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你曾對蘇憐月百般嗬護一樣。


    謝行之望著她,她巧笑嫣然,語氣柔和,眼眸明亮。


    他伸手握住霍長君的手,摩挲著她的手背,然後笑了笑,道:“當然。”


    霍長君揚唇,眼眸發光,立馬便想抽出手來,去見林晨紹。她已然不在意謝行之難不難過,隻不過像他從前那般,被偏愛得有恃無恐。


    可還不等她轉身離開,她便被謝行之一用力抓住了手臂拉進了懷裏,他扣住霍長君,就好像要把這個人鑲嵌進自己的身體裏一樣。


    可他把下顎枕在她肩上,輕聲道:“長君,你能不能說一聲你也心悅我?”


    他很久很久沒聽過了。


    從前她剛嫁過來的時候瞧著老是害羞臉紅,偏又最是厚臉皮,每每都會變著花樣地告訴他,她喜歡自己。她還為了與他相配,學著風花雪月,抄了不少露骨的詩句。


    他有些想念那時候的光景了。


    聞言,霍長君微愣,脊背一僵。


    他的語氣並不強烈,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如果忽略他扣得自己脊背都疼了的話,或許她會信的。


    她沉默良久,揚了揚唇,報複一般戳穿他的偽裝,笑道:“謝行之,你是在害怕嗎?還是不安?”聲音裏帶著明顯的譏諷。


    可他卻全不否認,有些固執道:“長君,我想聽。”


    霍長君抿唇,臉色有些難看,不遠處燕七還在,門口還站著幾個侍衛,隻他們都識趣地把視線投向外麵。


    霍長君眉眼間的戾氣瞬間一湧而上,他以為他沒想放棄天幕城他們就真的能和好如初嗎?這中間千千萬萬條人命,無數滾燙的鮮血難道是假的嗎?


    光是維持著這表麵的和諧已經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謝行之這是要逼著她演戲還要演全套嗎?


    真是得寸進尺。


    分明是溫暖和煦的陽光,可是落在她身上卻冰冷不已。


    她捏緊了拳頭,剛要發脾氣,又聽他小聲道:“你不說,便見不到他。”


    霍長君:“……”


    “你別欺人太甚。”


    “長君,是你欺我。”


    他抬眸對上了霍長君的眼睛,聲音微顫,“那你讓我怎麽辦?”


    他紅著眼眶,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顫聲道,“你走向他的時候,眼裏有光,長君,你在期待,你真的心動了……”


    他知曉霍長君與林晨紹相處三年的時候,他不曾如此絕望,他看見霍長君挽著林晨紹的手臂回家時也不曾如此不安,甚至他聽見她自汙她與林晨紹有染時他也依舊相信,她的心會在自己身上。


    可是,方才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時,他害怕了。


    霍長君,真的心動了。


    至少,她真的期待了,期待見到林晨紹,而不是他。


    霍長君對上他那雙分明委屈又充滿了戾氣的眼睛,她永遠都想不通為什麽在謝行之這裏,他永遠都能理直氣壯地把自己當做受害者。


    他的指控甚至讓她難以招架,忍不住又一次懷疑自己,是否是自己又做錯了。


    可是,不是啊。


    霍長君強行抽出了自己的手,冷道:“謝行之,你記好了,我不欠你的,要欠也是你欠我。”


    第63章 寡廉鮮恥   霍長君脾氣硬,她說不出就是……


    霍長君脾氣硬, 她說不出就是說不出。甩下謝行之的時候看見他臉都黑了,心底竟還有幾分暢快。從前她伏低做小,活得像條狗, 如今謝行之也有搖尾巴的時候嗎?


