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瑞一愣:“你幹嘛,怎麽到這裏來了?”


    “我從外地拜訪客戶回來,正好經過這裏,順便來找老同事們敘敘舊,吃個飯。”


    二瑞還以為他是多管閑事,跑到自己單位來催促自己遞交辭呈和辦理離職手續的呢。不是最好。


    關於跳槽這件事情,她之前和部門領導半開玩笑說了,結果就是被老領導批評加洗腦,說她腦子瓦特了。老領導就是從前西點班的那位班長,人是典型的上海中老年男人,有點婆婆媽媽,但卻非常善良,又熱心腸,很好說話。他和二瑞上班時是上下級,下班後又一起烘蛋糕,烤餅幹,革命友誼深似海,所以二瑞什麽事情都願意跟他說。


    前兩天在食堂吃飯時,二瑞把瓜少要她跳槽的事情一說,當時老領導就跟她說:“二瑞你可不能以己之短,攻人之長!你體製內呆得好好的,千萬不能一頭紮進外企和人家搏殺,就算有瓜少幫你,你腦子也搞不過他們那幫人精的,他們那種公司,是分分鍾教你做人的地方!可不能頭腦發熱,去搞這種自殺式跳槽,給我記住了,啊!”


    瓜少不是來督促她辭職,那麽她就放心了。


    正好是下班時間,很多老同事看見瓜少突然現身,激動地抓住他問東問西,又要他請吃飯,一轉眼,呼啦啦聚集了一堆人,後來幹脆安排了一輛班車,拉了滿滿一車,二瑞和她老領導也跟著去了。


    瓜少已與老同事們很久沒見,但他的傳說一直都在。他留學結束,修得雙學位歸國,現在進入宇宙前三藥企的核心部門,做了銷售經理,收入已一騎絕塵,早將當年的國企小夥伴們遠遠的甩到後麵去了。當然a司的壓力在業內是出了名的高,可人家壓力與收入成正比,獎金提成什麽的就不去說了,沒底的。據說他們年終獎都是六個月工資起,國企這種,根本就是望塵莫及。


    時隔多年的聚會上,老同事們看瓜少的眼神明顯不一樣了,眼前分明是特立獨行不走尋常路的青年才俊,高瞻遠矚氣度超脫的業界翹楚,哪裏瓜啦?說他瓜的人才是真正瓜。


    一眾老同事無人再提他當年綽號,唯獨一個四川女同事,擠在他旁邊坐著,還是瓜來瓜去,不停開他玩笑。老領導見狀,就偷偷告訴二瑞說,當年瓜少這個外號,就是這女同事率先喊出來的。


    四川女同事乍一見瓜少,情緒有些激動,沒幾杯就把自己給喝暈了,二瑞看得好笑,扭頭看了自己領導一眼。老領導和她是一樣的感受,笑眯眯地丟了一個眼色給她:咱倆都不吱聲,跟著看戲就是了。


    二瑞和她領導互丟眼色,又相對偷笑,瓜少早就察覺,在去洗手間時把她堵在過道上,對她居高臨下地看了好一會兒,不大高興地開口質問:“你剛剛笑什麽,怎麽感覺有點不懷好意?”


    二瑞聳肩:“哦。沒什麽,我今天第一次知道,原來四川人口中的瓜,可以用來罵人,也可以用來打情罵俏。”


    第11章


    瓜少請吃飯的第二天,二瑞的領導沒來上班。老領導工作勤奮,每年都評先進工作者的,哪怕醫院裏麵吊水都不忘在群裏下達工作指示。突然一聲不響休假,二瑞挺擔心的,就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得知他不是生病,而是和兩個研發部門的工程師一起,約了瓜少去釣魚,晚上還有麻將局。二瑞就納悶,老領導和瓜少什麽時候有了這麽深厚的交情?


    然後第三天,二瑞早上進辦公室,喂了鯽魚,收了能量領了京豆,正準備去銀行app簽到時,忽聽身後有腳步聲,忙把手機放下,挽起袖子假裝幹活,訂書機才按了一下,就聽身後響起老領導的聲音:“二瑞,別裝了,你過來,我跟你說件事。”


    二瑞跟他到會議室裏,問道:“怎麽啦?”


