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廠的低端家具下單10天後就出貨了,全運到富雲大廈,華父搬到小鋪麵裏,一樣一樣拚接好,兩天便齊齊整整的擺進小鋪麵裏,可以售賣了。


    看店的是才招來的一個19歲的小姑娘,高中畢業。


    之前在餐館裏端盤子,人長的普普通通,但健健康康的夠勤快,講話算利索,便被華父留了下來。


    華婕專門寫了一張每樣商品的介紹詞,讓小姑娘背熟了。


    華母假裝客人進鋪子,小姑娘一樣一樣推薦介紹到不卡殼就算過關。


    牌匾一掛,店就算開起來了。


    木匾額是華婕親手設計的,父親雕刻好後浮雕後,她在浮雕上用油畫顏料上色勾圖,精致漂亮,又充滿了高級的藝術品位。


    她還專門讓爸爸拉了根線,掛了個小燈在招牌邊上,開業時常亮,就負責照著那幾個字:小華家具。


    賊顯眼。


    富雲大廈樓下一副掛鞭,配一個掛著寫了‘小華家具’紅色豎幅的花籃放樓下招攬客人,第一家店就算開起來了。


    大家中午一起去吃了頓火鍋權當慶祝,下午便繼續各幹各的去了。


    ‘大華家具’的招牌雖然掛上了,照著招牌的小燈也亮起來了,但裝扮好兩麵玻璃外牆的鋪子,仍罩著大塑料布,神神秘秘的尚未裝完。


    華婕趁周末時間,把能買的家飾都買了,買不到的則找地方定製。


    定製地毯,定製窗紗,定製華父做床和椅子等需要的真皮材料等,但耗時不到半個月也全部搞定了。


    該鋪的鋪上,該掛的掛上,該擺的也擺上。


    華父純手工家具的模型也由工廠製作,但精雕、鏤刻非得自己上手不可。


    最最耗時的,便是這部分。


    雕好的家具組裝擺好,遠比百分百華父動手要快。


    但華婕設計好的展示用的五個不同功能房間,和內裏一個櫃台小廳,總共六室,裏麵仍有好幾套家具沒搞完。


    如此一來,未完成的部分全集中在華父這裏,他每天來到富雲大廈罩起來的大華家具鋪麵裏精雕細琢,又忙碌又著急。


    華婕母女倆直心疼,但也幫不上其他忙。


    隔壁的藍天家具老板娘,每天開店就看見華父準點鑽進大華家具裏,一整天也聽不到什麽裝修的動靜,就偶爾敲敲打打一下,一呆一整天,也不知道在幹啥。


    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令人懷疑。


    不到一個星期,相鄰幾家家具鋪子的售貨員們便熟識起來,她們坐在一塊兒嗑瓜子時,說的最多的就是‘大華家具’。


    誰也不知道華老板在裏麵到底在幹啥,鑽進去就是一天,來時去時手裏都沒東西。


    藍天家具的老板娘縷縷探頭探腦,想鑽進大華家具裏看看到底咋回事,都沒能成功。


    好奇心抓撓的她恨不得兩家店之間的那麵實牆,也給砸了換成玻璃牆,好讓她瞅一瞅,華老板到底藏裏麵鼓搗啥。


    眾競爭對手們觀摩探看了好些日子,到12月24日一大早,大華家具外麵罩著的塑料布終於被揭去。


    它要開店了。


    ……


    ……


    2000年的勁鬆市,西方文化還沒有融入進來。


    全市上下都沒有過聖誕節的,倒是24號正趕上周日,是個值得慶祝的休息日而已。


    華婕早上穿的漂漂亮亮的出門,雖然沒有穿自己設計的改良版jk,但也是非常漂亮的呢子裙配淺黃色小毛衣,乖巧又大方。


    沈墨早上給華婕開門時,掃到她一身新意,瞄到腳上的小靴子後,沾沾自喜的想:衣服總是要換,唯有小靴子是每天都要穿的百搭款。


    連續畫了幾個月的水彩和水粉,靜物、人像、風景輪著來,今天沈佳儒卻忽然換了個題目——


    場景素描。


    這些日子畫下來,沈佳儒發現大家各方麵水平還是ok的,但是擴大到一整個場景的時候,就很容易出現素描關係有誤的問題。


    是以沈佳儒決定集中上幾天場景素描課,加強一下學生們對於大場景整體環境的素描關係把握。


    之前去雪原山莊寫生的時候,方少珺他們的畫中,涉及到多個縱深關係的場景,就會有些手怯,畫起來需要的耗時比畫小景別的要長很多。


    如今要畫環境素描而非靜物水粉,方少珺和陸雲飛表情都嚴肅了幾分。


    場景越大,涉及到的各種繪畫關係就越複雜。


    難度的確有點高,尤其沈佳儒今天讓大家畫的,不是比較空曠簡單的場景,而是這個擺著無數物品、靜物、書架、書籍、畫架、紙張等等等等的大畫室。


    “還能比這更複雜嗎?”錢衝有些畏難。


    “今天畫畫室,隻有朝南窗投進來的光。


    “下次再畫,我就把門也打開,讓你們畫有兩處不同光源的場景素描。


    “而且一個是窗外的自然光,一個是開門後投進來的室內光。”


