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江寧辭別了那戶苗族人家,在那苗族小孩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再次趕路。


    此時已經走了三天的路,離峨眉山越來越近。


    走了又三十裏的路程,江寧便在一座破廟棲息。


    倒不是他不想繼續趕路了,而是又下雨了。


    嘩啦啦!


    江寧坐在破廟內,外麵的雨滴如彈珠一般密密麻麻從天空落下,雨勢還越來越大。


    江寧燃起了一道篝火,火上烤著幾隻鴿子。


    這幾隻鴿子是他剛才在路上打到的,正好可以當做食物。


    烤了片刻,鴿子表皮泛黃,油脂從皮下滲出滴落在下麵的篝火裏,又冒起幾道火光。


    沙沙。


    沙沙。


    江寧終於烤好,取下其中一隻鴿子正準備吃的時候廟外響起腳步聲。


    腳步聲離廟越來越近。


    江寧耳朵微動。


    腳步聲很密集,但很分散,其中一道與其他腳步聲相距甚遠,從聲音來看很輕盈,像是一個女子,後麵的那些腳步聲正在向之前的那道腳步聲靠近,仿佛是在追此人。


    聲音越來越近,江寧轉頭看去,一個婀娜的身影出現在廟門口。


    “阿哥!”


    進入破廟的女子見到正在烤鴿子吃的江寧眼中露出一抹欣喜,連忙跑了過來,嘴裏叫著阿哥。


    沒過一會,廟外密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七八個男子也出現在破廟門口。


    “甘藍,你要跑哪裏去?快跟我們回去!”


    其中一個年齡較大的中年男子厲聲嗬斥著。


    “我不回去!”


    之前那名跑進廟裏的女子躲到江寧身後,對著中年男人大喊道。


    “我不嫁給翁娃,我不喜歡他!”


    “你回去告訴他,我有喜歡的人了,讓他死了這條心!”


    中年男子大怒:“婚姻大事能讓你自己做主?你喜歡的人是哪個?”


    甘藍指著江寧說道:“就是他。”


    江寧皺了皺眉頭。


    在他們進來他就在觀察這些人,從服飾上來看這些人都是苗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跑到了這座破廟來,但從這些人的幾句對話來看似乎是女子不滿父親給她的安排的婚姻,所以跑到這來了,還拿他頂缸。


    中年男子聞言大怒,上前幾步來到江寧麵前,質問道:“就是你讓甘藍來這裏的?”


    其餘苗人也都神色不善的看著江寧。


    江寧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名苗女,眼裏仿佛在思考什麽,隨即回過頭吃著自己剛烤好的鴿子,邊吃邊道。


    “不是,我不認識她。”


    江寧這句話一出,苗女呆了一下,其他人也忍不住一怔。


    被叫做甘藍的女子神色緊張起來,對江寧喊道:“阿哥。”


    說完,甘藍靠近江寧低聲乞求道:“漢家哥哥,救救我,我不想嫁給翁娃,他們派人來抓我回去,我如果回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甘藍語氣裏帶著哭腔,她的膚色白皙,模樣清美,聲音清脆,哪怕帶著哭腔說話也非常婉轉動聽。


    中年男子明顯沒想到江寧會這樣回答,神色在怔了一下後又是大怒:“甘藍如果不認識你她會叫你阿哥?看你長得人模人樣的,她為了你逃婚,你把甘藍騙到這裏來看到我們人多就不敢承認,敢做不敢當,我最看不起你這種人!”


    “阿爹,這個人是個孬種,不要跟他廢話了,把他打一頓帶回去,讓翁娃處置!”


    一名年輕苗族漢子直接向江寧打了過來。


    江寧眉頭一皺,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


    嘭!


    年輕苗族漢子倒飛出去,撞在破廟的大門上隨即摔倒在地,捂著胸口痛苦的叫著。


    其餘苗人見此一驚。


    他們都沒見到剛才發生了什麽事,那名年輕苗人就倒飛了出去。


    “你敢打我哥!”


    另一名年輕苗人對著江寧大怒起來。


    剛才隻有江寧出手才有可能。


    下一秒這名年輕苗人也衝了上來。


    江寧又瞥了一眼,又是嘭的一聲,這名年輕苗人布了他哥的後塵,兩兄弟一前一後倒在破廟前捂著胸口痛叫。


    這時其餘苗人也都明白是江寧動的手了,全都神色忌憚的看著江寧。


    剛睡醒的毛豆看著這一幕一愣一愣的。


    “好啊你。”


    一苗人驚怒的看著江寧:“搶別人新娘不說,還打人,大家一起上。”


    剩下幾名苗人紛紛一擁而上。


    兩秒後。


    破廟大門口躺著七八名苗人捂著胸口喊痛,叫聲此起彼伏。


    此時那個叫做甘藍的苗女已經看的呆住了。


    她離得江寧最近,看的也最清楚,剛才在這些苗人衝上來的時候她看到江寧一人一腳將其踹飛,速度極快,明顯是一個高手。


    見此,甘藍神色欣喜起來,叉著腰對那幾名苗人喊道。


    “還不走,等下惹得我家阿哥又生氣了你們可就走不了了。”