    老領導抿一口保溫杯裏的茶水,緩緩道:“二瑞啊,我要離職走人了。”


    “走人?你去哪裏呀?”二瑞有被驚到,半天才回過神來,悄悄問,“是不是瓜少把你也要挖你過去?”


    老領導搖頭。他國企呆了大半輩子的人,眼看就要升職,被調往外地子公司任負責人了,總不可能一覺睡醒,說,今天天氣不好,感覺有點悶,心情不太好,我去辭職玩玩吧。所以二瑞追問:“那,是不是瓜少對你說了什麽?”


    其實瓜少也沒對老領導說什麽,就跟他談了談詩和遠方,夢想以及人生,最後又討論了一下彼此的薪水,僅此而已。


    二瑞看老領導臉色,猜出個七七八八,壓低聲音問:“他到底拿幾錢一月?”


    老領導長歎一聲,擺擺手:“不談了,不談了。從前給你們開會時,我為了激勵你們,還說過‘甘於現狀和平淡的人,不過是為自己的無能找催眠的借口罷了’這樣的話,現在想想,真是諷刺。”


    二瑞就知道,老領導受了刺激了,遂勸說道:“你前幾天不還批評我說,離開體製內是腦子瓦特了、是好日子過多了閑得慌嘛!他跟你說的那些,是真是假你都不清楚,睬他幹嘛,就當他是天橋說書的好了!”


    “唉,說起來難為情,再不任性一記就老啦,二瑞啊,我可能沒辦法帶你去外地那間新公司,也沒辦法給你升職加薪了,我要先走一步,轉業做廚師去了。人生苦短,這一輩子,眼睛一霎,就這麽過去了,我還有為數不多的幾年時光,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去了。”


    老領導為人八麵玲瓏,會說話也會寫文章,學校出來後,寫了一輩子會議紀要、商函、通報和工作總結,文字用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大領導們出席重要活動,都會指名要他寫發言稿件。但比起寫文章,他其實更擅長燒菜。


    老領導愛燒菜,也燒得一手好菜,夢想是能夠成為專職廚師,並為此去考了廚師證出來,有一年還憑一個蘿卜絲糕拿了一屆業內挺有名的什麽點心銅獎,家裏人卻並沒有因此支持他的夢想。且多年的國企工作也已經把他的膽量和心氣都給耗沒了,這輩子就準備這麽著了,結果和瓜少出去混了一天,看了一下瓜少的收入明細,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意思極了,回去思索一夜,決定辭職,追求自己的夢想,做廚師去。


    老領導都被瓜少刺激到義無反顧地跑路了,鹹魚二瑞還是沒有動搖。她下定決心在現在這家中藥大廠混一輩子,做一輩子鹹魚,打死不走。然而沒幾天,卻接到後方暴躁老母來電,因為她把瓜少要她換工作的事情聊天時不小心跟她弟說了,她弟轉頭又告訴了家裏。她一家門都是大嘴巴。


    教出瓜少這樣一個得意弟子,二瑞媽簡直比老中醫還自豪。但凡前方傳來什麽好消息,她都和老中醫普天同慶。對於瓜少,二瑞媽都是無條件相信和擁護,得知消息後,馬上對二瑞嗔之怪之:“不華那裏薪水多高?公司多好?你還不要去!要是他願意幫你弟介紹工作,我早把你弟打包送到上海去了!還輪得到你挑揀?好歹不分!我看你是困扁頭了!”


    暴躁老母炮火猛烈,狂風驟雨,二瑞不過一句“聽你這樣念叨,我要少活十年”的抱怨,換來那邊從早到晚不停歇的語音方陣,罵來罵去,中心思想隻有一個“你困扁頭了,我還不是寶貝你,為你好!”


