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證和強大的邏輯麵前,後桌男生終於招認,垂頭喪氣的道歉,並苦哈哈的收好卷子,承諾周一時一定完成家長簽字任務。


    老師這才滿意的離開,手裏還捏著華婕那幾張卷子。


    望著老師的背影,華婕一顆心卡在嗓子眼兒,進退維穀。


    尷尬到窒息,耳根發熱,麵色紫紅。


    華婕盯著班主任背影,用力揉了下臉。


    她懷疑班主任在諷刺她,但她沒有證據。


    第15章 幹卿何事?


    懷揣著偽造母親簽名的愧疚情緒,華婕勤學苦讀,乖乖預習,認真聽講,高效寫作業,專注補習初中課業。


    爭當五好學生,所有老師同學都覺得她好乖——


    雖然學習成績差,但看起來儼然是個好學生。


    一周課上完,華婕漸漸找回了當學生的感覺,整個學習的節奏都把握住了,雖然仍對未來有忐忑,卻充滿了力量。


    直到周六休息,華婕要去少年宮學畫畫,這才終於放下課本。


    繪畫工具都在她剛重生回來時丟在少年宮美術室裏沒帶回家,所以下午她空著手就出了門。


    深秋的太陽仍明媚,溫度卻不高。


    穿著厚呢子小外套,穿著雖舊但幹淨的淺粉色運動鞋,她頂著太陽步行1個小時去少年宮。


    本來可以坐公交車,但她想仔細看看2000年時的這座家鄉小城。


    湛藍的天,大朵大朵的厚實白雲。


    粗狂的大二八自行車,呼嘯而過的摩托車,街上打小靈通的男人,剪謝霆鋒中分劉海短發的酷男生,網吧門口貼的《半條命》《暗黑破壞神2》遊戲大幅海報,擦肩而過的大娘口中哼著劉德華的《男人哭吧不是罪》……


    抵達的時候,已經有些氣喘籲籲,額角鼻尖全是汗。


    但她臉上帶著笑容,真好啊,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樣子,點亮記憶,陌生的城市又變得熟悉起來。


    帶著點感傷,又有些小幸福。


    今天少年宮的美術老師張向陽擺了三組靜物:


    1、最難的:兩個蘋果,一個捏變形的可樂罐,裝半杯水的透明玻璃杯,2個雞蛋,2個蘋果,2個櫻桃,一個銅水壺(壺身如凸麵鏡,其他靜物投影其上),靜物組下方壓3本書,一個深色圍脖,最底層是白色桌布;


    2、普通難度:一個三爪陶罐,一個西紅柿,一個蘋果,一個白瓷盤,一把小刀,靜物組下方交疊著的一深一淺兩色圍脖,最底層是白色桌布;


    3、簡單:一個陶壺,一個石膏圓錐體,一個梨子,一個蘋果,下壓垂墜桌布。


    華婕從畫室整理櫃出找到自己的畫具,抱著它們站在畫室中間,來回掃視三組靜物。


    這時畫室門被推開,走進兩個學生——


    一個是長相清秀的披肩發女生,一個是高馬尾紅毛衣女生,兩人都是高二學生,不過不是華婕同校學姐。


    她們來自勁鬆市二中,也就是沈墨轉校前所在學校。


    二中教學水平一直跟一中不相上下,但今年升學率比一中高,忽然晉升為勁鬆市第一順位高中。


    對於現在的華婕來說,這倆女生都是陌生人,重生前她都畢業多少年了,這些小時候鮮活的人,早被塵封在記憶中褪色了。


    兩女生背著畫板,拎著布兜站在華婕身邊,同樣打量起三組靜物。


    紅毛衣看看華婕,笑道:


    “華婕,你上周怎麽沒畫完就跑了?”


    “……上周忽然想起家裏有事。”華婕隨口扯了個理由。


    這倆人叫什麽來著?


    “白璐,你畫哪幅呀?”披肩發女生問紅毛衣。


    “我選簡單那組吧,哈哈,以我的水平,也就能畫那個了。”穿紅毛衣的白璐口上雖然這樣說,表情上卻沒有絲毫自慚形穢。


    她長的很壯實,笑時臉上甚至有橫肉,看起來超凶。


    回答完披肩發的問題,她忽然轉向華婕,笑著問:


    “你今天的紙帶了嗎?”


    華婕怔了半晌,忽然想起這女孩子是誰了。


    這個叫白璐的女生會欺負美術班裏好欺負的學生,每次上課前,勒索一張8開的素描紙,或者水粉紙。


    倒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但如果你不給的話,她就一直跟你找茬,甚至還會不輕不重的在你後腦勺或肩膀上扇兩下。


    華婕腦海裏瞬間浮現少時身邊許多類似畫麵,比如從小學到高中時學校裏打架厲害的男生們成群結隊抱團,校園中跟他們擦肩而過,都不能與他們對視的,不然可能會被罵甚至挨打;


    比如女生也會有大姐大的存在,甚至會圍毆好姐妹的渣男前任;