    甘藍狐假虎威的嚇唬著這幾人,神態異常可愛。


    幾名苗人聞言咬了咬牙,互相攙扶著起身,神色忌憚的看著江寧,一步一步退出破廟,腳步聲遠去。


    甘藍看著他們逃走的背影異常興奮,轉頭就看向江寧。


    “阿哥,你……”


    江寧看了她一眼,讓她把接下來的話咽了回去。


    “漢家哥哥,謝謝你幫我把他們趕走,要不然我就要被他們抓回去成親了。”


    甘藍靠近了一點,對江寧露出笑臉,眉眼彎成了月亮。


    江寧用手扇了扇篝火,一邊吃著鴿子一邊烤著剩下的幾隻,道:“他們已經走了,你也可以走了。”


    剛才還笑的和月亮好看的甘藍下一秒就哭喪個臉,撅起嘴:“漢家哥哥,外麵下了那麽大的雨,他們肯定又沒有走遠,你趕我走,我會被他們抓到的。”


    江寧沒有再說什麽,他也隻是提醒一句。


    這座破廟不是他一個人的,他可以在這裏暫時歇腳,別人也可以。


    鴿子表麵烤的焦脆,江寧把插著鴿子的樹枝豎叉在地上,繼續吃著。


    味道不錯,不是太膩,就是沒有鹽。


    咕嚕~


    咕嚕~


    旁邊的苗女肚子開始咕嚕咕嚕的響。


    甘藍捂了捂肚子,看著那幾隻烤鴿子舔了舔嘴唇,她靠近篝火對江寧露出笑臉:“漢家哥哥,我出來的時候沒吃東西,好餓。”


    甘藍可憐巴巴的看著江寧。


    江寧把其中一隻鴿子遞了過去。


    “謝謝漢家哥哥。”


    甘藍眼中一亮,歡喜的伸手接過鴿子,手指仿佛不經意間要觸碰到江寧的手,但江寧下意識縮了縮手指。


    “你人還怪好嘞。”


    甘藍一邊吃著,一邊對江寧說道。


    “漢家哥哥,你叫啥子名字?”


    “江寧。”


    甘藍嘻嘻笑道:“江哥哥,你是從哪裏來的啊,看你的穿著不像是四川人哦。”


    說話間,江寧已經吃完了一隻鴿子。


    “陝西。”


    “哦。”


    甘藍點頭,又好奇的問道:“那你來四川做啥子?玩嗎?”


    江寧點頭:“差不多吧。”


    甘藍聞言興奮起來:“那你想到哪玩?我對四川很熟,我帶你去。”


    江寧笑了起來:“不用了,謝謝。”


    甘藍看了看他,像是江寧臉上有什麽東西一樣。


    甘藍忽然道:“江哥哥,我從剛才進來就看到你一直板著個臉,我還以為你不會笑嘞,你笑起來還是挺好看的嘛。”


    江寧沒有再說話,繼續吃著手裏的鴿子。


    甘藍湊了過來,嘻嘻笑著:“江哥哥生氣了嗎?”


    此時的她由於剛從外麵跑來,身上被雨淋濕,衣服緊緊貼著身體,頭發也粘在了臉頰上,甘藍睜著大眼睛好奇的看著江寧,睫毛忽眨,上麵還有一些密集的水珠。


    江寧隻是看了她一眼,道:“沒有。”


    他一般不生氣。


    甘藍盯著他看了好一會,隨後才坐回去,吃著自己手上的食物,也沒有再開口。


    劈啪~


    破廟內十分寂靜,隻有篝火燃燒樹枝的劈啪聲。


    江寧此時已經吃完了食物,靠在破廟裏供奉的一座佛像旁,闔眼休息。


    外麵的雨很大,明天再啟程。


    “江哥哥,江哥哥。”


    這時,那名苗女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此時的甘藍神情有些扭捏,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江哥哥,我身上的衣服打濕了,又沒有帶換洗的衣服,你那裏有沒有多餘的衣服借我一下,等我的衣服烤幹後再還給你。”


    甘藍白皙的臉頰上染上一抹紅暈,說話也小聲起來。


    江寧睜開眼,看了看她,點頭道:“有。”


    這次出行他帶了幾件換洗的衣服。


    江寧起身走到毛豆身邊,從它一旁的地麵上拿起其中一個包裹,從裏麵拿了一件遞過去。


    那件衣服是他在陝西的時候買的,沒穿過,是準備拜訪峨嵋派的時候穿的,畢竟從陝西一路來到四川,就這麽風塵仆仆的去見峨嵋派的人不妥。


    還好當時江寧多買了一件,正好可以給這苗女用。


    甘藍接過衣服後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江哥哥……”