    結果就是,二瑞被暴躁老母寶貝得,一看見語音方陣就發抖,想吐,簡直不堪其擾。在老母騷擾她的這幾天時間裏,恰好單位裏人事有變動,她前麵那位老領導走了之後,空降來了一個變態女領導。二瑞腹背受敵,日子空前難過。


    新來的女領導單身,五十來歲,正是戰鬥力最強也最難搞的年齡,喜歡以貶低別人的方式來抬高自己,還動不動就搬出上級領導名字,暗示下屬,自己和上級領導們很熟很有交情,自己是個有深厚背景的人。這點還不算最討厭的,二瑞最受不了她的一點是,這人拿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經常在中午吃飯前和下班前召集部門人員開會,關鍵是她又沒有什麽急事。就是人家說的那種,屬蠟燭的,燒了自己不算,她還得點燃別人。


    沒幾天,大家都適應了新領導的管理風格,偷偷打著哈欠聽她發言,等她發言結束後,強打精神,裝出一副謙虛又天真的樣子來:哇,領導,你說的果然有道理啊!聽你一些話,勝讀十年書呢。就行了。任她再變態,也吃這一套。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身為正宗鹹魚,吃飯睡覺和拉屎都是二瑞重視得不得了的事情,女領導天天開會,號召大家陪她一起無償加班,二瑞一天的時間安排都因為加班錯了位,晚睡半小時,都會令她產生快要死機的感覺。小正經也是,一天要出去放風兩三趟,晚一會兒,少一會兒,都不開心。


    要是有加班費,二瑞估計也就跟風拍馬,能忍則忍了,但問題是又沒有。現在她又有瓜少給她的宇宙規模藥企的offer,有了這個選擇,她就對這位女領導怎麽看怎麽不順眼,怎麽看怎麽受不了了,加上後方暴躁老母的騷擾,幹脆更新了簡曆,去應聘瓜少的助理。一時間,語音方陣消停,一切歸於平靜。


    助理麵試簡單來兮,也隻有兩輪。一麵是電話,給她麵試的是瓜少,很隨意。瓜少電話裏告訴她說,他公司裏麵都已經打好招呼了,隻需走個過場即可。和瓜少的一麵三言兩語結束,次日就是二麵。


    二麵當天,二瑞打扮得山青水綠地去了a司。


    二麵的麵試官共有兩人,本來瓜少應該也在,但他有個緊急工作,臨時出差去了,所以最終給二瑞麵試的,隻有人事經理還有一個銷售部小主管。人事經理叫麗莎,看上去大概在二十八九歲的樣子,妝容精致,短發利落,不見logo的大牌職業套裝穿得一絲不苟,細長眉眼透著精明,一笑起來,頗有幾分風情。


    二瑞進麵試的房間時,麗莎正低著頭,聚精會神看手邊一攤簡曆,頭也沒抬,直接用上海話講:“儂好,請坐。”聽二瑞用普通話回應了,才抬頭,對她笑了笑,改用普通話,重新說,“你好。”


    開始時二瑞和她談了些工作內容,聊得還算愉快,正聊著,忽然對方話鋒一轉,問二瑞有無男友。


    二瑞遲疑了一下。她性格好容貌佳,因此追求者眾,相親也從未斷過。當初混圈子,身邊追求者最多時,一隻手數都不過來。前段時間剛剛通過朋友認識了一個,對方還在讀研,比她小兩歲,但是彼此都有發展下去的意願,現在還處於試探階段,雙方都不是熱烈的性格,預計發展到拉手都還要好久,不知道這種狀態算不算有男友。


    麗莎看她猶豫,便笑著下了結論:“那麽就是有了。”確定二瑞有了男友以後,接下來的問題便排山倒海而來,婚否?生娃否?一胎?二胎?有人領娃否?


    二瑞曾聽某麵試經驗極為豐富的同事說起過,外企講的是diversity,麵試不太會問婚育家庭個人生活,隻有那種不正規的私營小企業,上到老板下到hr,才會對求職者隱私抱有極大好奇心,盯著人家問各種下作問題。


    而a司這樣一個超一流的跨國企業,麵試官麗莎本人也是那種,一看就知道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問起別人隱私竟然如此赤*果*果,下流程度與外麵那些無恥私營小企業豪無差別,二瑞簡直驚掉大牙。


    婚姻孩子的問題好不容易告一段落,麗莎接著又丟難題:“假如你做銷售,可是指標完成不了,這時你是順其自然,還是會給對方采購人員好處,比如請吃飯送現金,以爭取完成銷售指標?”


