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隻是逞逞口舌之快,並沒打算傅庭禮會回答。


    薑虞旋即彎起眼,笑眯眯道:“我就說你眼光不會那麽差。既然這樣,我的提議要不要考慮下?我仔細想過了,對於你來說穩賺不賠,根本沒什麽損失嘛。”


    聽她這麽說,傅庭禮沉沉地笑了一聲。


    他極少笑,甚至極少有表情變化。壁燈柔和的光芒襯得他眉眼溫潤,唇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但也摻著一絲揶揄。


    薑虞有一瞬間的怔愣。但很快,她便聽傅庭禮道:“如你所說,我的眼光沒有那麽差。”


    薑虞:“……”


    傅庭禮的手機鈴聲把薑虞從尷尬中解救出來。聽他打完電話,薑虞問:“你的車到了?”


    “嗯。”


    “真好。”薑虞感慨一聲。剛剛司機給她發了消息,說還堵在路上,得再等一會兒。


    她要是感冒了,回去絕對找薑恪算賬。


    傅庭禮見她一臉羨慕的模樣,就像是小學生放學後沒家長接似的委屈巴巴的,下意識問:“你呢。”


    薑虞剛要如實回答,眼珠子一轉,可憐巴巴地開口:“司機接我弟去了,隨便搭輛車吧。”


    傅庭禮默了默。


    薑虞戲癮發作,抬手抹掉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故作可憐道:“你走吧,我再等一等。”


    “……”傅庭禮頓了下,冷聲打斷薑虞賣慘,“走。”


    薑虞正說得興起,被他打斷竟然還有點不高興。


    她把後麵那長段準備好的話咽回肚子裏,默默腹誹:行吧,他還算有點良知。


    薑虞跟在傅庭禮身後,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動身。


    她疑惑地抬起頭,便看到傅庭禮微微含頜,點了下地板的方向:“把它帶上。”


    薑虞:“啊?”


    “你不是要給它找個好人家?”


    -


    走到門口那輛連號的邁巴赫62s時,齊紀已經舉著傘等候在旁邊。


    見到傅庭禮身後的一人一貓,齊紀有些驚訝:“傅總……”


    “撿了兩隻流浪貓。”傅庭禮淡淡地解釋一句,囑咐齊紀,“找個箱子和毯子。”


    說完,他便順著齊紀打開的車門進了後座。


    薑虞:“……”


    寄人籬下,她忍。


    薑虞將懷裏用披肩裹著的小貓遞給齊紀。齊紀一手抱著貓,另一隻手打開後備箱,找了一個空閑的紙箱,把貓放了進去。


    他又從後備箱拿出一條毯子遞給薑虞。


    薑虞身上沾著濕冷的水汽,沒和他客氣,接過來披在身上:“謝啦。”


    齊紀忍不住打量薑虞一眼。


    薑虞他是見過的。當初傅嘉遠退婚,薑虞喝醉跑到傅庭禮房間睡覺。


    第二天早上他幫傅庭禮拿東西的時候和薑虞打過照麵。


    那晚什麽也沒發生,他不想暴露傅庭禮,這位小姐卻不知怎麽又招惹上了傅庭禮。


    薑虞沒有理會齊紀的目光,坐到車裏。


    齊紀抱著紙箱坐回副駕,關上門,他問薑虞:“薑小姐去哪裏?”


    薑虞彎起眼,笑眯眯道:“傅先生應該知道我住哪裏。”


    傅庭禮默了默,和司機報了一處地址。


    齊紀從後視鏡偷偷打量起薑虞來。


    按理說,傅家退婚,傅薑兩家鬧崩。薑家那位薑總和小薑總他見過,每每看傅庭禮的眼神仿佛能生吞活剝了他。


    反倒是薑家這位被退婚的主兒特別,那笑眯眯的模樣也像是能把他生吞活剝了。


    隻不過不太一樣。


    她的眼神就像是西遊記裏的美豔妖精,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地將獵物獵入圈套。而傅庭禮就是她的獵物。


    這位薑家小姐被家裏寵上了天,也不缺錢花。


    怎麽看都像是要圖色啊。


    “齊紀,把暖風打開。”


    齊紀發呆的當兒,傅庭禮給他安排了任務。齊紀回過神,應了一句,抬手把車裏的暖風打開。


    暖風一開,吹散了薑虞身上冰冷的水汽,她整個人的精神也恢複了。


    “原來你叫齊紀啊。”


    後座傳來嬌滴滴的女聲,齊紀眼皮一跳,並不想和後座這位妖精搭話:“是。”


    正想著用什麽理由結束話題,他便聽薑虞笑眯眯道:“齊紀,奇跡,蠢成這樣還能長這麽大,真是奇跡。”


    薑虞一邊碎碎念著,一邊想起之前要不是他,自己也不會被崔宛姝一行人逮到從陌生男人房間出來,不禁憤懣,“真會給你家傅總找事。要不是你,我會被誤會?你家傅總能攤上我這麽個麻煩嗎?”