    江寧起身在廟外的屋簷下等著。


    破廟內響起淅淅索索的換衣服聲,隻不過被外麵的大雨聲掩蓋。


    “江哥哥,我換好了,你可以進來了。”


    破廟內傳出甘藍的聲音。


    江寧回過神來,轉身進廟。


    此時的甘藍穿著漢服,隻不過江寧的衣服是男裝,他的身高又比甘藍大一頭,甘藍穿上後顯得比較鬆鬆垮垮的。


    甘藍的頭發已經烘烤幹,蓬鬆的披在身後,臉色像是被火光映照,染上了一抹紅暈,嘴唇紅嫩。


    見到江寧進來,甘藍有些不好意思的偏了偏頭。


    江寧回到剛才的位置坐下,靠在佛像身上偏過頭倒頭就睡。


    “哎?”


    本來還有些害羞的甘藍此刻忍不住愣了愣,有些措手不及。


    甘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材,該凸的凸,該翹的翹,她對自己的身材相貌很有自信,但江寧的表現讓她開始懷疑自己的魅力。


    甘藍看著江寧的背影,撅了噘嘴。


    原本她還有點擔心,現在不用擔心了。


    下了一夜的雨終於停了下來,江寧拍了拍毛豆把它叫醒準備離開了。


    “走了。”


    聽到江寧的話,毛豆睡眼惺忪的打了個哈欠。


    江寧昨晚一夜沒睡,看似在睡覺,其實他一直保持著警惕,周圍突然多了一個陌生人,他是不會就這麽放心睡覺的。


    “江哥哥。”


    江寧和毛豆走出了一段距離,甘藍從身後追了出來,身上的衣服換回了之前的苗族服裝。


    “江哥哥,你要去哪啊?”


    甘藍追到江寧麵前停下喘氣。


    江寧看了看她,道:“打算四處遊玩一下。”


    “能不能帶上我嘛。”


    甘藍睜著大眼睛看著江寧,愁眉苦臉的說道:“我一個女娃家家,一個人又跑不遠,萬一又被他們抓到了就慘了。”


    甘藍一臉可憐兮兮的看著江寧:“江哥哥,我相信你是好人,你好人做到底,幫幫我嘛,你把我帶出去,我就不麻煩你了。”


    江寧聞言沒有說話,眼中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好不好嘛~”


    見他一直不說話,甘藍伸出手想要拉江寧的衣角。


    江寧往後退了一步,終於鬆口:“好吧。”


    “謝謝江哥哥,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好人。”


    甘藍喜上眉梢,雙眼明亮起來,隨即就將江寧借給她的衣服遞了過去。


    “江哥哥,你昨天借給我的衣服,還給你。”


    江寧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衣服,折疊的整整齊齊,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不用,送你了。”


    聽到江寧的話,甘藍像是獲得什麽喜愛的寶物一樣將衣服抱在胸前。


    “真的嗎?謝謝江寧哥哥~”


    甘藍笑的眯起了眼,如同彎月。


    ……


    “江哥哥,陝西好玩嗎?”


    “江哥哥,你都去過什麽地方啊?”


    “江哥哥,你為什麽老是板著臉,也不笑一笑啊?”


    “江哥哥,你為什麽不說話啊?”


    “江哥哥,……”


    從那座破廟離開後江寧又走了兩天,一路上甘藍一會說他們苗族的習俗,一會又問江寧問題,嘴巴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江哥哥!”


    在路過一條溪流時,甘藍突然喊了一聲,用手指著那條溪水。


    “走了這麽久的路了,歇會吧,我口都渴了。”


    江寧和她走了半天的路終於見到了一條溪流。


    “好。”


    江寧點頭,隨即來到一旁樹下坐下。


    “江哥哥等我!”


    甘藍聞言歡天喜地的往溪水跑去,俯下身子自己喝了過後才去摘下一些較大的葉子疊在一起盛了些水跑了回來。


    “江哥哥,你也渴了吧?喝水吧。”


    甘藍小心的捧著水來到江寧麵前。


    江寧看了看她,臉上終於露出一點笑容,接過她手裏用葉子盛的水。


    “謝謝。”


    甘藍聞言臉上浮現笑容。


    “不用……呃……”


    甘藍話剛出口,臉色突然漲紅。


    一隻手突然伸出狠狠捏住了她的喉嚨。


    “江……哥哥……”


    甘藍雙眼圓睜,不敢置信的看著江寧。


    江寧贈送給她的衣服也從她身上掉落在地。


    “誰讓你來的?”


    江寧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緩緩說道。


    此時他的一隻手牢牢錮住甘藍的脖子,臉看向地麵,他的另一隻手將葉子上的水緩緩倒在那掉落在地的衣服上。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甘藍艱難的喊著,但捏住她喉嚨的手越加用力,她的額頭青筋暴起,大腦逐漸缺氧,說話越來越困難。


    水滲透進衣服,那件衣服逐漸變綠,一塊米粒大小的淺白色肉蟲在扭曲翻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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