    瓜少告訴她說二麵很簡單,所以她沒怎麽準備就跑來了,結果突然被問起銷售任務問題,二瑞被問的措手不及,張口結舌,就感覺後背涼颼颼的,思索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答:“我可能比較傾向於後者,畢竟企業的一切利潤來源來自於產品,銷售人員的首要任務就是賣出產品。”


    二瑞剛回答完就後悔了,因為麗莎看著她沒有出聲,而旁邊那個銷售主管則輕輕搖了搖頭。


    二瑞看人家臉色,以為麵試鐵定搞砸了,不過轉念又想,瓜少為自己招的助理,決定權應該在他那裏才對,而且都已經提前和人事打好招呼了,那麽臨門一腳被篩下的事情,應該不太不會發生,沒有把握的事情,他話肯定不會說得那麽滿。反正先回去等消息,不行,就回國企老老實實混著唄。


    麵試結束,二瑞才出會議室,人在門口還沒走遠,就接到瓜少來電:“恭喜你,你已經獲得了這份工作。”


    第12章


    瓜少外麵的工作提早結束,給二瑞的電話是在回公司的途中打的,他叫她晚點走,等他回公司一起吃頓飯。二瑞沒有等多久,在他們公司大門口看了會手機,玩了兩局消消樂,他也就到了。兩個人在門口會合,去了附近星巴克,一起吃了頓簡餐。


    站在櫃台旁等店員熱雞肉卷的時候,二瑞一時無聊,把麵試上麗莎提出的那個問題複述給他聽,然後問他:“這個問題應該怎樣回答才算正確?作為銷售人員,難道完成指標、賣出產品,為公司創造利潤不是最最重要的嘛?”


    瓜少一聽,立刻回頭看著她,一臉不可思議:“二麵竟然問到你這個問題?”


    看他頗為吃驚的樣子,二瑞也有點疑惑起來:“這難道不是你們公司的麵試常規題?”


    “而你選擇了不擇手段也要把產品賣出去?”


    二瑞就有些心虛:“我知道這個答案錯了,但我不知道錯在哪裏,也沒好意思當場問人家。”


    瓜少便為她解疑:“一般來說,跨國企業都有自己的合規部門,以及非常嚴格的合規合法要求,以此來約束銷售人員不合規的推廣手法。雖然這個行業一直醜聞不斷,但我們公司對銷售人員的要求就是,把自己和購買方放在一個平等的地位,一身正氣地去銷售產品,因為不平衡的關係無法長久,隻有勢均力敵的合作才能走得更遠。”


    二瑞點頭如雞啄米:“哦哦,這樣啊。”


    瓜少繼續道:“而作為企業來說,如果以犧牲品牌形象為代價,來換取短暫的利潤提升,無異於飲鴆止渴,是不可取的短視行為。所以你在麵試時選擇後者肯定是錯誤的。”


    二瑞受教,慚愧道:“是我沒有深想,我對銷售工作的認識太片麵了,至今還停留在道聽途說的階段。一提起銷售,腦子裏想到的就是拎著公文包,到處花言巧語去推銷的那些人。”


    “你從來沒做過銷售工作,這次也不是應聘銷售職位,回答不出很正常,不過多了解一點東西不會錯。”


    雞肉卷加熱好,咖啡也叫到號了。這時瓜少手機有電話打進,二瑞一瞥,屏幕上是lisa,看他好像沒注意到來電一樣,遂提醒道:“你的電話。”


    瓜少沒出聲,默默把對方電話摁掉。對方卻不依不饒,一秒過後又重新打過來,大有不接便打到天荒地老的架勢。他把自己的咖啡交給二瑞拿著,自己走到門口處去接電話。二瑞耳聰目明,隔了老遠,都聽見他刻意壓低了的、很不客氣也很不耐煩的聲音:“你剛剛怎麽回事?”