    嗬——果真是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霍長君回到自己房間,依舊狹小/逼仄,書桌上還擺放著劣質的紙張和墨水。霍長君想起林晨紹給自己磨墨的時候的模樣, 微歎了口氣。


    她又把謝行之給惹怒了, 明明都勸服自己學會以柔克剛,溫柔示好的,怎麽就憋不住火呢?這下就更沒機會見到林晨紹了。


    霍長君也憋悶,便是她再拖延,估計沒多久謝行之還是會強行帶著她離開禾木鎮, 她不想回去卻別無他法。


    他們之間如今是天差地別, 懸殊甚大,不論是從哪方麵看她都沒有機會和謝行之對抗。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真是半點不由人。


    她想逃可是一個殘廢如今能逃去哪兒呢?更何況, 若她走又必須帶著林晨紹和小孩一起, 不然以謝行之記仇又陰毒的性子,他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他必會以最陰毒的法子逼著自己低頭,到時候人沒跑成怕是還要惹上一身腥,再承擔謝行之的怒火。


    霍長君喟歎一聲。當一方足夠強勢,而另一方毫無還手之力時, 那種無力感便會鋪天蓋地襲來, 瞬間蓋滿全身,讓人窒息憋悶。


    既是見不到林晨紹,霍長君也不準備再委屈自己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更加肆無忌憚。


    她換了身衣裳便準備出小院,卻被門口的侍衛攔住了。


    霍長君立在原地,還未開口便見燕七走了過來。說實話,她見燕七的次數不多,他大多時候都是在替謝行之處理一些陰私的事情,不太出現在人前,反倒是李德讓常常八麵玲瓏地替謝行之處理麵上那些棘手的事。


    霍長君心裏打鼓,若是李德讓在,她耍耍性子便也就得逞了,可燕七,她也沒有多少把握,他會放自己出去。


    “讓開。”霍長君冷聲道。


    燕七拱手彎腰,恭敬道:“陛下有令,若娘娘出行,須得帶上奴才。”


    霍長君扯了扯嘴角,“帶上你?怎麽,我如今都這副模樣了,他還怕我跑了?”


    燕七低著頭不回話,任霍長君挖苦也麵不改色。他倒是比李德讓難纏。


    霍長君抿了抿唇,最後還是默認了。


    長街上,霍長君一身粗布衣裳走在前頭,這是去往李記酒館的路,她原本該和從前一樣,牽著小孩的手和林晨紹一道出門,一起送小孩去學堂,然後再送她去小酒館,又或者有時候走到東邊的第二個道口時,她也會和林晨紹道別,然後兩人背道而馳,一個去小酒館裏,另一個去木匠鋪子裏。


    夜晚,再由林晨紹帶著小孩來接她回家,或者是他們一起去接小孩。


    可是,眼前的這一切如今都成了空想。


    “你在想什麽?”耳邊是熟悉的男聲,聲音依舊低沉帶著磁性。


    霍長君扯了扯嘴角,她就知道躲不過,隻是沒想到他如今這麽在意呢?連出個門燕七跟著都不放心了,還非得自己親自跟來?


    著實有些可笑。


    她有些惡意地笑道:“你不生氣了?”她方才甩開他的時候可是半點臉麵都沒留給他。


    謝行之麵無表情地跟在她身旁,沒有應答,隻是看著周圍吵吵嚷嚷的行商走販和各式各樣的小物件,駐足在了一個小攤販前。


    他伸手拿起其中一朵絨花,花色淡粉,像極了少女嬌羞時粉麵含春的模樣,充滿了生氣與活力,他揚唇,轉頭想替霍長君戴上,便是攤主也笑得像朵花兒似的,剛要說討喜的話,“這位客官可真是心疼娘子,我這兒的絨花、”


    可是下一秒她臉上的笑就僵硬在了原地,隻見霍長君一偏頭直接讓那絨花落了空,眼見著絨花就要落地,她腳一踢便把絨花接住然後又是一腳踢回了攤上,恰是在原來的位置一動不動。


    攤主:“……這、”


    謝行之的手尚且停留在空中,隻是指尖已一無所有。他頓了頓,收回手,低道:“我隻是想像個普通人一樣,送你禮物,討你歡心。”


    霍長君冷笑一聲,“你過不來這種日子,別糟踐東西。”


    他上趕著犯賤,那她就成全他。


    反正他這架勢也不太可能放自己走,她不痛快,那就索性都不痛快。


    她轉身要離開,與他錯身時,在他身旁輕道:“別學了,你學一輩子也不會像他。”


    她抬步走開,走遠時還不忘留下一句,“絨花髒了,記得付錢。”


    攤主原本皺得像苦瓜一樣的臉瞬間笑得像朵老菊花,“謝謝客官,客官常來!”


