊生, 憂愁載道。


    燕國使者來到了大漢,入了盛京城,還是趙成洲親自接見的。


    趙成洲將人安排在了使館裏,休息了一天。


    第二日, 燕國使臣便親自入朝覲見, 當天燕國使臣還和謝行之以及一眾大臣在禦書房裏閉門徹談,從天明到日落。


    夜間,眾人出來的時候已是月上中梢,談話內容,外人難以得知, 隻聽聞漢臣麵色難堪, 而燕國使臣臉上還帶著倨傲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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