    比如常在一起玩的朋友們可能也有模糊的誰是中心人物,誰是邊緣人物之分。


    欺負人的同學使喚瘦弱的同學跑腿,不開心就懟幾拳好欺負的同學發泄之類的事也有。


    早年還有喝酒後必打架之類的說法也不是空穴來風,雖不至於那麽嚴重,但在古早的千禧年代,民風的確彪悍。


    像白璐這樣的都算小打小鬧,許多類似的孩子會隨著高中畢業上大學,慢慢受新的社會環境影響,逐漸轉好,脫胎換骨。


    有的則被社會磋磨,不得不改變。


    華婕不記得白璐後來怎麽樣了,但仍記得自己有一陣子很不想到美術班上課,就是因為總要給白璐送紙或者送筆的,雖然也沒真的挨過打,但心裏仍然會害怕。


    轉頭迎視白璐,對方的確比自己長的高壯,打架經驗可能也很豐富。


    要是打架估計沒有勝算,但住著成年人靈魂的這副身軀,可絕不會對一個真正的小孩子屈服。


    “沒帶,以後也不會帶,你再跟我要紙要筆的,我就給你告老師。


    “老師不管你,我就去你們學校找你班主任。


    “你們班主任要是也不管你,我就問你家地址,去你家門口堵你爸媽,讓你爸媽管教你。


    “要是你爸媽也不管你,我就報警。


    “你要是敢碰我一個汗毛,我就倒地不起,讓你爸媽出錢帶我去北京體檢,不從你爸媽兜裏摳出萬把塊的,我就不叫華婕!”


    後世北方的風氣其實已經大大好轉,打架鬥毆和欺負人的事兒基本沒有了,但記憶裏早年這些事兒還是很讓華婕如臨大敵,是以撞上白璐要紙,她一下將對過去許多不忿的情緒都發泄出來了。


    她身體站的筆直,眼睛瞪的像銅鈴,語氣嚴厲,氣勢洶洶,仿佛老母雞護崽,下一瞬就要撲過去咬住白璐的大動脈一樣,可嚇人了。


    白璐隻笑嗬嗬說了一句,結果被華婕一通搶白,震的半晌說不出話。


    這人怎麽忽然就炸啦?


    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如往常般跟華婕這種軟趴趴的女生要東西,會遭遇如此激烈的反抗。


    她一向也就是仗著自己身高體壯嚇唬人,其實沒打過什麽架,上一次跟人爭執動手,還是上初中的時候跟一個男同學打起來,互扇巴掌互撓臉……


    “你……你跟誰喊呢?”唐麗梗了半天,才忽然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氣勢不能輸,瞬間瞪眼睛皺眉凶了回去。


    “怎麽了?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明白嗎?”華婕堅決不甘示弱,聲音更大了,而且眼睛絲毫不懼的回瞪回去。


    雖然長相一點也不凶,但華婕自認為自己現在肯定殺氣騰騰。


    這份自信幫她掩蓋住了外強中幹的信息。


    手捏著畫板昂起頭,她一副下一刻就要把畫板掄到對方臉上的架勢。


    這個世界上女孩子們有時會對若有似無的威脅反應過激,絕對是有原因的。


    因為身為弱者,如果不立即反應,瞬時炸毛表現出自己的爪牙,就真的可能會被欺負的很慘。


    這是身為強者無法理解的敏感。


    華婕身為成年人,已經深諳此道,這個時候,隻有她表現的足夠不懼怕,對方才可能被嚇退。


    如果她畏畏縮縮,才反而真的會招致推搡之類的矛盾衝突。


    果然,白璐轉頭看了看四周,似乎忌憚老師隨時會來,雖然有些尷尬和不爽,但還是沒有針的動手。


    她冷哼一聲,轉頭對披肩發道:


    “她有病吧,瞎咋呼什麽呢?跟別人怎麽滴她了似的。”


    華婕仍拎著畫板,直到對方走開,不再麵對她時,才鬆了勁兒。


    對抗惡勢力,戰績+1.


    手心發汗,其實還是有點害怕真的鬧到打架的。


    還好對方也是外強中幹,呼……


    邊上另一個男同學整理好畫板,問華婕:


    “你選哪組靜物?”


    “我去畫那組。”深吸一口氣,華婕從剛才的劍拔弩張中放鬆下來,指向最難的一組靜物。


    “哇!這麽敢!”那男生挑眉讚歎一聲。


    白璐聽到後轉頭盯了華婕一眼,朝著披肩發撇嘴道:


    “難的那組,咱們畫室也就唐陽你能畫吧?


    “其他人可真敢選,不怕畫不出來丟人。”


    原來麵上一直掛著矜傲表情的披肩發女生叫唐陽。


    “高三那幾個肯定能畫呀,12月他們就要準備藝考了嘛。


    “不過我也可以試試。”


    唐陽笑著應了白璐的誇讚,轉頭朝華婕看一眼,矜傲笑笑,便拎著畫板走向最難的那組靜物。


    “我覺得高三那幾個畫的還不如你呢。”白璐朝唐陽道:


    “之前我就覺得老師擺的靜物組對你來說都太簡單了。”


    “還行吧。”唐陽對於白璐的吹捧照單全收,對自己極其自信。


    華婕眼神微妙的閃了閃,轉頭小聲對身邊也被白璐勒索過鉛筆的同學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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