    謝行之黑著臉也走了。


    燕七付錢的時候,搖搖頭,人都走遠了想了想又回頭把絨花拿上了,說不定拿回去給李德讓,他能有點什麽餿主意。


    霍長君回到了李記酒館,隻見張老二又是剛對完單子出來,兩個人立馬嘮上了。


    “木娘,你這陣子怎麽沒來啊?是不是那老家夥又欺負你了?所以你不幹了?那你家裏怎麽辦啊?你找沒找著別的活兒啊?”


    他一連串的擔憂叫霍長君都不好開口,還不等她尋到答話的機會,他便看著霍長君身後的人咧嘴一笑,“呦,木娘,你這哪兒找的這麽俊俏的漢子,莫不是你哥吧?”


    他還自以為聰明地指了指霍長君,表示了然道:“學聰明了,你家那口子腿瘸了打不贏,找你哥來撐腰,看那老李以後還敢不敢欺負人。”


    霍長君額角的青筋跳了跳,隻見張老二還毫不客氣地拍了拍謝行之的肩膀,衝霍長君嫌棄道:“就是你這哥哥行不行啊,太瘦弱了,你要是想讓他給你教訓老李,誰把誰打趴下還不一定呢!”


    謝行之隱忍著怒氣,抻平了自己被他拍歪的衣裳,眸光冷厲道:“我是她夫君。”


    “夫君?”張老二微愣,“騙誰呢?別以為你長得比木娘她夫君俊俏,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見過他人的!”


    可他看著謝行之那雙陰鷙凶狠的眼神又不像是說謊,張老二的眼神便由一開始的不信到後來的震驚,他瞪大了眼珠子,拉過霍長君,低道:“木娘啊,你該不會是和他通/奸吧?那可是要浸豬籠的?你做什麽想不開啊?啊!”


    他痛心疾首道,看著霍長君的眼睛裏滿是不爭氣的情緒,“你那夫君雖是殘了腿,可對你那是二話沒說的,天天送你來小酒館,日曬雨淋,可是從沒缺席過的,你這也忒不仗義了。”


    “……”


    霍長君抿著唇,都忍不住笑出了聲,若說一開始她是攔不住張老二這張嘴,那現下她便是不想攔。他也實在是會想了些,那話本子裏的故事都沒他講得精彩。


    霍長君看著謝行之那張臉,臉色變了又變,一陣青一陣紫的,瞬間覺得他頂著奸/夫這個罪名還挺有趣的。


    “誒!你笑什麽!”張老二恨鐵不成道,“我可告訴你,今天也就是隻我看見了,你最好是早些和他斷了,我便不告訴你夫君。”


    霍長君更是沒忍住開懷大笑。燕七也是扶額,這人是蠢的嗎?他不知道他聲音很大嗎?他說的保密就是嚷嚷得周圍的人都聽見了?


    “好好的日子不過,盡是胡鬧。”張老二還嘀咕了一句。


    謝行之的臉色徹底黑了,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他剛要上前一步,霍長君便瞬間收起了笑攔在他身前,低聲警告道:“此乃無主之地,你沒有資格對任何人動手。禾木鎮離燕國也不過七十裏地,想來你也不想暴露身份。”


    兩人眸光在空中交會,氣氛瞬間冷冽下來。


    張老二還有些在氣氛外,冷道:“你這人有手有腳的,幹嘛非要糾纏人家有夫之婦?寡廉鮮恥!咱們男人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第64章 保重啊   張老二再說下去,霍長君都怕謝……


    張老二再說下去, 霍長君都怕謝行之暴走,將他當場撕碎。好在是老板娘出來了,瞧見眼前的架勢, 她可比張老二要有眼力見多了,將人趕緊迎進小酒館裏好生招待著,然後還把張老二這個攪屎棍趕走了。


    張老二扁了扁嘴,還不樂意了, 但被老板娘瞪了一眼, 隻好收拾收拾回去了,臨走還拉著霍長君小聲地千叮嚀萬囑咐道:“他雖然看起來家中富有,可這脾氣卻是比你夫君差了不止一星半點,你可不能辜負禾郎啊。”


    霍長君溫和地笑著點頭,張老二得了她的保證, 才勉強安心地一步三回頭回去了。


    霍長君目送著他離開, 然後坐在了謝行之對麵。


    小酒館裏,此時人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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