    齊紀:“……”


    ——這祖宗還知道自己是個麻煩?


    他被薑虞的連環發問搞得暈頭轉向,再加上薑虞拿“傅總”說事,齊紀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複。


    “會對貓說話,也不是什麽聰明人。”


    薑虞被傅庭禮一噎,小聲反駁:“誰讓你偷聽了。”


    她瞟了車座另一頭的傅庭禮,他正閉眼假寐,似乎並不想和她說話。薑虞也沒有和南極動物交流的癖好,往前錯了一點,繼續和齊紀搭話:“小齊,你說你做錯事,是不是得讓你家傅總代罰?”


    齊紀:“……”


    誰是小齊啊。


    齊紀不悅地皺了下眉:“薑小姐,有什麽事您可以找我,傅總很忙。”


    “齊紀。”傅庭禮又叫了他一聲,“安靜點。”


    那意思是不用搭理薑虞。


    齊紀應了一聲。任憑薑虞怎麽叫他,都不再和薑虞說話。


    薑虞嘁了一聲,無聊地把頭靠在車窗上。


    車內暖氣開得很足,溫度剛剛好。薑虞身上的水汽被烘幹,裹在身上的毛毯溫暖柔軟。


    窗外是雨點拍打在玻璃上的聲音,淅淅瀝瀝,節奏漸漸變得輕緩。


    薑虞靠著車窗,一陣困意襲來。


    她打了個哈欠,把手靠在車門上,托著腮閉上眼睛。


    ……


    車子快速地穿過高架橋上的水窪,濺起兩排水花。


    車內十分安靜,隻有窗外的雨聲和一道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傅庭禮淡淡地睨了眼一旁的薑虞,薑虞已經靠著車窗睡著了。


    不知是不是空間有限的原因,薑虞沒再像第一次見麵時睡相那般奔放。她的兩條腿並攏,一隻胳膊架著腦袋,另一隻胳膊乖乖地垂在膝蓋上。


    她的睫毛纖長卷翹,隨著呼吸顫抖。唇瓣上那抹殷紅色已經淡去,唇色粉嫩瑩潤,輕輕抿在一起,睡相十分乖巧。


    如果不說話,看著倒是挺順眼的。


    傅庭禮收回目光,叫了齊紀一聲。


    車內過於安靜,齊紀昏昏欲睡。


    聽到傅庭禮的聲音,他揉揉眼睛,勉強打起精神。


    “崔氏那邊的結款進展得怎麽樣了?”


    “一二季度原材料的款項已經和他們結清了。篩選出三家新的供應商,肖總已經過目,具體資料也發到您的郵箱了。”


    “好。”


    齊紀頓了一下,欲言又止。


    傅庭禮看出他的猶豫,抬了抬眉梢:“怎麽?”


    “咱們和榮泰已經合作好久了,產品也一直沒有問題。怎麽突然不合作了?”齊紀不解地問道。


    前兩天開會,傅庭禮特意卡掉了榮泰遞來的續簽合同,讓財務把前兩個季度的款項結清,以後不再和榮泰合作。


    為此,榮泰那邊還過來鬧過,采購部也對突然換供應商有不小的意見。但傅庭禮沒有說明原因,其他人也不敢問,隻能執行。


    傅庭禮今天來參加宴會,也是和崔元明談解除後續合作的事。


    傅庭禮按了按眉心,解釋:“以小見大。心術不正之人,還是少打交道。”


    齊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後小聲吐槽了一句:“我看這位薑小姐心術也不太正。”


    提到薑虞,傅庭禮又下意識看了她一眼。


    薑虞哪是心術不正,是把所有精明算計都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


    薑虞睡得香甜,換姿勢的時候毯子順著她的肩頭往下滑了一點,露出瓷白色的肌膚。


    她皺起眉,輕聲打了個噴嚏。


    鬼使神差的,傅庭禮伸出手,幫薑虞把毯子往上提了提,蓋住她露在外麵的半邊肩頭。


    這段時間,傅庭祺一直在問他新港區項目的進度。


    傅庭禮恍然想到宴會之上,薑虞寧願自己被別人奚落嘲笑,也沒有告訴其他人那天發生的事情,還有在宴廳之外那副委屈巴巴又故意逞能的倔強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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