    二瑞憑直覺猜出他應該是在質問麗莎麵試故意為難、挖坑給自己跳的事情。可是,不論質問麗莎這件事情本身,還是對待她的態度和語氣,明顯都不是正常同僚之間應該有的。


    業內雙宿雙飛,出差攜手同行,開會揮手致意,兩個聰明人之間的戀愛,好像也沒那麽美。


    ***


    朝中有人好辦事。二瑞二麵表現一泡汙,但不耽誤她被順利錄取。她回去馬上提交了辭呈,並很快入職a司,進了a司抗腫瘤bu的銷售團隊,做了瓜少的助理。


    航空母艦級別的跨國企業,無疑是最好的職業背書,因而身處其中的人們都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後勝出的智勇者。智勇者們來自世界各地,棒子猴子三哥,也不差鬼子。大家膚色不同,說各種口音的英文,看上去有的神采飛揚,有的謙虛內斂,也有的真誠溫和,但無論他們出身何方,年齡幾何,無不談吐得體,令人見之忘俗。


    和從前一潭死水的國企相比較,現在的二瑞仿佛置身於一個環球先生的比賽現場,又像是身處銀河宇宙,周圍的人們是日月星辰,是高瓦白熾燈,一個個光輝奪目,令人不敢直視,而在他們麵前,二本學曆的二瑞,感覺自己被襯成了一粒塵埃。


    二瑞正式入職這天,從踏進辦公室門起,就被各路環球先生們給問候得眼花繚亂,早上辦完入職手續,剛回自己辦公室,不熟悉地形,在走道上差點撞到人,那人抬手,輕輕扶了她手腕一下,問:“沒事吧?”


    這是名年輕男子,戴伯爵polo精鋼腕表,身著定製西裝,西裝顏色低調,裁剪合宜,全靠質感取勝。二瑞眼睛在他脖子位置,慌張中抬起眼,便看見在解開一粒紐扣的白襯衫領口上方,是一個略微有些凹陷的下巴。是她老板,瓜少。精英中的精英,環球先生中的環球先生。


    瓜少托著二瑞的手臂,揚手叫來一名部門員工,讓他領著她去向事業部各位大佬以及前輩打招呼。


    二瑞一圈走下來,大致了解到a司業務分核心醫療和創新醫療這兩大板塊,然後根據產品線不同,設有bu,即事業部若幹。一個事業部內,算上一線代表和專員,少則數十人,多則上百人。


    瓜少所在的抗腫瘤bu,所屬創新醫療部,是a司的核心管線,也是最賺錢的一個bu,因而員工人數相當之多。這個bu在公司裏麵有個別號,叫做特腫部隊,特腫部隊下麵有兩大部門,一為市場部,一為銷售部。市場部的經理是女性,叫安娜。銷售部的人員結構則更為複雜,組織更為龐大,銷售網絡也是遍布全國各地。目前常駐上海總部的銷售經理有兩名,一名瓜少,一名姓王的經理。王經理部門裏年歲最長,公司裏麵人家都稱他為犀利叔。這幾名經理共同向法國人總經理費奇匯報。


    各bu轉了一圈,同大家招呼打好,二瑞回到自己崗位,泡好咖啡給瓜少送到辦公桌上去:“不華哥,你的咖啡。”


    瓜少對她說:“公司裏麵,大家都叫我英文名,你也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二瑞今天早上剛剛從同事那裏得知他英文名,還有點叫不出口,聞言想笑,被他看一眼,馬上收住,正色道:“嗯,知道了。文森特。”


    他放下咖啡杯,眼睛望著她,叮囑道:“今後兼職不要再做了,專注自己的本職工作。”


    “好的,文森特。”


    二瑞答應得爽快,保證今後好好工作,但她其實很不願意為工作浪費腦細胞,她隻喜歡一成不變的工作內容,所以到哪都是做螺絲釘的料。在上一家,泡咖啡訂機票,及其他領導所交代的瑣事。到a司,訂機票泡咖啡,以及其他領導所交代的瑣事。


    二瑞換了新工作,就目前看來,內容沒什麽本質上的變化,隻是多了一些瑣碎工作,節奏相對快點,要求相對嚴格一點,培訓和考試也多一點而已,可是年假天數卻翻了倍,薪水也由從前的七千不到,突然漲至現在的一萬掛零。超50%的漲幅,令二瑞夢裏都忍不住笑醒。