    沈佳儒輕描淡寫道。


    “……”錢衝扶額。


    果然還可以更難。


    於是大家靠牆坐了一排,開始畫畫室的環境素描。


    這下沒有水粉水彩之分了,所有人都豎著畫板,一張素描紙,一把素描鉛筆。


    少男少女們並排坐,畫一會兒便忍不住互相打量身邊人的畫。


    終究還是忍耐不住的比較,品評著別人的構圖和勾線,比例和結構。


    錢衝坐在華婕左邊,每每看她一眼,都要皺眉。


    怪不得老師說她底子打的牢,從素描上還是很看的出層次的。


    但她也不是無懈可擊,畫了一會兒,錢衝就轉頭對華婕小聲道:


    “不是隻有色彩呈現的時候需要特色和風格,你的素描畫也是成品畫作,也不能隻考慮畫出來,同樣要沉浸其間,把自己的風格呈現出來的。


    “筆觸,線條,明暗關係的體現,這些和水彩融入到一塊兒,是你個骨架。


    “你怎麽畫水彩的時候找到自己的風格,畫素描的時候,又開始油起來了?”


    華婕被說的怔住,提筆盯著自己的畫,產生了種恍惚感。


    是啊,錢衝說的很有道理。


    這麽簡單的道理,她居然當局者迷了。


    怎麽就能把素描和水彩割裂開了,一畫素描又像以前一樣本能的不動腦子,隨便在腦內拉出各種大師名家的處理方法直接用起來了呢?


    a的結構線好,她就用誰的結構線;b的勾線方式好,她就用b的勾線方式。


    順手又省事,自然而然就畫出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忙打起精神。


    繼續落筆前,她轉頭小聲對錢衝笑道:


    “謝謝錢串子~”


    錢衝以為華婕會如以往跟他相處時那般針鋒相對,立即回懟幾句如‘你畫的也不咋地’之類的話。


    就算不吵架,估計也像方少珺似的,不以為然愛理不理,傲慢全擺在臉上。


    卻沒想到華婕會如此甜兮兮的跟他道謝,一副他真的很厲害,一下就點醒她的樣子。


    抿著唇,他立即掛起一張淡然不在乎的臉,才要拽拽的笑笑,忽然察覺出不太對勁的地方——


    “錢串子是什麽鬼?你喊誰?”錢衝皺眉。


    “啊!”華婕愣住。


    what?


    她居然把她偷偷給他起的外號叫出來了?


    “你才錢串子呢!”錢衝胳膊肘一拐,撞了她一下。


    在勁鬆市,錢串子是指滿牆爬的蚰蜒,跑的賊快,惡心的要命。


    錢衝要是在家看見了,能立即嚇的蹦起來。


    她tm居然給他起這種外號,找死嗎?


    “口誤。”華婕忙打哈哈,笑嘻嘻轉移話題道:“錢富貴真厲害,一語道破我的問題,聰明!”


    “……”錢衝臉黑,瞪她。


    這家夥是不是打定主意非要給他起外號不可?


    “錢富貴這麽可愛也不行嗎?”華婕挑眉,一副認真問詢的嚴肅表情。


    “不行!”錢衝惡狠狠低聲道。


    “好吧。”華婕一副很遺憾的樣子。


    “……”錢衝。


    方少珺轉頭看一眼華婕和錢衝,皺了皺眉,這倆人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的?


    居然能有說有笑、有商有量的一塊畫畫?


    之前吵鬧拚畫,針鋒相對都是鬧著玩的嗎?


    不屑的掃過兩人,她抬了抬下巴,再次沉浸入獨自一人的繪畫世界。


    中間沈佳儒多次來到四個學生身邊,時而指導,時而改畫。


    一個多小時後,每個人的完成度基本上都達到了百分之七十。


    休息時,華婕靠在椅子裏,一邊打量自己的畫,一邊審視其他三位同窗的畫。


    錢衝的畫特別重,整個畫麵很滿,很敢畫陰影,整幅畫是立體而偏陰沉的。


    方少珺的畫亮部非常幹淨,幾乎不怎麽上調子,暗部則打的很大膽,明暗對比是很強烈的。


    陸雲飛的畫則幹淨的不像話,素描畫尤為凸顯出了他畫畫時的細膩和清爽,畫麵看起來特別淡雅。


    華婕再看看自己的畫,眉頭越皺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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