    作為超一流跨國企業,除去極具競爭力的薪水,還有其他諸多福利。商業保險,補充公積,企業年金,以及高水準的免費員工食堂,等等,都不過是標配,不值一提。他們竟然有占了一整層樓麵的豪華健身房,健身房內教練一堆,各種健身器材應有盡有也就算了,還開設了各種各樣的課程,從早到晚,全部免費。


    a司辦公大樓在陸家嘴,真正寸土寸金地段,辦公大樓前後卻設有大片的燈光球場,愛運動的人,何時何地都能約得到人一起健身和打球。而最最令人稱道的,是他們公司有個bug般存在的工會,平時沒事就發錢,端午發,中秋發,春節發,清明發,一年四季發,視金錢如糞土。


    二瑞這個人,有個很大的優點,就是適應能力特別強。她前一天還覺得換工作好麻煩好麻煩,一輩子都不想挪窩,可是後一天,工作換好,才不過一時半會兒,就覺得新工作也還不賴,以前六點不到就起床,現在睡到七點半,外麵遛了一圈狗回來,都還可以優哉遊哉吃早飯和化妝,然後篤悠悠出門去。而且公司同事們也並不像老領導所說的那樣高冷難相處,她自然也沒有被人家分分鍾教做人。


    反正她觀察下來,各團隊老大,乃至總經理級別的人物,對待實習生,也都是“麻煩到我辦公室來一下,謝謝”、“可以請你幫我複印一下資料嗎?”這種謙和低調的態度。


    和超一流跨國企業裏麵擁有名校碩博學曆的精英們相比較,二本出身的渣渣二瑞,能力非常一般,思路不算清楚,但好在顏值過關,言談得體,再加上英語專業,english流利,與各同事老板之間的溝通完全沒問題,關鍵上麵還有人罩著,所以周圍人對她都很nice,幾乎沒怎麽費力地就適應了新公司的工作環境。


    現在二瑞一想到自己現在的身價,就忍不住發飄。自從看清楚offer上五位數的薪酬數字後,兼職馬上辭掉,周末跟中介出去看的房子,要求也提高幾檔。香港籠屋一樣的房子,已經不在她的選擇範圍之內了。


    她錢遠不夠首付,房子買不起,還是看租借的房子。因為預算提高,可選擇餘地變大,終於在這周末看到一處嶄嶄新的,很滿意。中介小哥幾乎跑斷了腿,終於做成了二瑞的一單小生意,激動啊,興奮啊,那個成就感,比天高,比海深,和搭檔兩個人幾乎是把她摁著坐下簽合同的。


    房東人是個熱情的老牙嗦,話多得不得了,簽字時向二瑞得意誇耀:“我房子昨天晚上才裝修好,你看,油漆都還是新鮮的,摸上去還有手印呢。讚伐?嗲伐?喜歡伐?喏!看看瞧!桌椅,衣櫃,全是新的,嶄嶄新!”


    二瑞一聽,當場反悔:“阿叔你把我當人肉空氣淨化器啊!”


    於是繼續看,當天又看中一處物美價優的,二瑞滿意極了,租房合同差點簽了,無意中一抬頭,發現玄關頂上貼有怪異紙符兩張,問房東是什麽意思,房東支支吾吾,一會兒說鎮宅,一會兒說辟邪,就是不說實話。中介最後一查,說房東一個家人死在了房子裏,突發疾病而已,不算什麽大事。


    都貼符鎮壓了,肯定沒那麽簡單,二瑞才不相信他們的鬼話。


    晚上回家,二瑞頭暈眼花,噴嚏打不停,像感冒,又不像感冒。在家躺了一天,還是沒有好轉。晚上喊了對門真珠一起出去遛狗,到樓下,真珠看清她的臉色,說:“氣色有點不太好,是不是貧血?”


    “不知道,今天看房子回來就開始不舒服,不知道是吹了風,還是怎麽了。”


    “所以一直叫你穿紅內衣旺旺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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